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的拥抱(出版书) 作者:月亦微-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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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随的脸刹那间波涛汹涌、风云变幻,他看著林殊还残留笑意的白净脸庞,心里的怒火滋滋燃烧。他用力甩开林殊的手,推开房门大步离开,甚至没有来得及拿件外套,便在这凉薄的秋夜里,扬长而去。
在听到「砰」的一声的轰然关门声後,林殊再也支持不住慢慢滑坐在地上,泪水浸没了他的脸。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释放自己的情绪了呢……
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已经接近午夜,陆锦随没有像以前那样去酒店住一夜,也没有回公司,他径直来到「踩踏时间」酒吧。
酒吧外的空气显得有些清冷,深夜的城市人们似乎都不满足於沉寂,而是尽情地宣泄一天的压力,来这里展现足够的疯狂,彷佛歌舞升平就能忘记现实的烦恼,往日的伤痛。都市的人们在自欺欺人中真正地踩踏了时间。
陆锦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酒吧刺眼的灯光偶尔打到他身上。
而今夜的他,只求花钱买醉。
往日的中规中矩、刻板与谨慎,在今夜生生地和著酒流入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像是渴望一种解脱的昏睡。
他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地灌,烈性的酒水流到了前边的衣襟上,但更多的却被咽入体内,胸口始终燃烧著熊熊的火焰,胃部也灼烧似地疼痛起来。然而陆锦随却彷佛没有知觉般,只知道拿起酒杯,吞咽酒水。
他急切渴望去忘记时间、忘记自己,然而现实就是这样的违背人心,酒精带给他身体的爽辣,却没有给他精神的解脱。往事一幕幕,像过电影般清晰地闪现在脑海里。
他用力地甩甩头,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商界强人的风范,反倒像一片流浪的枯叶,只剩下没有生息的颓靡孤寂。
气息难平,他想起身离去,再去找另一个买醉场,然而,就是那一刹那,记忆的碎片霎时化作万把匕首,直直地向他的心脏飞速而来。
这是时光的一个玩笑吗?还是造物主无情的杰作?
浅色而轮廓优雅的眉,乌黑的眸子,顾盼间熠熠生辉,有丝妩媚,但看在陆锦随眼里却全然是清纯美好。
一张记忆里描摹了无数遍的脸啊!
在半明半昧的阴影里,长发垂落,更加增添了一种只有梦境中才有的绝美。
算不上美丽的一张脸,在这瑟瑟的秋季,却别有一种温暖清新的力量,谈笑间从容坦然的风姿依旧熟悉,可是那一刻的情感又是那样复杂,甚至心底有丝让他不愿承认的逃避思想。
可是,在起身的刹那,就命中注定般的攫住了那道目光。
心脏在缓慢而凌厉地抽痛著,脚步却没有停歇,陆锦随的脸上还残留著一丝迷茫,却似个焦急而懊悔的孩子,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
因工作关系刚调到这座城市的徐思如,今天特意约了新同事出来聚餐玩乐。她虽性子温和,但并不孤僻,来了不久,就已和大家打成一片。
此刻正与同事谈笑风生,细数往日种种搞笑的事迹。
感觉到身後好像有沉重的脚步声,微笑著的女子正欲转头探看,却一瞬间落入了一个坚实火热的怀抱。
周身充斥著陌生男人的气息,颈间还有滚烫而浓烈的酒气,一双强健的手臂紧紧地箍住她。
好一会儿,在周围同事诧异的目光中,才挣脱起来,却听到一个哽咽沙哑的男声充满悲切的声音:「琉儿……琉儿……你终於回来了……」
「踩踏时间」,不过是人类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那天,徐思如还不及把陌生男子推开,他就自己醉得软了下去,然一只手却还依旧牢牢地拽著她的衣角,嘴里喃喃著对不起。
