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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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华鸢一愣,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去倒水,他心里感觉很别扭,倒不是让他伺候北堂朝一次不行,只是,北堂朝刚才的态度,说摆谱不像摆谱,说温柔也绝不温柔,让他很不适应。
季华鸢倒了茶水之后递给北堂朝,北堂朝低头一看,皱眉,“我要的是水,你给我倒茶干什么。”
平时说喝水,不都是喝茶吗?季华鸢狐疑地看着北堂朝,当着秦宽海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是犹疑着接过那杯茶转身走到外室,又从桌上给他倒了一杯白水递回去。
北堂朝抿了一口,摇头:“这都凉了。”
这变脸也太快了,存心找事吧……季华鸢的爆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虽然他现在是处于理亏时期,但北堂朝与他和好之后又什么时候这么折腾过他。季华鸢一皱眉,刚要发作,余光却突然捕捉到秦宽海探询的目光。
季华鸢一抬眼,北堂朝在秦宽海身后向他眨了眨眼。
他立刻明白了。季华鸢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北堂朝,嘴角微微下拉,规规矩矩地说了一句:“是。我去给你换热水。”
烧好的开水,季华鸢知道北堂朝怕是还要折腾他几次才过瘾,也干脆就没有兑好凉的,直接就烫着端给北堂朝,北堂朝手指在杯壁上一碰,又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喝骂道:“这么烫的水,你是故意的是不是。白养着你在府里,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做戏要做全套,这场戏的名字就叫,做低伏小。
季华鸢立刻垮下脸,故意装着没面子地扫了一眼秦宽海,秦宽海立刻摆手笑,季华鸢便十分入戏地愤愤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不情不愿地再去给他兑凉的。
三番四次,北堂朝足足折腾了季华鸢一刻钟,才终于把这口水喝下去。这受伤的人最大,秦宽海不知道这位爷到底是伤哪了,只能惴惴着一颗心观察着,揣摩着,猜度着,怀疑着,战战兢兢地熬着北堂朝终于喝够了水。北堂朝轻轻掩了掩被角,总算是想起来了秦宽海这么一茬,冲他歉意的一笑:“公公,劳烦您久等了。本王这次伤得重,不是故意和您摆谱。”
哎呦喂!吓得秦宽海这一身的汗,他是太监头子,向来是千人奉承万人捧着的,但是这是北堂王啊,北堂王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好的态度!秦宽海一边忙不迭地说您抬举了,您客气了,您折杀老奴了,一边想道,可算是给我一个正常的话茬,他连忙顺着上:“是是是,您这次伤得也忒重了,皇上知道了得心疼死。您看身上到底是哪里不大好,老奴好回禀了皇上给您治?”
北堂朝带着一脸的欲说还休,季华鸢觉得好笑,但看着北堂朝暗自催动内力发汗还有些心疼,最终只落得一个纠结的表情杵在秦宽海身后不说话。
北堂朝酝酿好了,终于慢慢地拖着病嗓开了口:“其实也没什么,最大的伤就是这腿,让西亭的狼狗叼了一口。”
秦宽海长松了一口气,心道就这外伤那您这阵势可怪吓人的。可他气还没喘匀,北堂朝那边突然带着一丝遗憾地叹了口气,又叹息道:“那畜生太狠了,一口下去本王这腿侧面没了一半,骨头都折了半截,要不是手下饮笙医术过人,这腿就只能砍了保命了。下半辈子废人一个,还不如让皇兄一刀直接给个痛快。”
“啊?”这话可不是乱说的,秦宽海心脏突突直跳,他的眼珠子都瞪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北堂朝包扎得妥妥的伤腿,竟然就有这么严重?差点都保不住了?
北堂朝看着他好像不大相信的样子,不紧不忙地又补上一句:“其实啊,这都不算伤。您呢,也是看着本王长大,您知道的,这一点小病小伤,本王什么时候挂在嘴边上过。”
秦宽海连忙把话头接过来:“是啊,您打小就坚强,伤了病了一声不吭。这次……这次也真是有些邪门,说起来,皇上也还正奇怪呢,好好的一次行动,十拿九稳的,失败了不说,您怎么竟然就让畜生伤成这样……”
季华鸢微微一挑眉,这简直就是直接说:您伤了,奴才好心疼啊,皇上也肯定更心疼。但是您得把这邪门事交代明白了,晏存继怎么就被放跑了,您到底是怎么伤了,东门和侍卫局怎么就退出战斗了,老奴好回去交差。
季华鸢暗自撇嘴,秦宽海真是老狐狸。
北堂朝略带些苦涩地抿了抿唇,然后当着秦宽海的面,抬眼看了季华鸢一眼,拍拍床边:“华鸢,你坐过来。”
北堂朝这一脸苦涩太逼真了,季华鸢心都软的快化了,即便知道北堂朝十有八九是装,却也不由得地随着他吩咐,挨着床边坐下。北堂朝拉住季华鸢的手,面上浮出一丝宽慰的笑意,对秦宽海道:“晏存继太狡猾了,他在狗牙上涂了自己提炼的毒药,狗咬了我,我就中了他的毒。”
秦宽海一蒙,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子:“中毒?”
