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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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虹是一直随身带着的,因此也无需再藏,正常挂在腰间便可。季华鸢又零零星星地在身上安放好了各种用着顺手的小暗器、救命的几种药,而后才终于捻起行李里仅剩的那片人皮面具。季华鸢双手将面具展开在眼前,仔细端详片刻,而后平静地将面具折了两下,缓缓收入怀中,再按抚平整。
他抬起眼,无言地望着窗外——窗户没有打开,而季华鸢的视线却好像丝毫没有受阻一般,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外面的万里山脉,闭上眼,还能听见母渡江水那经年流淌的声音。
在山河之间出战,会让他感到安心。这些都是曾经在他画下温柔缱绻或愤怒咆哮的自然,他不仅不害怕,甚至能从中获得慰籍和力量。
“来吧。”季华鸢轻轻地说道。
他准备了太久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正午过后,北堂治已经在皇室御用法师的指引下沐浴过了,此时正穿着一身麻服在灵堂前跪念佛经。北堂朝跪在他身后右侧的小蒲团上,安安静静地替北堂治敲着木鱼。法师跪在左侧,闭目凝听,仿佛已经入定。
这是诵经,为先太后的亡灵祈福,是北堂治一天里往返佛殿折腾这一趟的最重要原因,因此兄弟二人都格外专心。北堂治今年念的是一段《心经》,并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度世经文,但却是先太后生前最爱誊抄的经文。北堂朝记得那时母后身边有个宫女,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做,但就一样,声音非常空灵、干净。母后非常喜欢她,将她留在宫里好吃好喝地待着,什么也不用她做,只在父皇不来过夜的晚上在母亲入睡前在她床头为她唱一段心经。
北堂朝和北堂治都听过那个宫女唱的心经,小时候的他们还不懂,长大后听了各种乐师谱唱的心经后,终于明白了母亲是多么挑剔的慧耳。
当年那样干净澄澈的声音,才真算是对佛祖没有半分亵渎的。只是可惜,那宫女早已出宫嫁人,算算时日,现在也该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北堂朝慢慢地出了神,他闭着眼,听着自己手下的木鱼声,有规律的敲击,一下一下,让他整个人都沉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北堂治的声音停下了,法师也缓缓睁开双眼。北堂治无声地站起身看着闭目无反应的北堂朝,轻轻摆手制止了正要上前唤他的法师,挥手让他出去了。
“朝儿。”他终于还是出声打断了北堂朝。
北堂朝手中的木鱼声一顿,他睁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击棒,低声说道:“这佛殿永远这样安静,会让人想起很多从前的事。”
“是啊……”北堂治应道,转身将经文仔细地卷起来放回到原位,然后对站起来的北堂朝低叹一声,说道:“朕念完了这段经,再帮母后扫扫院子,傍晚就回汤鹿了。”
北堂朝点头:“是,皇兄放心吧。司礼监早就准备好了,明天是正日子,接您去祁兆主灵的车马都已经备好了……”
北堂朝还没说完,就被北堂治抬手打断了。北堂治低叹一声,说道:“朕不是说这个。”
“嗯?”北堂朝有一瞬间的疑惑,他想了想,而后说道:“东门大部队早就埋伏在祁兆山脚下,臣弟身边也有不少高手,今夜只如常去祁兆山脊母后墓前守灵便是……”
北堂治笑了,笑容宽和中似有无奈:“也不是说这个。”
“那是?”北堂朝有些吃惊地看过去,却见北堂治目光愈发无奈。北堂朝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他愣了片刻,而后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过了很久,才讷讷道:“我已经和季华鸢说得清楚了,这件事过后,他就会搬出王府……至于他会不会离开帝都……我想,我们没必要那么不尽情面,他毕竟那样有才华,他若是愿意在宫中朝中谋点事做,希望皇兄也别多怀忌讳才好。”
北堂治闻言笑了,低叹道:“不如说,你还是放不下他。你赶他出王府,却不想他离开帝都,甚至希望他能被我留在宫中,每天让你瞧上那么两眼……”
“皇兄……”北堂朝打断了北堂治,他的语声中带着低低的愤懑:“我总要慢慢来……”
北堂治闻言叹息一声,他想了片刻,突然道:“其实朕只是想要告诉你,朕这几日仔细想了想,你那日说得对,季华鸢毕竟是没有母亲的孩子,我们的心思,他未必能体会得了……”
“嗯?”北堂朝错愕地抬起头。却见北堂治微微向下拉了拉嘴角,无奈地说道:“如果这一次他真的表现出对你的绝对忠诚,朕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至于你,你要不要,还是自己权衡好吧。”他说着,只抬手拍了拍北堂朝的肩膀,便转身出了佛殿,留下北堂朝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赶论文到半夜,今天早上起来码的,晚了点,大家见谅哈~~
关于结局,现在亲们已经有了各种猜想了。我能透露的是:1。保证HE;2。不会有生离死别的狗血;3。季小受威武;4。北堂小攻是世界上最懂受受的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群抱~
、张弦(三)
北堂朝回过神来的时候北堂治已经走得远了,没过一会,朱雀从敞开的门里走进来,压低声音对北堂朝说道:“王爷,侍卫局的弟兄就位了。”
北堂朝点头:“人呢?”
