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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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擦了擦了落了些许灰尘的椅子,书玙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杂记,然后便缓慢的坐了下来,低垂着眼睛,神情十分专注的慢慢看着那本书。
过了一会儿,书房的门外传来丫鬟们的声音。
这里毕竟是淑瑜的院子,就算淑瑜已经出嫁了,卓府的当家主母毕竟还在,即使几个贴身的大丫鬟给淑瑜陪嫁,其他一些伺候的人也都空下来了,淑瑜的院子里,卓夫人依然还是留了几个信得过的丫鬟婆子照看着。
这会儿,听闻三少爷在大小姐的书房里看书,已经有人取了冰来祛暑,顺带着手脚麻利的又把书房里的桌椅摆设等擦了一遍,地板上也撒了些水防灰。
等到那几个下人全都拾掇好了,关好门一一退了出去,书玙才放下手中的那本杂记,蹲下身来,从博物架的最下面抽出一个宽宽长长的木头匣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将箱子抱到了桌上,从身上佩戴的荷包里摸出一把精巧的铜钥匙,将木头匣子打开后,又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搬了出来。
那些物事赫然是一副拆散开来的沙盘。
书玙将那个木头匣子重新锁上,然后放回到博物架里。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凭借着记忆里的印象将那个沙盘重新整理标记起来。
中午时分,耗费大量心力的书玙早就有些倦不堪了,加上一日半都未曾进食,虽然面上还是冷冷清清的平静,可是,书玙的身体其实已经支撑不住,虚软的随时可能会晕过去。
按着额头,等到那一阵的眼前发黑缓过去,书玙才慢慢起身,走出了书房随意的吃了些东西。午饭过后,打算休息一会儿睡个午觉,却是一刻钟不到就被阴冷的噩梦惊醒,有些头痛的书玙从床上慢慢起身,白色里衣的后背上已经彻底的被冷汗浸湿了。
头痛欲裂的喝了些水,坐在那里缓了一会儿之后,书玙拿了书房门的钥匙,一个人待在屋里,继续慢慢的重新恢复沙盘。
说起来,这个沙盘还是淑瑜和书玙一起一点一点的堆起来的。地图、地形的数据比例,是根据在杨靖泽那里、以及淑瑜淘来的一些山川游记、风物志等书籍所记录的内容综合整理,而后由书玙按照等比例计算出来的。
淑瑜和书玙姐弟两人都未亲眼见过那些山川河流,可是,这个根据各种杂书里记在的内容做出来的沙盘,却是极为精细、惟妙惟肖。
小时候,他们姐弟二人待在书房里,还曾经对着书上描写的山川秀色、锦绣河山满心向往。书玙上辈子处在一个信息轰炸的时代,毕竟见识多些,谈笑间和淑瑜描绘起那些记录在书上的江河湖海、山脉丘陵时,也是绘声绘色,宛若身临其境。
而淑瑜,从小被困在这样一方狭窄的院落里,她所见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城外那座祈福诵经的佛门庙宇而已。小时候的淑瑜想要看看书玙口中所说的无边无际的海和沙滩,还有万里碧浪,想要登临绝顶、看看悬崖峭壁上的松树,想要知道站在山顶上连云朵都踩在脚下时候的水雾朦胧,山风劲劲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可这小时候的梦想,却随着他们一岁一岁的慢慢成长,还未长大之前,就已经被藏在了心底,终必成空……
天色渐渐暗了,昏暗的光线下,书玙想要继续恢复沙盘,已经有些不太方便了。微微叹了口气,书玙将零散的部分妥善的收好之后,才推开书房的门转身回了自己的院里。
九皇子那边,杨靖泽和赵令颐一整天都留在皇宫里,见完太后见皇后,皇帝下朝之后又被叫过去聊了一会儿,中午陪德妃用了饭,一下午都被德妃亲亲热热的拉着聊些家常,临近傍晚时分,才算被放了出来。
回到府上,杨靖泽依然是一副面上神色冷峻,但是待赵令颐却很是温和的样子,和之前在皇宫里的表现如出一辙。
新婚当天,毫无缘由的就被冷落了一夜,今日早上,脸上又强挂着笑意和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也丝毫不作出解释的杨靖泽一起出入宫廷,完美的在皇宫里演完这出戏的赵令颐,面对杨靖泽回府之后依然不变的表情,勉强的笑着和他说话,赵令颐却是从心底里对这个身为自己夫君的男人心寒。
等到青荷上来回禀,卓伴读一早就离开九皇子府上,归期未定的消息,杨靖泽维持了一天的表情终于有些挂不住,深邃的黑瞳里隐隐浮现出几丝冷意。
看着这个无时不刻不再伪装的男人眼睛里终于稍稍流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赵令颐的指尖狠狠的刺入自己的手心,脸上的笑容依然柔美,却把卓书玙这个名字死死的记在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突然发现,我把淑瑜和书玙姐弟两个的梦想全都毁得差不多了orz……
第十六章 人心难测(上)