北堂朝诚恳地点头:“剧毒,三日暴毙,全身腐烂至死。”
秦宽海彻底懵了,季华鸢低下头,嘴角都在抽。
“那您这……您这……”秦宽海已经被玩晕头了,他下意识地想起一进门时北堂朝呕出的那两口血,心里顿时相信了个十成十,彻底急了,拍手道:“您这不行!得找太医,得把太医都找过来!”这北堂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啊!从小豆丁一点一点长成这南怀的第二根顶梁柱,主仆一场总有情分在,他哪能受得了北堂朝这么吓!秦宽海一扭身就要去宣太医,却被季华鸢拉住:“公公,没事的,您先别着急。”
这哪能不着急!秦宽海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季华鸢,心道,北堂王一世英武,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没心肝的主儿哇!
北堂朝也虚拉了他一把:“公公别急,我已经拿到解药了。”
“啊?”
北堂朝非常真诚地看着他,拉着季华鸢的手,神情中带着一点可疑的满足:“晏存继下山要一个人质,他为人穷凶极恶,手段凶残,可是华鸢为了我,竟然就愿意用自己做人质去和他换解药……解药现在已经交给饮笙了,若是没有问题,就可以帮我解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场(二)
这一惊一乍的,秦宽海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一边擦着自己的汗,一边狐疑地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季华鸢。
季华鸢配合地低下头,面上晕开两团绯红:“华鸢应该的。”
秦宽海迷惑了。传闻中,季华鸢平日里不是都和北堂朝耀武扬威的吗?他正犹豫着,北堂朝又缓缓开口:“华鸢呢,平日里被我骄纵得有些过了。但是到了紧急关头,也就只有他,还肯用性命去护着我。”北堂朝说着,突然像想起来什么的,又道:“华鸢,等会你去厨房告诉一声,午膳只准备白粥就好。”
季华鸢非常听话,点头道好。
“你也别动心思叫人往粥里加什么莲子百合的,一天就只会动那些没用的小心思。你要是弄了,我也不吃。”北堂朝突然又挑剔上了。
季华鸢配合着他低头捻衣角:“是,以后不敢自作主张了。”
“回头去归云院告诉一声,我想吃云儿亲手炖的水鸭,你好好去传话,不许嫉妒,不许给云儿摆脸色看。上次的教训,你应该已经记住了。”
连云寄都搬出来了,做低伏小不够,还要扮一个连争宠都不会的废物。季华鸢心想,真是忍字心头一把刀。
“是,我记住了。上次的事,王爷给足了教训,以后都不敢了。”
秦宽海看着季华鸢,突然明白了。今日一看,那些传闻都是假的,什么颐指气使,什么当成一尊佛供着,这华鸢公子在王府里不仅不嚣张跋扈,那简直就是乖顺低伏的典范了!秦宽海这样想着,再一打眼,只见季华鸢眉清目秀,此刻堪堪低下头去,被北堂王揉捏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他不禁想起当日琼华宴上风华绝代傲世之姿,免不了又有一点怜惜。
挺好的孩子,北堂王也太不懂得珍惜了。
秦宽海叹了口气:“王爷,您伤成这样,老奴不便多打扰。但是您得给个话,皇上那边,还等着老奴去回禀。还有一些人,也等着王爷的交代。”他说着,看了一眼季华鸢,好像有一些心软了似的:“这次行动,华鸢公子明明不在您交给皇上的名册里,如今贸然加入,赶着寸劲,行动又出了岔子,偏偏还只有您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您,得给个话。”
“知道。”北堂朝也正了色,“说出来也丢人,本王让人家伤了还被下了毒,好好的行动就这么砸了。当时所有人都打散了,要放晏存继走,只能向东门和侍卫局发出信号,总兵台实在是联系不上。”北堂朝说着,舔了舔干裂的嘴角,一脸诚恳:“总兵台这次折了不少兄弟吧,都怪本王。”
秦宽海连忙说那哪儿能啊,目光却止不住地往季华鸢那里瞟。
总兵台的人告状的时候,说,季华鸢突然出现在行动中,一定有问题。这也是他今天奉命前来的主要原因,可是北堂朝三句两句把问题说清楚之后,竟然和季华鸢一点关系扯不上。
北堂朝沉痛地摇头:“怎能不怪本王,华鸢被西亭人要持着带下山,路上他们又和总兵台的人遭遇了几次。总兵台的兄弟太弱了,哪里是西亭铁狼军的对手。难为华鸢,一直拦着晏存继不让打,这才保住了总兵台一半的人命。”
秦宽海心突地一跳,心道没这么邪乎吧,他这是拦了之后死这么多人,要是没拦,真能死上一半?