“和风营在一起,总共一百人,暴雨领队。”
“很好。”北堂朝看着窗外,稍微想了一下,而后吩咐道:“暴雨武功上不如风营的暗卫,但这么多年统领侍卫局,把风营交给他也可以放心。你替本王分赴下去,叫他们现在进入祁兆,自行潜散进陵墓附近,等待本王晚上上山。”
“这样会不会……”朱雀有一丝犹豫。
北堂朝笑了:“即便要对我动手,也不会那么早。晏存继总得先清理了自家门户,在来我头上动心思。”
“是……属下是怕他兵分两路……”
“不会的。”北堂朝说着,缓缓走到窗边,面色沉和下来。他远远地往北面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屋子看去,微微眯起眼,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道:“不会的。东祁三面环江,西祁有总兵台严防死守,除了他报给我们大大方方让进来的,晏存继手上断不会有那么多兵力。”
朱雀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属下这就去部署了。”
北堂朝背对着他轻轻嗯了一声:“只留下你和长蛇、花豹随身跟着本王即可,去吧。”
快要入冬了,山上天黑得太早,又赶上这样一个阴沉沉的天气。正午后刚刚一个多时辰,天就要暗下来了。北堂朝将目光从北面移回到东侧皇帝休憩的主殿上,轻轻叹了口气。
没过一会,寂静的佛院又喧腾了起来。司礼监的太监头子一路小跑到北堂朝床下,恭声道:“王爷,圣驾回汤鹿。皇上知道您等会就进祁兆山,特意让您搭个便车。”
北堂朝闻言微微一愣:“此地距离祁兆委实不远,皇兄可说到底有什么事了吗?”
太监头子笑了:“您的三位贴身武护已经等在队伍里了,皇上只是叫您搭个便车罢了。”
北堂朝依然有些疑惑,不过他想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跟那太监头子往院外走。无论如何,圣驾回汤鹿,他也总是要去送一送的,只是他往年都是夜里进山,今年这么早,实在不知道皇兄又是个什么心思了。
回去的队伍依旧浩浩荡荡,北堂朝刚刚走出佛院,目光往人群中随便一扫,一眼就看到了季华鸢。季华鸢的面色看起来比早上好了许多,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北堂朝盯着季华鸢看了片刻,而后才转开视线去看见季华鸢旁边衔着一抹笑站着的晏存继。
晏存继仿佛总是能够在惹火北堂朝这件事情上获得快感似的,他那双狐狸眼往北堂朝这边一挑,立刻笑开了花,右手往季华鸢肩膀上一攀,直接把人搂在怀里,左手抬起来使劲挥了挥:“北堂王!我们在这儿呢!”
到了今天,北堂朝实在已经和他生不起来气了。他只能远远的敷衍了事的点了个头,目光向下两寸,刚好落进季华鸢眼中。北堂朝脚下顿了顿,与他对望片刻,末了也终于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晏存继将这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不过他也懒得计较。搂在怀里的才叫痛快,管他北堂朝现在是个什么心思,那都和他没有关系。晏存继这样想着,便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成功了,他索性低头在季华鸢头顶上吧唧一声亲了一口,而后在季华鸢瞬间僵硬的时候又笑嘻嘻地别过头去了。
黄金蟠龙轿的车帘从里面被打开,北堂治面色低和:“朝儿,上车。”
北堂朝低叹一口气,对轿辇后面跟着的朱雀三人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直接进了轿辇。
司礼太监头子在外面高声呼喝着起轿,片刻后,轿子稳当当地被抬起来了,往来时的方向而去。坐在正中间的北堂治从北堂朝上车之后就闭着眼养神,一句话也没有,直到北堂朝终于按捺不住,直接问了出来:“皇兄为何非要送我一程?”
