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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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储暗杀北堂王不成,自葬于祈兆山系。”三叔非常自然而然地回答,而后勾了勾唇角:“放心吧,西亭王是个真正的英雄,他的儿子有所图谋,却因自己技不如人而葬身,他不会迁怒南怀,更不会迁怒北堂朝。”
季华鸢闻言点了点头,抬脚随他往密林中走去,低声道:“进了林子变数就多了,当心。”
三叔拍了拍他的上臂,神色似有激赏:“放心吧,我们的人就在前面了。”
三叔并没有骗季华鸢,一行人向密林中深入才不到二里纵深,就已经远远的看见了营寨。季华鸢只远远一看那昭然的帐篷和火光便知此处有多少人了,这一定是一块晏存继知道在哪却也啃不动的肥肉。到了自己主力阵营,三叔明显放松很多,他抬手给季华鸢一指,说道:“怎么样?一路上看你忧心满面,现在应该放心了吧?”
季华鸢点点头,却是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但是如果晏存继有火药,您就绝不应该将主力军如此昭然地集中起来,只要有一个人带着火药扑上来,您这些人就全都完了。”
三叔闻言脸色也沉肃下来,点头道:“你说得对,老夫应该快做安排,想出应对火药的万全之策。”他说着,随手指来一个黑衣人,对季华鸢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吃点东西,我们今夜还有得奔波。”
“嗯。”季华鸢非常温顺地点了点头,而后跟着黑衣人走到营地西侧的一捧微弱的堆火旁老老实实地坐下。黑衣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瞧脸色还算友好,他看着季华鸢坐下,还走进帐篷中拿了一条厚厚的毡子出来给季华鸢盖在腿上,又扯了一只烤兔腿过来。这深秋时节,也不知道这伙人在哪里猎到的兔子,季华鸢低声道谢,再一抬眼,那黑衣人已经回到队伍中去,扎进人堆不见了。
季华鸢心中感慨道:这些人其实又犯了什么罪行,不过是站错了队,便都要用命作代价了。
自古王族之争,要有多少人为之流血,这一小仗又算得了什么呢?季华鸢觉得心中有些沉重,但他转瞬又一想,这都是命,就如同他努力挣脱却反而被更紧地束缚的命运,人各有命,谁都逃不开。季华鸢看着眼前哔哔剥剥的火焰,一时间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三叔召集了几个心腹爱将去帐子里头商讨对策了,其实季华鸢大概能猜到那些人商量的结果——按照他给三叔透露出去的情报,他们最后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兵分三路。一路分组散入山林与狼崽子零散作战,分散晏存继的中央兵力;一路随三叔一同出发,随机应变朝晏存继主力方向而去;最后一路远远的跟着三叔,留在外围做增援。
而摆在季华鸢眼前的,有两条路——其一,他做出能最快解决这场战斗的选择,也是晏存继最希望他做的事情,那就是利用怀里那包火药将三叔的主力先端掉,而后告诉三叔剩下的人太少,只能突袭,再将三叔带入晏存继设置好的包围圈。
这条路眼看着已经水到渠成,并且没有什么纰漏,实在是上选。而季华鸢的手隔着衣服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包火药的棱角,却没有半分想要这样做的意思。
他不能让三叔过早败落,三叔这么多的兵力,不能让他一包火药轻易炸为虚无。他还要靠三叔牵制晏存继,如此才能给北堂朝最大程度上的安全保障。
最理想的结局,是要晏存继赢,但是要惨赢,让他手上的狼崽子也都损耗殆尽,如此一仗,再无图谋他计之力。若要达成此计,就要让晏存继和三叔的主力正面接触上,可是,要如何做到这一点呢?
