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同人)家养鬼怪 作者:分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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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先明轻轻放下箱子,神情很亢奋:“你不懂,锁孔锈蚀了,锁头就没开过,箱面上的纸条子跟锁上的铜斑一个颜色,这是没揭过封条的,在那我不好说,你还记得老爷子说的祖宅那件事不?”
何婉想起来,不再说什么,忙着去厨房煨汤。
喻词本来想回房间做题,听到他爸说起祖宅那件事,心里好奇起来,绕着那两口木箱观察。
第二章
喻家过去算得上是一方豪强,满清时候从外省迁来,解放前养的帮客都有数百,直到四人帮才被斗倒了,喻家在大山里某个落后的镇子上有一片不小的祖宅,文化大革命时被征用,喻家人全都被赶了出来,直到九十年代,才花钱托关系拿回来。
喻词的爷爷在每年春节年三十饭桌上必定要先讲上一番话,无非就是讲讲家训,再告诫儿孙祖宅一定要拿回来,据说祖上做官时奉命查抄了一位大员的府邸,旧时查抄是一件美差,上下官员可以从中获利不少。查抄那天大员家里财帛全收箱贴上封条,一共上千个箱子,喻家祖上分到了其中几口,里边全是好东西,不过从抬进门到喻家迁移来内地,这几口箱子还从来没打开过。
用老人的话说,那是喻家的老底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
文化大革命那时候越有钱越倒霉,老爷子很明智地让人把箱子埋在了祖宅井里,几十年过去了,宅子却一直拿不回来,怎么不着急?
可惜等好不容易拿回宅子,那一片宅地只有一个老院子还保留着原样,其他的全推倒重建,搞成什么粮油站、缝纫社的,甚至还有别人家盖的水泥房子,井的位置都找不到了。
喻词父亲这一辈从小颠沛流离,被从家里赶出来,小时候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可是出来有出来的好处,那镇子所在地现在还是出名的贫困山区,但是喻家兄弟姐妹五个都各自在城里站住脚了,家家都有房有车,虽说没有大富大贵,但也都把生活过得还行,老爷子说的几口装宝的箱子也就没有谁再去惦记着,尽管年年都跟老爷子保证凑钱去挖,敷衍而已,没谁当过真。
从城里回去最少八个小时的车程,那种山野穷地,去了干什么?
就连在喻家祖宅宅基地上修水泥房子的那几户人家都没有谁想去干涉,让人搬走或者交钱什么的,更别提挖几口天知道在哪里的箱子。
喻先明提起这件事,仅仅为了证明他没看走眼,这两口箱子说不定就是差不多背景下的产物。
木箱黄铜包角,边线上每两寸就有一颗铜钉,锁扣和锁也是黄铜制的,缝隙里都变成绿色了,锁扣和锁做成蟾蜍咬桂子的形状,挺考究的,就是羊皮上泛着水印黄,深浅不一,棱线上还带着磨损的痕迹,不过总体来说保存得不错。
最明显的是箱子上有贴过封条的痕迹,有些纸因为时间太长,跟羊皮融在一起了,斑斑驳驳的能看出曾经上面有朱红色的字,但写的是什么就辨认不出来了。
喻家当年虽然是被全家赶出来,毕竟家大业大,还留下不少老东西,喻词从小见的可不少,尤其他还有个“特长”,能看真假——
不是说喻词会鉴宝,他一个高中生,哪有那个时间去琢磨古玩,但他有眼力,眼力这东西其实跟运气有很大关系,倒腾古玩的玩的就是眼力,当然人家的眼力是建立在博览和博学之上,喻词纯粹只是看个顺眼而已。
说起来也怪,他每次看着顺眼的东西,八九不离十就是真的老东西,同时,不管别人说得有多靠谱,他看着不顺眼的到最后一找人鉴定,还真是现代仿的。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老能碰对了,非要解释的话,就是运气太好。
喻先明看儿子绕着箱子打量,心里就敲起了鼓——喻词要是乌鸦嘴,他的三万块钱就扔水里去了。
“喻词,晚饭跟梁少洵去吃的?”