无奈之下,一脸不明所以的徐思如向同事求救,大家只能把陆锦随扶到一旁的沙发上躺著,然而接下来却不知道怎麽办了。
看他的衣著打扮随意却不随便,问过这间酒吧的工作人员得知他不是常客,想透过他的手机联系他的家人,但搜了一下却发现他身上并没带著手机。一时之间,大家原本的乐趣被这个莽撞的醉汉弄得荡然无存。
「算了吧。既然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还害大家扫了兴,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他也不像是什麽流氓痞子,我把他送到附近的饭店,明天等他自己醒来就没事了。」
徐思如一来是刚到新办事处不久,所以处处表现得谦恭得体,而她本人也一直温和有礼,她一番话间把事揽下,让同事对她的印象也更加好了一分。
而陆锦随此时还抓著徐思如的衣角,嘴角微微翘起,竟是难得有一分脆弱。
徐思如的一帮同事,互相对望几眼,最终还是认为这个方法可行,但有车的男同事毕竟不好意思将这事置之不理,便坚持把他们送到最近的饭店,而其他人也纷纷散去。
徐思如微笑著跟自己的同事道别,看向一边扶著陆锦随的男人。
他叫杨自华,正是自己这边工作的顶头上司。这人寡言,但极讲原则,也很有才能,相貌也是难得的俊朗,因此在公司里的风评一向不错。
杨自华看著想过来帮忙的徐思如,不动声色地移开身子,一个人负起陆锦随压下来的重量,便径直向饭店走去。走了几步,才回过头来,看到犹自呆愣踟蹰的徐思如,沉稳的嗓音响起:「思如,快跟上啊!」
徐思如反应过来,收起神思,瞥了趴在对方肩上的宿醉男人一眼,跟了上去。
等到他们办好手续时两人不禁放松下来,人一醉简单的事情也变得不容易了。
徐思如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轻轻地吐出口气,马上又想起什麽似的抬眼看向自己的上司,却见他已经把陆锦随放到了房间的床上,正在饶有兴味地看著她。
饶有兴味?
徐思如惊讶於看到老板这样的表情,但马上就有些怀疑是自己眼花。杨自华看到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马上又恢复平常神色,整了整衣襟,开口道:「这里都弄好了。我先走了。你要一起走吗?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等下自己回家就行。我住的地方不远,不用麻烦了,你先走就好。」
杨自华看了她一眼,也不勉强,转身潇洒离去。
打开房间的门,精心装扮过的眉目瞟到一醉不醒正趴伏在床上的男人身上。虽然陆锦随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但良好的修养使他没有像醉鬼般发起酒疯,甚而此刻还保持著他一贯优雅的姿态。
眉眼间微微蹙起,嘴角扯出一个莫名的弧度,使得那张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一下子生动起来。
她伸手过去仔细谨慎地描摹他的轮廓。
原来,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啊!
徐思如此时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意,她褪下手上戴著的银白色手鍊,放在洗手间的台面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深夜与黎明,毕竟不只是一线之差的接近。
第三章
饭店房间的窗帘并未敞开,优雅的鹅黄泄下,遮挡了阳光,使人无法感知到时间的移动轨迹。
陆锦随醒来时,头还有些重,却还算清明,他看了几眼自己所处的地方,那似梦似幻的记忆就纷纷扬扬地开始降落到他的脑际。
那张脸……真的是她的吗?
震惊、欣喜、犹疑、矛盾……还有,还有源於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的现实已经乱成了一团,可是这张脸竟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出现,让他增添了一种不确定,以及一种命中注定的宿命感。
此刻的陆锦随,急切需要更加繁重的工作来摆脱自己此时的纷乱。
他急急地走进洗手间,正欲洗漱,却为台面上那明晃晃的东西怔愣住。
一声惊雷在他的头顶炸开!