北堂朝对上秦宽海狐疑的目光,将季华鸢推转过身去,指着他后背一身的血迹:“你看看,让晏存继打成这样!膝盖上还有伤,是垫着铁皮子下死脚活活碾出来的。还有脚上,哪有一块好皮好肉了。西亭人人高马大,那晏存继把华鸢一把抡起来往山岩上啪地一摔,华鸢这么瘦,骨头不得散了。饮笙甚至怀疑肋骨都裂了,等您走了,还要好好诊断一下。”
季华鸢背对着两人听北堂朝在那瞎掰,越扯越玄乎了,这人要真让人这么打,那还能活着坐在这里?他强忍着笑,却突然听北堂朝在背后话锋一转,声音竟然又威严下来:“不过,他也太不应该了。就算是担心我的安全,也绝不应该擅自介入行动。这绝对是违规的,等您走了,我就把他送到东门经戒房里头去,让人打他一顿狠的,看他还敢不敢罔顾命令了!皇兄要是信不过,可以来我府上验伤,不满意的话,领进宫去再打一顿!”北堂朝发着狠,突然又往前搡了季华鸢一把,说道:“他就是被我惯坏了!干脆,您现在就把他领进宫里,打他个皮开肉绽,也不用和我报备了。您要是觉得越了规矩,那就只能留下他,我等会再好好教训。”他说着,提声喝道:“晚饭不许吃了!今天就在我窗下跪上一宿好好反省!”
季华鸢忍笑实在忍得辛苦,只能死死地咬着牙,浑身都在抖。还好,他是背对着二人的。
然而这抖看在秦宽海眼里就变了味了,他一瞬间几乎是有些心疼季华鸢了,连连求情道:“王爷可别,华鸢公子一颗真心给您,您可不能辜负了!若不是公子在,您这毒中的还真不好办了,而且,您看,您自己还说呢,公子被打成这样,保住了总兵台那么多弟兄。回去后,老奴得给皇上好好说说,华鸢公子绝对是功大于过,得赏!您怎么还能打他呢?您看给公子吓的……”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季华鸢心想,他真的忍不住了。
好在秦宽海问明白了事情经过,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再多呆了,又劝了北堂朝几句之后就告辞离开。季华鸢狠狠地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温文有礼地送秦宽海出门,秦宽海看着季华鸢,想,多好的孩子,外刚内柔,文韬武略,还愿意让北堂王这么欺负着。他看着季华鸢,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带着那一大票人走了。
关门的那一瞬间,季华鸢还听见他和陆正平说道:“你说你们统领告什么状啊,太恩将仇报了知道吗!你知不知道,人家华鸢公子救了你们一半的人哪!北堂王撤兵,能不撤吗?一次行动有人家王爷性命重要吗?我就说你们统领还是年龄太小太不会办事了……”
那声音渐渐远去了,季华鸢抿着嘴,僵硬地回身,关严门,走到内室床边,严肃地看着北堂朝。
然后,他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北堂朝,你真是个天才。”季华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秦宽海挺大年纪了,你就这么玩人家!”
北堂朝无辜地眨了眨眼:“要不呢,我想把你摘得干干净净的,就得这么办。总兵台那帮饭桶,要是不一次把他们唬住,以后还会闹的。”
季华鸢已经听不太进去北堂朝的道理了,他笑得腰疼,胸口的伤经不起他这么笑,很容易就岔气了,但他停不下来。季华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摸到床边上坐下,自然而然地靠在北堂朝身上:“你真是,真是绝了!”
北堂朝也笑,是那种很宽和的笑。窗外有微风打过来,带走他身上的汗,是那种很通透的凉。其实他的伤真的很疼,刚才催动内力强行发汗,虽然唇角的血是造假的,但是一番戏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