心里敲小鼓,喻先明决定先关心下儿子,再问他顺眼不顺眼。
可惜“梁少洵”这名字今天很刺激喻词,喻词斜眼看看被他扔在鞋柜上的饭盒,一肚子气:“没吃。”
他没注意因为他的脸色,他爸的脸都青了。
何婉在厨房里听见,忙喊:“还没吃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注意?你要吃什么?饭菜还是面……”
喻词忙说:“妈,我不饿,一会跟爸一起喝碗汤就行了。”
何婉心疼儿子,哪里会答应:“你等一会啊!妈这就给你做饭。”
喻词知道他妈什么时候脾气最拧,知道劝不动干脆放弃了,走进厨房说:“那给我煎个蛋,一会我下着汤吃。”
汤是鳕鱼汤,其实就汤下饭就行了,再加菜的话,煎鸡蛋最好做,喻词不想让老妈辛苦一天后还要操劳。
何婉听到儿子说的,一想,从冰箱里拿出一根黄瓜,用刮刀去皮。
“你最捡嘴,吃饭没有绿菜怎么行?还好中午你伯伯提了点米过来,我刚好泡了一碗在电饭锅里,想试试好不好,如果好让你伯伯再买点,上回我买的你就不爱吃,现在要买点好米真难!去把插头插上,我水放够的,你等十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嗯。”
插好电饭锅插座按下开关,喻词从厨房里出来,就看他爸拿一把起子“咔”一声把锁片撬了起来。
喻先明觉得这两个箱子没入儿子的眼,多半是上当了,他个性倒也光棍,想着买都买了,到底要打开看看里头是什么,就没有再小心翼翼,直接上蛮力撬开算。
喻词不干了:“爸!那锁多好看!你怎么就撬了?”
喻先明拿着起子懵了:“不是你……”心里什么滋味,只有喻爸爸自己知道了,反正脸色够变幻的。
撬都撬了,喻词没费什么劲就打开了,箱子是黄柏的,里边一满箱的书画。
一看是书画,父子俩都没有贸然下手,如果真有好东西,那是必须带手套才能碰的,要不汗液弄上去,对保存不利。
“儿子,”喻先明难得不连名带姓的叫喻词,“你真的看着挺顺眼的?”
相比喻先明的紧张,喻词完全不信他自己有什么特殊,无非就是几次碰对了而已,他哪有什么眼力?概率问题。
不过也没必要再让他爸紧张下去。
“是挺顺眼的,箱子里边贴着绸子?怎么还带花?”
得到儿子的肯定答复,喻先明也知道这么随口一说当不了数,但心里放松下来,摆出一副砖家的模样开始得瑟他不多的“捡漏”知识。
喻词姑妄听之,喻先明得瑟够,再美美地喝过汤,回屋睡觉去了。
何婉在书房打电话,喻词收拾碗筷洗干净放在滴水的竹簸箕里,就回他房间做题了。
之前喻词一题都没做,这天晚上为了完成作业,直到半夜一点多都还没睡。
出来倒茶水的时候,客厅靠阳台一角传来悉悉索索好像闹耗子的声音,奇怪,这种房子怎么会有耗子?
爸妈屋里早就安静了,喻词怕开顶灯惹得他们起来看,就只打开了墙角的壁灯,走过去一看,原来两口木箱子被搬到这里来了,声音就是从箱子里传出来的,正好就是被喻先明蛮力撬开的那一口大箱子。
里边要是有老鼠,书画怎么保存得住?
喻词把搭上的锁扣放下,打开了盖子,可是客厅这一角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他只好把箱子抬到自己屋里,用尺子拨开最顶上的几个卷轴。
卷轴一被拨开,露出了下面掩盖着的一只木盒子,这只木盒子没封羊皮,直接就能看出黄花梨的材质,上面雕着竹林八贤,盖和底却没有锁或者扣。
黄花梨木最适合保存书画,里边必定也是同类型的物品,喻词一听声音就是从这只木盒子里传出来的,更奇怪了。
如果大木箱底部坏了,钻进去耗子,那就可能是最近的事情,才能解释为什么里边的书画是好的,这么一口目测不到三十公分长,高只有五、六公分的扁箱,里边怎么容纳得了耗子?
