云海囚心(出版书)-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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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兰容用手里画笔的笔杆点住嘴唇,望向天际,「这可就难了,我虽会玩卦却也卜不出来这种事情啊……」
叶倾云实在没耐心陪他折腾,一个箭步冲到亭子里,将他握着画笔的手一扯。
「能破得了我布在山下的阵式,毫无顾忌进出山庄的人只有你,你快点说!你把孩子带到哪里去了?」
上官兰容的手被他一扯,手里画笔「喀哒」一声落在桌上,他眼角瞥去,却看见那纸上一笔一画描绘的是一幅人像。
那画中之人站在船头,仗剑而立、隽朗潇洒,飘逸的笔触浅浅淡淡地勾勒出那人一身张狂倨傲的气势,而那个人的面容,叶倾云是绝对不会认不出来的。
画里面的人……是他自己!
画笔落下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巧在画中人的身上,一小滩的墨迹晕开,可惜了整幅画。上官兰容敛起眼眸,有些难过的表情。
叶倾云将视线撇开,松开拽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喜欢捉弄人,但是劝你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到方孝哉身上。」
上官兰容抬起头,眼里星光熠熠。
「叶倾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叶倾云回到山庄时,以为方孝哉早该睡了,不想正看见他站在房间外,看着庭院里的花草看得出神。
月华如水,洒了他一身的银辉,那个人身上总是萦绕着淡然静谧的气息。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喜欢?
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人?
上官兰容那句话,一语点破,原本团绕在心中的疑惑都因为这句话而豁然开朗。
所以和他在一起时,心口才会有莫名的悸动,所以才会为这人左右情绪,还想抱他,想和他在一起,不顾他的意愿将他强行留在自己身边,甚至在他走了之后发疯一样地搁下两淮上的船,一艘一艘地找过来……
全是因为……喜欢?
自从自己体会到的那一天起就被用在骆隐风身上的词,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到了这个人身上。
在他失忆那段时日的朝夕相处,那个人身上的温润淡和、隐忍不发,同时又坚韧到令人钦佩,每一点每一滴,日积月累地积聚,终是让自己对他的情意一天天变了质。
因为不知不觉间,因他而动容,然后动了心。
那个时候看到他和骆隐风在一起时,心中腾燃而起的妒意让他失去理智,当众对他施暴。
现在想想,自己气的也许并不是他背叛了自己,而是因为看到他和隐风在一起,看到他们两人那么亲密的动作,彼此互相维护,他甚至都忘记了眼前站着的是六年多没有见面的隐风,是自己曾经一直思念的人。
那一刻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把那个人夺回来,要让他们都知道他是自己的人,他是叶倾云的人!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不知道,而现在知道了,却不是欣喜,而是更浓重的悔恨……
在上官兰容那里没有找到方孝哉的儿子,但是叶倾云绝对不相信上官兰容能脱得了关系。
「你替他找到儿子后,他就要带着他儿子回去了……这样你也愿意?」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呵呵呵!不要我管?如果不是我点醒你……你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吧?」
「够了!……上官,我喜欢谁与你无关!」
转身离开时,叶倾云看到上官兰容眼里的哀怨,听到身后纸张被撕碎的声音。
夜风起,有什么如雪散飞,他伸手接住一片,是有着淡淡墨迹的碎纸,他听到上官兰容的声音随风而来,很轻很轻,没有听得太真切,又好像听明白了。
「但是我喜欢……」
叶倾云在廊上站了一会儿,见那人没有进屋的打算,便去自己房里取件长袍出来。
走近时听到那人很轻地喃了一声「秀蓉」,紧接着什么晶莹剔亮的东西自他脸颊滑下,落在花叶之上,轻碎破裂,如珠玉四溅。
叶倾云胸口一窒,心里莫名苦涩。
想起一年多前那个人不畏他的威胁,就算死也要娶那个女人为妻的情景,他恨不得可以捅自己几刀。
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为什么不早一点意识到?