季华鸢叹了口气,将双手伸到堆火旁烤着。深秋的山上夜里很凉,温度越来越低,他也感到有些冷了。好在他此行是迫不得已穿了两层的装备在身,倒不至于撑不住。季华鸢望着跳跃的火光,一时间有些出神。
北堂朝现在在做什么呢?那个孝顺儿子,现在八成正一个人精心待在陵墓前,为他的母后跪着守灵呢……季华鸢想到这里,不知为何低声轻笑了一声,说不出是苦涩还是淡淡的嘲讽。
谁不知道你孝顺啊,你有母后,我没有,所以我就不能懂你心中受到的伤害了吗?不过就是头脑一热带晏存继去你母后寝殿里走了一遭,你就要和我分手……季华鸢想到这里,更是低笑出声,热熏熏的热气冲得他眼眶有些热,季华鸢向后躲了躲,索性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地上了。
说什么揭到你的逆鳞了,明明就是你终于对我忍无可忍了。从前我做错那许多事,你要做出一幅大度温暖的样子来,哄着我,原谅我,让我恍惚间以为自己可以有恃无恐。却在我刚刚相信了你的时候,又那样决然地转身把我推开。北堂朝,去你妈的。
季华鸢愤愤地瞪着天上的星星,今晚星星很多很亮,让他想起很久之前他刚刚回到帝都时,和晏存继被云寄派来的杀手追杀到母渡江畔,两人狼狈过了江,便也是这么躺在地上看着星星。季华鸢突然心头一沉,他伸手去摸自己的颈下——那里已经空落落的了,什么都没有了。
白折腾这一大圈,没把北堂朝找回来不说,连玉佩都被他讨回去了……季华鸢真真正正感到了自己的失败,他叹了口气,侧过头不想再看那夜空。
到了这个时候,两边人算是真正打开了,断断续续的狼嗥声和雀叫声此起彼伏,那是接触上的散兵传回来的讯息。季华鸢在心里数了一会,好像是狼嗥声更频繁些,但他也不能确定这代表什么,便只能暗暗嘲笑自己呆。季华鸢抻着懒腰翻了个身,背对着大伙用身子挡住自己的手,他掏出那包火药,在地上刨了个小坑,将火药呼啦啦地倒进去,又用沙土填好,只剩下一小撮。季华鸢将火药重新包好攥在怀里,他做好了这一切后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平躺回原地,躺着躺着便闭上了眼。
山风还算清泠,既然不能有下一步行动,不如便好好养精神吧。这几日每天日夜筹谋,实在是疲惫极了,季华鸢觉得越来越冷,他无意识地往堆火便凑了凑,隐隐约约的,怀疑自己似乎又有些受风寒了。他闭着眼睛叹息一声,翻了个身,在红红的火光下竟渐渐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古怪,他始终是有意识的,却又昏昏沉沉怎么样也醒不来似的。模模糊糊中,季华鸢感到似乎有人掰开了他的手,拿走了那包火药,他听见呼喝声,感到自己被人架起来,却一直都没又睁开眼。
太困了,好好睡一觉吧,他想。
季华鸢是被一桶水泼醒的,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来的水,冰冷刺骨不说,还有一股腥臭,被泼醒之后没有半分清醒,显些再一次被熏晕过去。季华鸢叹口气,水流顺着他的眼睫滴滴答答地向下淌,他低着头向前一看,看到三叔的脚尖。
季华鸢轻笑一声,声音有些哑:“趁人睡觉下手,也太下作了吧。”
“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在背后做手脚,你就不下作吗?”
季华鸢无奈地仰起头看着对面那个脸色黑沉的老头:“我做什么手脚了?”
三叔哼了一声,一脚将那一小包火药踢到季华鸢脚下:“你自己看。”
季华鸢一眼都没瞅,他哼了一声:“您老头子能不能有点脑子,我若真是晏存继的人,藏了火药会攥在手里?这是之前他带我参观火药库时我顺来的一点,正想着给您……”
“闭嘴!”三叔恶狠狠地打断他,他上前一步来捏起季华鸢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你若真想给我,为何早不说话!” 季华鸢叹了口气:“我总也得给自己留些……”他话音还没落,只听啪的一声,整个人就被打得转了半个身。季华鸢顿了一下,他缓缓回过头,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低叹道:“随您吧。那您说,您要如何处置我。”他说着,又叹了口气:“用不用再搜搜我的身?我猜您已经搜过了吧……我身上没什么别的好东西了,不过一把紫钢索,短刀,暗器,一把落虹,都是我的武备,实在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三叔哼了一声:“你的装备我当然给你留着了,不过从现在开始,季华鸢,你就老老实实被我的人拖着走吧!”
季华鸢叹了口气,伸出双腕:“我看不到了最后您是信不了我了,怎么着,要绑吗?”