喻词一摸木盒子,悉悉索索的声音马上就停了,他更加相信里边就是耗子。
盒子下是整齐的书册,全部线装书,最明显的是“康熙字典”四个字,如果箱子里的书都是康熙字典,那就不值什么钱了。
喻词翻过木盒子背面看,再次奇怪,下面没有耗子咬的洞,而且一般底部是不会刻什么花纹的,顶多加几个脚,手里的盒子却在底部刻上了一个阴阳鱼。
恐怕不是什么耗子。
喻词把桌上台灯拉过来照着,拿着电蚊拍打开了盖子——以防万一跑出来的是蟑螂。
红绸贴壁,里边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正中央躺着一本冒着几个线头的书册,纸质粗糙,装订得非常简陋,好像没有书皮,却又写着“瞳人”两个字。
这是书名?瞳人算什么书名?好像见过,又没有什么印象,喻词随手拿起果盘里的小刀轻轻拨了拨书页,书保存得很好,纸质薄软,但还没有发脆,他就着拨开的角度看了一下露出来的文字:
“遂出寺北,见荒坟累累……”
竖排版,繁体,最靠左侧就是这样的一段文字,在书页边角还有一排蝇头小楷,喻词抬头拉台灯的时候手一滑,小刀割破指腹,在他查看之前,一滴血珠子顺着刀刃滑到书页上,瞬息间被吸收的一干二净,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一看手指上是小伤口,不需要在意,喻词就没注意,他怕小刀弄破书页,匆匆看过就拿开了。
不管是大的箱子还是里边的木盒,都没有闹耗子或者虫的迹象,木头上面连细小的虫眼都看不见,喻词尽管纳闷,还惦记着没做完的试题,把大箱子搬回客厅靠阳台的角落,再把放着“瞳人”这本书的木盒子放在大的上面,就回房间继续用功了。
一直到两点多接近三点,他才做完布置的试题,平时很少搞这么晚,连冲澡换衣服都累得不想干,关掉台灯歪在床上就睡着过去。
起先是滴水声,静静地落下来,打在什么东西上面溅开。
喻词迷迷糊糊地想饮水机有问题了,下面接水的漏槽两三天就得倒一回,要不漫出来淌地板上。
有点冷,被子就压在身下,喻词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拉开被子滚进去,两个想法在心里交替——裤子上的皮带有点膈,要不要再起来把皮带脱了?还有……客厅最远端的箱子又在悉悉索索的响,这次响声比先前还大,好像少了一层阻隔,听得很烦。
朦朦胧胧,声音越来越清楚,就像在耳边响起。
喻词知道自己躺在床上,因为皮带还膈着腰那块,可是他却能隔着墙壁和门看到客厅,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在梦里,不需要什么逻辑,也不存在任何常识。
他向着响声发出的地方“走”近,昏暗中两口箱子只显出漆黑的两团,看不清,但他知道那只黄花梨的木头小盒子还搁在大箱子上面。
不知道是没有任何灯光的关系,还是更加夜深人静,声音很清楚,像细小的爪子抓在木头东西上,摩擦、刮搔,带着一股子躁动的情绪,隐约从黄花梨扁箱里传出来……
不是耗子,也不是蟑螂,喻词一边理智地思考,一边忽略意识所处的境地——到底是什么在里边,还这么着急想出来?
箱子的上盖发出“嗑嗑”两声,切合处缝隙扩大,有东西从里边把箱盖顶了起来。
抓挠的声音没有了,黄花梨质地密实,这口小扁箱的做工也相当精细,盖壁贴合顺平,盖子被顶起来,喻词都能听到木料纹理自然摩擦的声音,像丝绸在瓷器上滑淌一样均匀的声音。
即使不懂,喻词也知道黄花梨本身就很名贵,越接近现代越名贵,但他亲眼看到老爸用起子撬开了锁,那个时候其实心里就相信箱子至少是清末民国初年的老东西,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一口黄花梨箱子,那也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
官府抄家,那旧主一定家破人亡了,虽说不太吉利,但总是比淘到随葬的好。
还有一种情况也会贴封条,喻先明没想到,但喻词想到了。
中国各地风俗各异,像本地过去就有一种风俗,先人旧物是要保留在家里的,牌位放公祠,但旧物得留在儿孙家里,但旧物也不一定都是带福气的好东西,所谓带福气首先一则先人得高寿,那么留着的旧物可以保佑儿孙长寿,要是先人夭寿更或者死于非命,那么怎么留这个旧物就不是供着这么简单了,要做法事,要压符,这才能供上,否则煞气外露祸及子孙。
喻词不记得在哪里看过清代的官府封条印刷板,那板子被墨迹染得乌漆抹黑,沁得背面都透出来,对了!官府封条是黑字,而箱子上留下的痕迹是朱红色的字迹。
道士画符,一向是黄纸朱砂——
那不是官府封条!
喻词心里一寒,突然间意识回到房间床上躺着,皮带还是那么膈,但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了。
黄花梨小木盒里的东西要出来了,要么,已经出来了。
没有睁眼,但喻词“看”得到,他的房间门没关严,黑暗里静悄悄的,有什么向着他门口过来。
门缝里黑黑的,也许有什么在那,也许只是错觉,可是喻词越来越冷,冷得浑身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冒。
忽然门动了,果然有东西!
那东西没出声,静静地探进来一部分,影影绰绰的,看上去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