又一阵夜风袭过,掠起方孝哉身上单薄的衣裳,青丝携发带飘,几多惆怅。
叶倾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袍,犹豫了下,终是走上去将衣服披在他肩上,「夜里凉,怎么不进屋?」
「……!」方孝哉似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发现自己肩上的衣服,微微颔首,「谢谢……」
总是不会习惯这样的客气和生疏,叶倾云又问了一遍,「怎么不进屋?」
方孝哉回身看了眼那间房,摇了摇头,「我还不困。」
不困也没有必要待在外面吹冷风吧?叶倾云心里疑惑,也跟着回头看去,这才恍然发现,他不肯进屋是因为这房间……
那个时候方孝哉偷走了水域图,又不肯说出为什么要偷,还口口声声说他和骆隐风没有关系,自己气极怒极将他软禁在这里……
之前下手不知轻重,伤得他很厉害,那个人在床上躺了很久才好转过来。而在那段时间里他业已平静很多,水域图拿回来了不是吗?他既不肯说出是谁指使的,但也不可能放虎归山,只是他一点都没有动杀念。
见到那个人,只想起在船上那次的蚀骨销魂,他给自己编造了借口,因为自己不能放虎归山,所以要软禁他;因为还没有问出他背后的指使者,所以他不能杀他……只是自己对他一次又一次的情欲失控,叶倾云选择了无视……
叶倾云看着那间房间,当时急着要去上官兰容那里没有注意,想下人都知道他是谁,便理所当然的将他带到以前住的房间。既是骆隐风曾经住的房间,也是他作为「骆隐风」、以及被自己软禁起来那段时间住的地方……
叶倾云回过头,看到那人肩膀轻轻抖着,不知是冷还是因为害怕……他一定是想起了那段不堪的时日,所以才宁愿站在这里……
想到这一点,叶倾云只觉得心口隐隐生疼。
即使已经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意所向,但那些已经发生的、已经铸下的错,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补偿。就算有,他也不会原谅自己,那种事,任谁都不会挥挥衣袖云淡风轻,就这么淡忘过去。
他可以不去想起,埋在记忆里不去碰触,但是刻下的伤痕,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
两人这样站着,虽是安静平和,但总还是气氛有些怪异。
叶倾云终是有点忍受不住,叹了口气,「我让下人收拾间客房给你,从京城到这里一直都在船上,也该累的。」
方孝哉怔了怔,然后带着讶然的表情缓缓回头,漆黑温存的眼眸里点点水光,但是那份惊异的神情很快被敛了去,「还没有……肃儿的消息?」
叶倾云不忍摇头,但又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去安抚他,只好先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替你把儿子找回来的。」见那人没有反应,便又问,「有一点我很疑惑,为什么你妻子会一个人带着他出门的?」
方孝哉一愣,然后才幽声道,「秀蓉是带着肃儿回她的老家祭祖祈福,我和敬哉还有若尘还有事在身不能陪她,爹年纪大了不宜出远门。」
「所以你就让她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门?你自己就出过事情,为什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我也知道水路有水路的危险,但是水路快许多,况船上都是若尘找来的一等一的高手、淮王府的侍卫,没想到……」
方孝哉的表情后悔万分,紧紧攥着拳头,闭上眼紧咬牙根,似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叶倾云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伸手过去,手又僵在半空中,手指屈了屈又缩回来。
这时方孝哉脸色平静地转身,「叶庄主,客房不用准备了,请你跟我来……」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叶倾云还是跟着他进了房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有几分森冷,待叶倾云走进来后,门闩落下,喀哒一声撞进心底。
叶倾云不解地回身,却见方孝哉踏着自疏窗泄露而进的月色霜华,缓缓向他这边走来……
「叶庄主,我这次来……本就没有抱着再回去的打算。之前偷了叶庄主的水域图,又擅自逃走,自认叶庄主不会轻易放过我,只是肃儿是方家唯一的子嗣……请叶庄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之上,找到肃儿将肃儿送回方家,方孝哉在此先谢过。」
方孝哉说着再次跪了下来,跪行到叶倾云身前,伸出手摸上他的腰带,解了开来。
没有束缚,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散了开来,叶倾云看不见方孝哉的表情,只听他声音平静地说道,「我可能做得不好……但是仍然希望可以取悦叶庄主……」
裤结被松开,不知是什么冰冷冰凉的抚上他的男根,叶倾云倒抽了口冷气,「你做什么?」
