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叫喊 作者:薇诺拉-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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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宇鸣是不折不扣的直男,可那一刻他一度怀疑自己快要爱上这小子了。
尽管褚画一直有心隐藏,但身为一同出生入死的搭档,屠宇鸣当然见过对方阴茎上的那只蝴蝶纹身。
两个人并排解手,这个男人仿似灵魂出窍般直勾勾地盯着那只尺寸不错、模样也漂亮的玩意儿,甚至忘记了自己也要排尿。如果不是撒完尿后的褚画迅速地把它缩回了裤子里,他或许真的会伸手摸上一摸。
那上面有只蝴蝶。
黑色的,丑陋的,佝偻的。
可以想见,如果阴茎挺起,它该是怎样一种翩然欲飞的姿态,该是怎样的骇人而又栩栩如生。
当时的屠宇鸣抽搐着一张还没有落下烧伤疤痕的脸问,“纹在那个地方……很疼吧?”
“很疼。”
那一刻他的眼里起了濛濛大雾,往昔的清澈之感消弭殆尽。
※ ※ ※
“康泊,一个商界与时尚圈同样纵横自如的亿万富豪,一个处于人类金字塔顶端的社会名流,却有着比‘黑寡妇’更为狼藉不堪的名声与背景……”
褚画停下了翻看手中卷宗的动作,静静听着屠宇鸣的叙述,并没有抬起低垂的眼睛。
“他为人极为低调,不单极少现身于公众场合,就是警方也没有他的完整资料。他的传奇如今已经无从可考,有传闻说他靠谋杀自己的富婆妻子发家,也有传闻说他十六岁的时候曾因涉嫌谋杀而被关入精神病院——”
“难道说……出于和检察官的讨价还价,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以伪装精神病患者的方式为自己辩护?”褚画抬起眼睛,稍稍愕然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看来他很聪明。”
“康泊确实很聪明,但他以后的人生里,一定无数次为这‘自作聪明’而懊恼后悔。精神病院的六年监禁令他饱受折磨与凌辱,几度想要逃跑与自杀,但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最后一次逃跑时他从五层楼高的窗台失足掉下,右脚脚踝被种有成片铃兰花的花圃栅栏刺穿……护理人员追随着一道拖于地上的血迹,在离精神病院5英里的地方发现了几近失血昏迷的年轻人,他的嘴里还叼着一枝折下的铃兰花……”屠宇鸣摊了摊手,故意扭曲出一个与“怜悯”或者“惨绝人寰”相匹配的表情继续说,“也就是说被人发现时他已满身是血地爬行了5英里,仍然试图逃跑……”
“Wow hoho,”褚画努了努嘴,以个全然不以为意的玩笑口吻说了声,“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①。”
“重新回到社会的他结了五次婚,每任妻子都是腰缠万贯的富婆,其中三个离奇死亡,一个莫名疯了……四个薄命的女人留给了他难以计数的遗产一对并非他亲生的子女。”屠宇鸣以一个怪模样拧了拧他脸上那道可怖的伤疤,叹口气说,“我是真的不懂有钱人的精神世界,他那豪宅的地下酒窖原是一个冰窖,里面居然搜出了十二具女尸,时装模特、芭蕾舞演员、司法鉴定所的医生、妓女……每个都是风华绝代的美人,每个也都与他有染。那些尸体被剥干净了衣服,放干了血,像红灯区的应召女郎那样整齐地躺成两排。掌管酒窖钥匙的管家雷丁突然失去了踪迹,在他要谋杀第十三个女人的时候被你那英勇睿智的情人——”
“这些我都知道,”一阵莫名的不爽躁得他浑身难受,褚画冷着脸打断了对方,“不须要你重复了!”
对方的不爽屠宇鸣了然得很,笑了笑,又说,“酒窖里找不到除了管家之外第三个人的指纹,那个侥幸存活的女人是个妓女,也是康泊的情人。她作证说雷丁向她承认了自己因为爱慕女主人而对男主人心存恨意,想以谋杀他的女人来向他报复。雷丁正被通缉,相信不久即会落网。”
“疑点太多,警方这次那么草率的结案很有问题。”褚画放下手上别它案子的卷宗,抬起了眼睛,一点点表示感兴趣的光芒透出他的清澈眼瞳,“为什么就没人觉得是韩骁抓错了人?”