鲜豔欲滴的玫瑰在银白色的手鍊上盛开,妖冶,却别有一种独特的纯净美丽。
陆锦随的手略微颤抖,继而传到心脏,然後像摔破五味缸一样,各种滋味泛滥而出,却难於开口。
说不清,道不明。
久经酝酿的情愫一经喷薄,就难以自制。
他快速地整理完,抓起手鍊握进手心,便迅速消失在门後。迫切地来到柜台询问,却因为饭店登记不严而未留顾客详细资讯。
如果真的是她,那麽如果她能原谅他就还会来找他;如果不是,那就更没必要相见了。自己如今的境况,又何必再给他人徒增负担。
中午时分,秋日的太阳已经失去了炙热的温度。
他默默地离开,心里却已有了主意。
华灯初上,繁华的夜色颓靡地蔓延。
陆锦随虽然已经足够的平静以及理智,但下意识的排斥回家,他把这种强硬的自控解释为对林殊的厌弃。经过昨夜一事,自己就更不想见他了。
是啊!昨夜他是愤怒的,带著疼痛的怒。
可是陆锦随心里却自认为清如明镜,今生今世,他和林殊是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相处了,更遑论会掺杂任何爱的因素。
可是,对金琉的爱,曾经是那麽清晰,可是现在……现在竟然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他曾经可以足够理解并掌控自己,可如今却竟有一种麻木的模糊,使得他一而再地要脱离自控。
外面夜色正浓,而白色宝马也开上了环山大道。
淡蓝色的欧式别墅在夜幕的笼罩下氤氲成旖旎的深蓝,变幻莫测,透著一股绝望的压抑气息。
车子一如既往驶进别墅,陆锦随在门口稍一迟疑,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没有了平日里温暖的晕黄灯光,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漆黑,一汪死寂。
陆锦随只安静地打开灯,他的脸上平静无波,扫视了一下客厅,接著迳自走进自己的卧室。
拿起衣物走去浴室,一切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他也不去管另一个人到底在不在这个空洞的房子里,他只做好自己。
等到一切都弄好,躺在床上的时候,陆锦随都没刻意去找林殊,似乎毫不在意林殊是否出现。
可是,在这黑暗而寂静的夜里,对方含泪带著绝望的双眼却一次次挥之不去,憔悴不堪的脸色、坚定的眼神……那些,都曾存在过。
陆锦随努力驱走那些幻象,却始终无法入眠。
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明显感觉到眼睛的不适。
洗脸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镜子里深重的熊猫眼,心里瞬间空了一下,但陆锦随终归是陆锦随,一切流程还是照旧完成。
那件事,他潜意识里就抗拒去面对。
但当他打开书房的门去拿文件时,才赫然发现地上一滩乾涸的血迹。
那些记忆疯狂的上涌,按捺了一夜的惊慌此刻毫无预警地击溃他的神经,可是他的面部仍然没有表情,刻意忽略掉内心深处复杂的感情,整理好自己的公事包,就像地上那些痕迹根本不存在。
那块如此刺眼的血迹入不了他的眼,却悄悄地钻入他的心。
不远处的另一幢山间别墅,灰色调中带了几抹赭红,散发著复古优雅的气息。
汪子牧朝门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後还是无奈地合上了房门。
那夜他赶到陆锦随家的时候,著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尽管一开始在电话里听到林殊虚弱无力的声音时已经作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当看到昔日灵动腼腆的人毫无生气地趴躺在沁凉的地板上,身下一滩红豔豔的血,濡湿了半条裤子,在地上肆意蔓延时,眼睛一痛,险些落下泪来。
林殊几近昏迷的边缘,眼睛努力地想睁开,却只得一隙狭缝,嘴唇是失血的白,察觉到他的到来,费力地张开嘴巴,翕合间吐出字句。
直到汪子牧抱起他的身子,被他身上的凉意一震,把耳朵凑近他,仔细分辨,才听清他的低喃。
「宝宝,宝宝……他不要……可……我要……求你……」
他眼中已不见疼痛,只有满满的哀求,与眼底密布的绝望。
汪子牧心酸不已,使了劲把林殊抱起来。
林殊的手就这麽执拗地抓著他的衣襟,满眼乞求又可怜地望著他,直到汪子牧点头才含笑放下,晕了过去。
汪子牧把林殊带回自己家,他家本来就有一些检查设备和药物,他又电话请教了医院几个知名的妇产科医生,忙了半天才总算使林殊的病情稳定下来,孩子也还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身体里。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林殊的情绪变化太陡,母体必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
况且才近三个月呢。
而由此上推,陆锦随自然是整件事的根源。
他虽然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不十分清楚,但看林殊眼里深切的痛楚与他受到的待遇,还是会忍不住生出很多的同情,想去帮助他。而锦随,曾经那麽温和体贴的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际遇使他变成今天这个不苟言笑、冷酷无情的人呢?
他是不是该让陆锦随知道林殊怀孕生子的危险性呢?这次的检查让汪子牧发现林殊虽然身体是双性的,但他的穴口很小,而子宫壁也比正常的薄弱。
不过他也知道陆锦随恨林殊,恨到什麽程度他无法揣测,但打掉这个未成形的孩子,远比在摸索中生下他来得安全。
对待过往,他无法评判谁对谁错;但对今朝,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林殊那浓烈的无法让人忽视的爱,始终在陆锦随不屑厌恶的眼光中忘我生长。两年来他所承受的,作为外人的他实在无法想像。
看来,自己真的有必要找陆锦随谈谈。
汪子牧始终相信,要是没有感情,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