清早醒来;书玙起身静静的望着自己从小到大鲜少居住的屋子,半响;浅浅的扯了扯嘴角;笑容柔和;却带着对自己的冷笑嘲讽。之前,他自己几乎每日都留在杨靖泽身边,皇宫之中十年朝夕相处;皇宫之外又是两年日夜不离。
那种明知道没有未来、无时不刻都在绝望中等待的日日夜夜,他毫无怨言。等到他终于可以离开杨靖泽,回到这个既熟悉也陌生的卓府后;唯一心中亲近的姐姐淑瑜;却是已经出嫁了。这个卓府里,除了淑瑜;他竟然再找不到另一个熟悉的人。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里,除了淑瑜和杨靖泽,他再无一个交心之人,不,甚至说就算是杨靖泽,即使无数次引颈缠绵,那个男人,也从来不懂自己的心事。这样说来,他也算得上是孑然一身了吧……
他这算不算自作孽?书玙轻笑着,仰头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轻柔的笑声里有种说不清的讽刺和悲凉。
卓书玙,你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总该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了。
良久,书玙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安安静静的用了早饭,便再度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淑瑜的书房里,将所有关于九皇子杨靖泽的事情抛之脑后,专心致志的继续恢复沙盘。
盛德年间,近些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而,西北边境目前虽然安稳,但是漠北的游牧民族,永远是一个大的隐患。
书玙在脑海中回想着在宫中的时候,偶然见过一次的地图,那张图囊括了本国、漠北游牧民族,甚至于西南十万大山外一些小国的轮廓。
他和淑瑜做这个沙盘的时候,边边角角处的地形,不过是做了个大概,重点全都放在了那些著名的山川大河、城市聚居上,对于荒凉辽阔的漠北、山林密布沼地丛生的西南,都只是随意的弄了个大致的形似而已。现在,他倒是能静下心来,将记忆力看到的那张地图上标注的所有情境重现出来。
走到桌案旁,把精致的泪竹笔筒倒过来,从里面摸出几只淑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想办法弄来的木工划线的炭笔和一些偏硬的纸笺,书玙先是画了个大致的草图,然后对着草图和自己已经做出来的那部分沙盘的比例尺,开始细致的计算稍后做出来的模型大小。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就连漂亮透明的淡琥珀色的眼睛里,也永远只是有些清冷的专注和平静。
接连数日,书玙除了晚上要回自己的屋里睡觉外,其他的时间里全都一个人留在淑瑜的书房里,对着半成品的沙盘埋头苦干。
九皇子府上,后院的权利管家早就一五一十的交给了王妃,赵令颐见府中后院干干净净到有点清冷的地步,竟是连半个侍妾之类的女人也没有,九皇子又毫不犹豫的让管家给了她有管家的权利,赵令颐的心中顿时安定下来,就连杨靖泽新婚之夜不知去向一事,都显得不是那么让人心寒了。
也许,他只是有要事忙碌……
赵令颐穿着正妃方能使用的正红色长裙,在贴身侍女小心的挽起发髻,插好华丽贵重的步摇之后,对着镜中雍容华贵的自己,温柔的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可爱的笑容。
她不是丝毫政事不知的闺阁女子,父亲、母亲早就透露出过,她所嫁的人,有可能问鼎皇位,她将来是很有可能成为一国之母、正宫皇后的。起初,她和母亲都以为,她的夫君,应该就是淑妃姑母所出的六皇子表哥了。
不曾想,她的婚事上,德妃和太后竟然会横插一手,撺掇着皇帝为九皇子和自己赐婚。不过现在想来,从未真正表态的父亲才是对的。六皇子表哥毕竟只是淑妃姑母的次子,还有大皇子表哥在,淑妃姑母会支持谁,还真是个未知数。
而自己所嫁的九皇子则不然,德妃娘娘就这一个儿子,德妃一系不惜一切,也会力保九皇子上位,加上父亲在军中的势力,如此一来,九皇子的优势要远比六皇子表哥他们要强。加上大皇子之前被人陷害拉下了水,遭皇帝厌弃,六皇子虽说没事,可是也保不准受了牵连,近些日子,宫里的淑妃姑母都低调了许多。
九皇子杨靖泽的东宫太子之位,似乎近在眼前了。
赵令颐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如此的话,她还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呢?九皇子尚无子嗣,只要自己的肚子争气,她的孩子,就是九皇子的嫡长子。而她,将成为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对她,对赵家而言,这些就足够了。
至于淑妃姑母,还有大皇子表哥、六皇子表哥他们,随着父亲倒戈,大伯他们不足为虑,称得上是已经失势了,只要都安分些的,哪怕是为了彰显自己待人宽厚,加上和赵家联姻的关系,九皇子也不会和他们成为死敌,一切都如此美妙,不是么?
