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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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参见公主。”俞斌的头虽然垂了下来;目光却盯在林松之的身上。没等九公主发话;他又道:“末将有要事与这位林相公谈。”
“俞斌;你又不是不懂规矩;有事明天再说。大过节的;你想找麻烦不成?”九公主那对螺子黛描画的远山眉慢慢地竖了起来;面容罩上了一层严霜。
“此事与皇上和宋王的安危有关。”
“我跟他谈谈;就几句话。”林松之语气轻柔地对九公主道。在外人面前;不能让公主丢面子。
事情很快就弄情楚了;林松之因对高天成有所怀疑;怕他对公主不利;这才跟踪他。而俞斌也立刻便想到了;高天成从后门进宋王府;如果他要弩射承天门;只有借助于花车。
“糟糕;这一次宋王府装饰了二十几辆花车;怕是没等找到高天成;他们的飞矢已经射向承天门上了。”俞斌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彩车已经缓缓地驶了过来。夜交子时;全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有了。”九公主一拉马缰绳;飞身上马;对俞斌道:“快跳上来;跟我进宫。”
“我在这里盯着他们。只要发现那个人;我不会让他得逞。”林松之对九公主道。这是国家大事;轻忽不得。
忙乱之间;九公主还有心情向林松之嫣然一笑;道:“当心些;本宫还等着嫁你哪!”九公主马鞭一举;两人一骑;向承天门冲去。
皇上坐在高台之上;也望见了游行的彩车。
自入夜以来;皇上的心情焦虑而又暴躁。但今天是上元节;是他多事的一生中又一个重要的节日;眼前这件事的意义比当年诛杀韦皇后一族的意义也许更重要。
长兄李成器下午便进宫了;一直与众兄弟守在皇上附近。
入夜之后;骆景生匆匆赶进宫来;向皇上报告了最新的情况。高天成将随彩车来到承天门前;向城门上发弩。
皇上在还是临淄王时;做过实任的地方官;也与禁军有极深的渊源;他知道发射强弩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家伙想的真绝!皇上不禁赞叹。为什么人们在做坏事时总是这么聪明;充满想象力?而到了该为国出力时又那样的愚钝?
游行的彩车前是一千名艳装妇女;她们踏歌而行;唱的是皇上的新作。若在往年;这是皇上最开心的时刻;但今年他的心情糟透了。
为什么人要有野心;去强求那些本不应得到的东西?特别是这件事牵涉到他一向敬重的长兄;这让皇上既愤恨;又忧伤。过去兄弟和乐的日子再也没有了;处置了长兄;另外的几个兄弟也同样厄运难逃。长兄给众人开了一个极恶劣的先例。
最让皇上伤心的是;他对兄弟们是那样地关爱;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踏歌的妇女们歌声婉转;渐行渐近。皇上险些淌下眼泪来。
“兄长。”皇上点手叫过李成器。
“臣在。”皇上听到这个臣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刺痛与酸楚。
“我有些不适;下去歇一歇。请兄长坐在这里;代我主持。”说着;皇上走下高台;连匆忙抬上来的步辇也没有坐;径自向下城的马道走去。他却将平日不离左右的高力士留在了近旁。
皇上的金胡床被撤去;换上了宋王的涂银凭栏胡床。
自傍晚时分左右万骑代替了左右卫以后;李成器便知道事情已经走到了最恶劣的地步。
不知道俞斌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凶手?其实李成器已经对俞斌那里不报什么希望了。
死倒不可怕;怕的是这种冤屈的死法;让人无从辩解。不知道那些凶徒会用什么方法向皇上下手。如果能代皇上一死;也就可以向皇上表明心迹了。那样;死了也会安祥。