“因为没人会如你这般因爱生恨,故意找茬。”
对这一针见血的调侃,褚画处之泰然。理所应当般地接过对方手中的卷宗,他神色轻佻地挑了挑眉说,“我会从那个康泊着手调查,直觉告诉我,案子一定另有隐情。”
“直觉?”屠宇鸣摸了摸鼻子,笑,“Bottom的直觉?”
“警探的直觉。”
“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屠宇鸣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地规劝说,“我奉劝你对这件案子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为什么?”褚画不解。
“因为你是个gay,而那个康泊……”疤脸男人邪邪一勾嘴角,极是暧昧地冲自己的搭档眨眼微笑,“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帅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①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飞越疯人院》,1975年美国导演米洛斯·福曼所拍摄电影,根据1962年肯·克西同名小说改编。
4、蝴蝶纹身(4)
韩骁的这件案子褚画没有参与其中,他在追查另一宗牛郎被杀的案子。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已有三个牛郎遭到了当街谋杀。他们被锐利似剪子的东西刺穿心脏,切割掉阴茎之后,又像破碎的抹布般被遗弃于阴暗街角。
可这并未引起市民骚动与人心惶惶。这些人是公认的社会败类与残渣,似乎不该得到比枉死街头更好的下场。
何况,比之十二具年轻美丽女性的尸体,确实是少了。
无冕之王们耽于无事生非而又无孔不入,蛊惑煽动着善良而无知的市民给政府施压,而政府又将压力转嫁给自己的警探。人们抱怨变态杀手是这个畸形社会的产物,他们把变态频出归咎为贫富差距的日益悬殊,雇佣劳动的剥削本质,社会福利制度的缺陷不全,乃至……星体的永恒旋转。
身为刑侦组头儿的韩骁对于牛郎的接连被杀处之漠然。提及这件案子,那双锐利冷峻的眼睛从来不曾有些超出“死有余辜”的情感。仿似与生俱来的优秀基因让他骨子里鄙视这些靠出卖肉体获得金钱的男人。认为他们算不上男人,甚至算不上女人。
这一点褚画不能够同意更多。
但生命面前人人平等,不管对方是下三滥的牛郎,还是高高在上的国防部长的女儿。
韩骁是当之无愧的精英,是整个警界的明星。他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善于周旋媒体,不刻意巴结上层人却永远能让他们满意。他不仅懂得如何不脱离警局内部规则的情况下伸张正义,更是个中好手。他们一样是孤儿,一样在政府的资助下长大,一样默契地从未主动提及过自己的父母或问及对方的父母。但韩骁的做事手法通常情况下褚画无法认同,比如这次对待牛郎被杀案的态度,比如他们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碰上的人质劫持事件——
全球金融行业都不景气,照旧开着名车泡着明星的富豪们依靠裁员来度过危机。一个刚刚失业又被告知自己罹患晚期癌症的金融服务公司小职员出于报复心理,他诱拐并劫持了自己老板在读中学的一双女儿。
男人哭诉着自己的绝望,说自己只想找人谈谈。可警方的谈判专家却铩羽而回。
或许是关于谈判的警校标准教材过于机械而程式化,或许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本能地对政府官员的共情①能力有所抵牾与怀疑,男人的情绪几近奔溃,用枪托砸伤了其中一个可怜的女孩,又把枪管伸进了另一个女孩的嘴里,抵着她的喉管。他坐在大厦的天台上一面哭泣一面看着手表倒计时,说十分钟后就会杀死人质并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讲机中传来埋伏于对面高楼的狙击手的声音,这座距它最近的大楼也超过了六千英尺,风太大,天气又太阴,狙击非常冒险,几乎不可能实现。
这栋国际金融服务公司的大厦下人头攒动,贵妇打扮的女孩母亲失声痛哭,而女孩的那个富翁父亲一刻也未停止过谩骂警方的无能。
初入警队的褚画和韩骁十分默契地同时跑开。不同的方向。
褚画带回了一个抱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小个子男人。他弓着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他既然……想找人谈谈……就给他一个……”
当时当地警衔级别最高的白人警长还来不及问这个年轻警员的姓名便冲他大吼,“连谈判专家都做不到的事,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来就能蒙混过关?!”
褚画努力调匀了呼吸说,“他可是家庭保险业务部的金牌销售。”
“会把事情搞砸的!”时间不多了,楼顶上的男人还在倒计时,白人警长几乎咆哮起来,“你会把事情搞砸的!”