赵令颐不知道一直展现出儒士风范、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其实也有问鼎之心,甚至于已经和皇后结盟,不过那些其实也不重要了。四皇子被大皇子陷害失了圣心,贤妃一系查出来的证据里,却是处处指向皇后,就算最初尚有怀疑,只要顺藤摸瓜的往下查,不难发现沈家案子的蹊跷,沈家和皇后母族中间的龃龉。
加上大皇子被人陷害的时候,三皇子竟然安然无恙。而现在,大皇子已经倒霉了,四皇子的仇,很容易就会记在三皇子头上。加上两家都和永宁大长公主联了姻,互相牵制下,这种时候,就算是大长公主也没处插手了。
更何况,三皇子的声望主要是在士林之中,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没有兵权,只有名声,三皇子除了沈家和皇后母族能稍微借得上力之外,自始至终,都影响不到丝毫的兵权。如此一来,德妃和九皇子一行,都懒得把注意力浪费在这位顶着个好名声实则如履薄冰的三皇子身上。
盛德二十五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九皇子杨靖泽和王妃赵令颐自然是要进宫参加宫宴,陪皇帝、太后等人一起夜半赏月,尽尽孝心的。
而书玙整日闷头不出的,也已经在卓府淑瑜的书房里,一个人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和卓尚书、卓夫人、甚至是府里的几个姨娘、庶子庶女一起用了晚饭,现在淑瑜不在,书玙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第一个放下碗筷,礼数周全的和卓尚书卓夫人问候过之后,径自就走了,全然不理什么稍后花园里赏月的说法。
独自一个人到淑瑜院中的书房里,对着遍洒下来的迷人月色,书玙望着昏暗之中,看得影影绰绰不甚分明的沙盘,一个人坐在那里有些走神,直到夜深了,书玙才有些疲惫的起身回房休息。
皇宫里,九皇子杨靖泽跟在皇帝身边,言谈之间,颇具大气,一个晚上,得了皇帝数次称赞。加上太后的宠爱,德妃的位分高贵,其它几位皇子被厌弃有之,胸无大志有之,皇帝近日里又有意的将一些政事交给九皇子处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怕是存了立太子的心思了……
待到皇帝携皇后、后妃们回各自的寝宫,九皇子又凑到了太后身边,和儿时一样撒着娇哄得太后喜笑颜开的,非要先送太后回长乐宫安歇了,九皇子妃赵令颐只得扬着笑脸,扶着德妃回去怡和宫。
待到从长乐宫出来进了瑶华宫的书房里,一晚上都逗着太后和皇帝开心,自己也显得很是兴致的九皇子杨靖泽,终于变了脸色。
一个月,书玙自那日离了九皇子府上回家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从未回九皇子府上一步,这些天来,两人未曾见过一面不说,就连只言片语,也丝毫没有。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杨靖泽的脸色阴沉的吓人,漆如墨染的黑瞳里,深邃得望不见底,此刻,也仿佛凝了一层寒冰般,冷得慑人。
就在瑶华宫书房的软榻上,除夕之夜,他和他的第一次,一夜缠绵。
半响,杨靖泽坐在软榻上,缓缓的舒了口气。
书玙会突然的回了家然后就闭门不出的,杨靖泽其实是有点意外的。等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