北堂治平静地睁开眼看着他:“朕不放心你留在东祁,这里今晚不太平,你跟朕一起走,他们总不敢把主意动到朕的头上。”
“可臣弟往年都是夜里进山的,这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完。”
北堂治闻言笑了一下,瞥过眼去:“你倒说说,都有什么事情没处理?你若真能说出个一二,朕现在就掉头送你回去。”
“我……”北堂朝语塞,北堂治看了他一眼,低笑一声,末了却又轻叹口气:“看你这副样子,朕就知道没叫错你。”
北堂朝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不说话,面上藏不住地带了几分气恼。北堂治瞧他样子,也不多说,只缓缓道:“朕和你说可以给季华鸢一次机会,只是给你心里交个底罢了。你是朕的亲弟弟,日日看你恍惚,朕心里总也不好受。不过朕给你交这个底,不是叫你现在就跑去和他谈的,行动在即,哪里是谈情的时候。”
“臣弟没想去找他。”北堂朝只闷闷地说了这几个字。
“呵,你没想去找他。今天刚到了佛殿,朕这轿子还没落了地,你北堂王就不见了踪影,哪去了?”
“季华鸢晕车……”
“季华鸢晕车,与你北堂王何干?”北堂治干脆地打断他。北堂朝有些窘迫,然而他还来不及再辩说什么,北堂治又说道:“朕知道你放不下他。朕也知道,你这次能这么干净利索地和他说分手——一半是他冒犯了母后,一半,却也是为了朕……”北堂治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你从小就爱胡闹,不过对母后的孝顺和对朕的尊重,朕是看在眼里的。”
北堂朝有些别扭,被皇兄责讽惯了,偶尔听他亲口夸奖,还有些怪怪的。他动了动身子,低声道:“说这些做什么……”
北堂治叹气道:“朕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你为朕那一半,当真犯不上。朕这几日静下心来,也觉得总不能为了这件事就把你和季华鸢生生拆了。只是你为母后的那一半,到底要怎样交代,你自己好好思度吧。朕方才在佛殿对你说的那些话,不是让你立刻去找季华鸢长谈的,只是行动在即,不愿再看你一个人苦苦纠结。这次行动危险,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你总是分心要怎么是好?”
“臣弟知道了。”北堂朝闷闷地答道:“等行动之后,再找季华鸢谈。”
“要不要找他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问问你自己,到底怎样做不会后悔。你若是忍不了一时之痛和他又在一起,来日再想起他昔日作为,仍旧满腹怨恨,迟早也还要分开。你若是犟着一口气不愿和他和好,来日将昔日荒唐事看淡了,又要如何后悔?朝儿,季华鸢踩到了你的逆鳞,这件事若说复杂,那当真很难理清,可若说简单便也简单。你只问问自己的心,季华鸢做错了这件事,你对他的气恼,和对他的爱,哪个更多一点?若气恼多一点,就不要再踌躇,干脆赶他出帝都了事。若爱多一点,你就不如将昔日之事暂时忘了,你和他来日方长,十年之后再回头,今日之事便也只当个笑话提了。”
车厢里静默了片刻,片刻后,北堂朝低声道:“当然是爱多。”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不敢去想,季华鸢走了之后他要回到怎么样的生活。更不敢去想,季华鸢自己日后何去何从。
他只是在心里对自己说:必须这样。季华鸢踩到了你的底线,你不能再容忍下去了。这样做是对的。
然后,硬着头皮近乎麻木地撑着。一次次看着那个从不低头的人痛哭,乞求,却强硬的连一个放松的怀抱都不肯给。
北堂朝心底那根弦绷了太久,绷得他惶惶不可终日,绷得他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北堂治打量他神色半天,终于叹气说道:“总之,这件事,你还要自己好好去想。不要什么也不想就直接判了他死罪,也别轻易饶过他……朕这边只有一句话,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朕都不会阻拦。但他若是再犯下次,无论你和他分开与否,朕会要他的命。”他说着,对上北堂朝倏忽间抬起来得目光,一字一字道:“君无戏言。”
北堂朝哑口无言,愣了片刻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