“说句话!”褚画狠推了一把身旁那个面色有些诧然却并不惊慌的小个子男人。
小个子男人下颌一抬,只说了一句话就彻底说服了这个专制又刚愎的警长。
“去年我签下了2亿美元的保险订单。”
挨家挨户地敲门推销绝对是门连谈判专家都望尘莫及的艺术。褚画与金牌销售一同登上楼顶,小个子男人侃侃而谈的模样简直有股子催眠般的魔力。
正当劫持者慢慢举起手,放开了怀中的女孩——他的额心突然冒出了一个带血的红点,他的颅脑被子弹打穿了。
另一栋高楼上的韩骁夺过了狙击手的枪,一击命中,毫不拖泥带水。
贵妇模样的母亲抱着劫后余生的一双女儿哭个不止,亿万富翁的父亲则递了一支雪茄给韩骁。他看似十分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那些家伙都是只会花纳税人钱的饭桶,只有你是男人。
那个与过往一样会拥有热烈性爱场景的夜晚,褚画出奇的不配合,尽管他没有与过往一样拳脚相向。接了一个漫长又冰冷的吻,韩骁不得不以粗鲁的、近乎强暴的姿态去侵犯那具冷淡得甚至有些僵硬的身体。
连呻吟都没几声的性爱过后,两个男人赤身裸体地躺在一起。褚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从刚才开始他就拒绝说话。
“也许我是混蛋。”长久的两厢沉默,韩骁出声打破了这样尴尬的局面。他搂紧了怀里的恋人,不断抚摸起他那汗漉漉的身体,手指滑过他射精后半软的阴茎,温存地摩擦着那饱满红润的龟头,“可你的聪明更像一种投机取巧。一个保险金牌销售也许根本劝服不了这个一心求死的男人。何况他已经癌症晚期。本就活不了多久。”
韩骁的逻辑显而易见,真正的警察智慧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最快速地评估出一个人的生存价值,根据风险和成本作出选择。说完最后一句,决定睡了。他说,“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可以收起獠牙利爪为人撕碎,也可以反而行之将自己喂肥。”
褚画似乎完全倦于和对方争辩那个金牌销售是否能够成功说服男人放弃对人质的劫持,这本就是有些听天由命的味道。
“你的话我只同意关于‘混蛋’的那一句。”推开那只置于自己下体的温热手掌,他背过身去,闭起了眼睛,“一个人的生死不是统计学,你至少该给他一次获得拯救的机会。”
那样的可视条件下6000英尺的狙击他同样做得到。
※ ※ ※
褚画坐于办公桌后,一面心安理得地嚼咽着屠宇鸣给他买来的热狗,一面顺手在警方的资料库里调取康泊的资料。
屠宇鸣是对的。
这个男人的资料不可思议地既少又陈旧,仅有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以及一些关于他和他第一任妻子的婚姻信息。
康泊的第一任妻子是一位鼎鼎有名的精神病学家,也是一个离异后独自抚养一双女儿的四十岁女人。这个名为叶赛宁的女人甚至和当时的司法部长是多年挚友。她试图去接近并治疗一个关于精神病院中一直企图自残甚至自杀的少年,结果……她迷上了他,不遗余力地把他从精神病院解救了出来,并且在一个迷人的春天晌午成为了他的妻子。第一任。
然而就在他们结婚的同一年,一个凄瑟的秋天夜晚,她和前夫所生的女儿叶茵发疯似的用水果刀刺向了她。她被刺死在放有玫瑰浴盐和一池温水的浴缸里,身中三十余刀。
年轻警探一眼不眨地看着一张照片长达两分钟之久,生菜咀嚼在口中的“嗤嗤”声响渐渐止了,乌黑清澈的瞳仁瞠得几乎落出眼眶。他甚至忘记了吞咽,直到油炸热狗上的玉米浆滴在他的键盘上。
“操!”褚画骂出一声,然后抽出纸巾胡乱地擦拭起自己的键盘。玉米浆仍然很烫,触及手指的热度又引来了这个男人的低骂,“操,烫死了!”
屠宇鸣仍是对的。
禇画是个足够骄傲自负的人,在刑侦的工作上是如此,看待自己的外表也是如此,但是方才,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居然会以“一败涂地”的方式甘拜下风。
死者、嫌疑人、律师、证人,年轻警察每天与形形色色的男人或者女人打交道,看到过各种各样英俊或美丽的男人或女人,已经没有什么样的面孔能令他眼目一亮。
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一个右腿跛足的残疾人。
褚画发现几乎所有的照片中,康泊都一手握着银色的金属手杖,一手握着铃兰花束。
看上去这是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