“少废话!”三叔朝外面喝了一声,立刻就有两个黑衣人走进来将季华鸢的两只手捆在了一起,一把拉起他就往外走。季华鸢顺从地跟着到了帐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他还以为至少会挨顿揍。只一个耳光,算便宜他了。看来这老头背后的人确实想要留自己有用,傀儡一说,还真被他们信得那么实在。
季华鸢被黑衣人按在原地等待,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将近戌时了,晏存继大概也将边边角角清理得差不多了。季华鸢忽然笑了,低声对身边得黑衣人道:“兄弟,你们按着我肩膀可以,能不能别抓着我手?山间路太颠簸,我要是摔了,还得压倒你们两个……”
“少废话!”黑衣人粗声喝道。季华鸢低叹了口气:“那我挠挠肩膀窝总行吧,你们手上都是木刺,扎着我了。”
黑衣人干脆不理他,季华鸢见他们没拦,就直接伸手痛痛快快地挠了挠肩窝。他轻声笑着,将两只手伸了回来,一边说着:“瞧,我可没弄什么鬼把戏。”一边用左手食指似无意般滑进右手腕袖口出带了一下,季华鸢叹口气,伸出手指着三叔问:“那老头子到底多大岁数了?”
黑衣人没回答,季华鸢也只是笑笑便不再说话。过了片刻,三叔走过来沉着脸对黑衣人道:“我们走,不要分散主力,带着这小子,就不信晏存继不冒头!”
“是!” 季华鸢轻笑一声,顺从地跟着那些人往北面走去,回身间,他的视线似无意般落在脚边碎石里那半寸被他方才掰开的小黑筒,而后便马上移开了。
季华鸢抬头看着深蓝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帮季小受揉揉脸……这孩子,心也太大了,汗……
、深入(四)
在这样的黑夜山林里行进,周围潜伏着不知数的散兵和岗哨,可是一行人走得毫不遮掩,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嚣张。季华鸢起初还偷眼瞟着左前方一脸严峻却毫无怯意的三叔,后来在部队偶遇了两伙狼崽子并顺利消灭之后,他也不再费心了。合着这打的就是人数战,你狼崽子再骁勇善战,还不够这几百人塞个牙缝。季华鸢眼睁睁看着狼崽子们被血屠,心中幽幽一叹,他原还有些担心这三叔是不是想了什么别的出路,现在看来,十成十的地主土财主作风。
人多就是胆大呐。季华鸢低叹一口气,干脆半闭上了眼,被身后黑衣人一推一推的走,也不用担心遇到危险,这可好,权当养神了。
林子越走越密,光线也越来越暗了,到了后程,便是连游兵在外的狼崽子也遇不上一股。身边两个黑衣人在一起小声嘟囔着真他奶奶的无趣,出来杀人,自己手上还没沾上一滴血,净看着这冷面木头了。他们说着,见季华鸢半闭个眼也没个反应,便更加无所顾忌了些,声音也大了起来。黑衣人又抱怨了几句后,终于引来了三叔的注意。季华鸢半闭着眼感受到身前那老头终于停下脚步看向自己这边,于是幽幽地叹口气,睁开眼正好看见三叔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季华鸢低声道:“华鸢本来就没什么图谋,只想做个富贵傀儡。你们这仗怎么个打法,损伤多少,都与我无关。不过我还是想问,您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三叔闻言明显一愣,好似没有想到季华鸢消沉了这好一会之后竟然会丢来这么一句质问。季华鸢看着他发愣,又叹一声,低语道:“找死?”
三叔的老脸瞬间便沉了下来,他咬着牙道:“你说什么!”他说罢,黑袖一挥指着周围浩浩荡荡的黑衣人队阵,说道:“老夫兵贵人众,这一路走来势如破竹,有何不妥?”
季华鸢轻嗤了一声:“势如破竹?就那几个狼崽子,算什么遮挡?你这后半路没遇见阻碍,在你看是自己势如破竹无人敢挡,而在我看,却是早已经被晏存继的暗哨盯住了,正往人家的包围圈里走!”
三叔闻言却毫不露怯,他脸上浮现一丝诡异冷凝的笑,这笑在这阴森森的黑林子里怎么看都有些吓人。而这老头的眼睛又很亮,季华鸢看他笑着,心里蒙了一丝像是撞了鬼似的别扭。三叔冷哼了两声,说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正往他们引的方向去,不过季华鸢,无论如何,是我要杀晏存继,又不是晏存继图谋许久要来杀我,老夫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兵精人众,老夫现在想的,就是和他硬碰硬的来一仗!有火药又如何,正面接触上了哪分得清敌我,老夫就不信,他舍得用他狼崽子的命来和我换!不过话说回来,他舍得换更好,左右老夫人多,我死得起,就不知道他是不是死得起!”
季华鸢闻言收敛了眉目间的轻笑,严肃地看着三叔,嗓音低沉:“噢?那这么说,您是一心想和他的主力正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