方孝哉没有回答他,那冰冷的东西圈住他的欲望,上下滑动,变换角度和姿势揉搓着他的分身,叶倾云恍然间明白过来那是方孝哉的手,只是因为在外面站的时间久了,所以才冰冷冰冷的。
「孝哉你……」
拒绝的话还未出口,下一刻分身被纳入一个温热湿润的地方,叶倾云低下头,只见黑暗里方孝哉的头前后摆动,动作生涩地舔弄着他腿间的物事,舌尖绕着他的顶端打着圈,然后深深吞入,因为不适而发出的低声呜咽和轻响的水声,淫靡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只是叶倾云感受到的不是颤栗快感,而是一波波沿着脊椎窜上来的寒凉,心口仿佛被无数的针扎着。
刚在上官兰容的点醒下明白过来自己对他的感情,转瞬的惊讶之后便是无力和后悔……
「为什么要这样?方孝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倾云低吼了一声,猛地将方孝哉推开,三两下将衣裳整理好。
自己是那样地渴望他,不愿放手,曾经千里追到京城只为了要将他带回来,白天在码头上见他在风中潇洒而立,便已心动不已,但是他要的不是这样的关系。
叶倾云取出火折子点亮了房间里的蜡烛,方孝哉摔在地上轻声咳嗽,眼角水光流转,唇上还沾了一些浊液,却是暗隐着说不尽的风情与诱惑。
只是叶倾云知道那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他心里全是他的孩子,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他的孩子,如果肃儿在他身边恐怕他早就拂袖离开,一天都不愿多待。
突然间,生了些念头,那个人把寻找儿子的希望寄于自己的身上,如果一日找不到肃儿,那他是不是一日就留在这里……?
不,就算留下了又有何用?
那个人的心不在这里,而那个被自己强留下来的,无喜无悲,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方孝哉,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叶倾云蹲下身,用袖子替方孝哉擦去嘴上的污浊,柔声道,「不必这样,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尽全力替你把儿子找回来的,而你……如果不愿意待在这里就先回去船上好了。」
方孝哉歪着头满眼不敢置信地看他,叶倾云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曾经那样待他,现在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了吧。
只觉得脑子里很乱,乱到无以复加,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到底要怎样才……
「孝哉,我……」
叩叩!话脱口一半被敲门声打断,门外有人回报。
「大当家,有人送了封信来,署名大当家收。」
叶倾云将方孝哉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转向外面,「进来。」
奚清宇推门而入,将手里的信笺交给叶倾云后便退了出去。
叶倾云拿过信笺走到灯光亮些的地方,拆开,细阅,蓦地怒火中烧,一把将信纸揉烂。
方孝哉显然被他这模样吓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叶倾云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咬牙切齿,「竟然在这个时候……」
三江四海皆有船王,各守一方水域,如今齐聚两淮,可谓形势不妙。
两淮乃淮阴与淮安共称,同处淮河下游,为南北水运要隘,扼河、漕、盐、榷、驿之枢纽,南商北贾,往来川流,热闹繁华,自古便受人觊觎。
上官弘在世时,人脉广布、知交天下,两淮船王的位子也坐得如实,辖管的水域一直风平浪静,少见贼寇,故而四路八方也都卖他面子,即使有人心里打着两淮这块肥肉的主意,却也不敢妄动。
然船王的位子落到叶倾云手里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他自己首当其冲做着那烧杀抢掠贼匪一样的事不说,虽是专找黑船下手,但难保有消息错误下错手的时候,毒七一伙也横行猖獗了很久,现今的两淮水域令行商者人人谈而色变。
三江四海的船王突然造访,看来像是早有预谋,许是按捺不住,要对两淮下手。
想到这里,叶倾云不觉长叹一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经够乱了,还要平添事端,转念间,心里又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些人,来的时机还真凑巧……
次日一早,夙叶山庄的议事厅内便萦绕了一股肃杀的气息,来人一共七个,个个面色沉冷,只静静坐着,皆不言语。
叶倾云背着手缓缓走进议事厅,落坐前,扫了眼座下那几个人。那些人他都认识,以前跟在上官弘身边的时候也打过交道,但是自从自己坐上两淮船王的位置之后,就再没关系过。
按理说各地船王守着自己的水域不相往来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