自己一生与人无争;宽以待人;老天不会让我背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死去;那时我也无颜与先皇相见于地下。
“宋王。”掌礼官在台下执手道;“该颁恩诏了。”
这是常例;每年上元夜;皇上照例要下诏给百姓降恩。
“去办吧!”宋王坐直了身子;努力打起精神。代皇上行事;不能懈怠。他向城门下望去;承天门对面的灯轮之下;正是自己府上的彩车队;因宣读恩诏;游行的车队停了下来。
高天成虽然赤裸着上身;皮袍只围在腰间;但他并没有觉得太冷;他很兴奋。
他这一车装扮的是“后羿射日”;黄麻染成的鲜艳的假发与木雕的凶恶的面具;将他装扮成古代射日的英雄。只是他心中暗自好笑;今天他当真是来“射日”的;射的是皇上。
天街上的警卫改换了万骑给高天成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这些粗暴的家伙虽然凶猛;却不似左右卫那群鹰犬那么敏锐;那么有经验。这也给高天成完成刺杀与成功脱逃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车就要驶到承天门了。愿老天保佑等他的车子驶至承天门对面时再颁恩诏;那时他便有了绝佳的机会。他望了一眼弩手;弩手站在车后厢;与他一样的装扮;向他咧嘴一笑;神气有些紧张。
高天成向弩手做了个手式;不要紧张;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果然;传来的消息非常准确;他们的车子停下的地方正对着承天门;也就是说;皇上在他们最直接;也是最简便的射程之内。
弩手假做跪倒;手下却是极麻利地装上了弩机与箭镞。他抬头向承天门望去;隐约可以望见皇上的曲柄黄罗伞。有几分偏差;他示意同伴帮他挪动一下弩身;重新标定目标。两名同伙不知是被眼前的威势吓住了;还是心有他念;竟跪倒在车下不再理会他。他又向高天成望去;见高天成正蹲在那里捣鼓他那自称万试万灵的逃命手段。
无奈;他扯过两块彩缯裹住弩机;召手叫住一名骑马走过身边的万骑兵士。“官长;帮个忙。我们是宋王府的。”
弩身被提了起来;弩手取出锁销重新固定好。“谢了。”
那兵士笑了笑;策马走开了。
车前厢的高天成向弩手竖起大拇指。
两只弩机被固定在一根细木棒上;弩手只要用腿轻轻一碰木棒;六只利矢就会飞将出去。
高天成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手中擎了一盏两接的灯笼;将另一只手向弩手一挥……。
游行彩车通过时;林松之骑上了小钮子的健骡;高高地四下里张望。他希望能够在高天成动手之前找到他;制止他。但彩车上的人全都化了装;戴着面具;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发现那张长着黑毛的瘦脸。
车队停了下来。
这家伙到底在哪?林松之的健骡走出了人群;一名万骑中的果毅盯上了他;提着手中的长枪小心地策马向他这边移动。
糟糕!自己怎么这么蠢?明明“后异射日”的彩车上架着两张大弩;而且毫无必要地拉起了弩弦。林松之在健骡后臀猛击一鞭;向高天成的那辆车冲去。那名盯上他的武官见林松之有所异动;便提起长枪向他扫来;一下子将他击于骡下。
林松之顾不得这许多;他爬起身直向高天成冲去。
可惜晚了。高天成已经燃起脚下的两罐菜油;弩手小腿一动;嗡地一声;六支三尺多长的利矢裹挟着隐隐风雷向承天门上飞去。
就在林松之扑到车前的一刹那;高天成一脚踢起一只燃烧的油罐向林松之飞来。两人相距太近了;油罐撞到了林松之的身上;林松之也扑住了高天成的双脚;两人被烈火包裹着滚做一团。
宋王李成器很幸运。在啸声凄惨的利矢飞到眼前的一瞬间;俞斌冲上高台;将他推了下去。
俞斌自己却被三支利矢洞穿了身体。
11
三个月后;春明门外。
“皇上不要再送了。”李成器双目含泪;望着三弟。“臣随时都可以回来;只不过是小别一时罢了。”
“大哥。”皇上拉住长兄的双手;心情激动而又繁复。为宋王送行的大臣们远远地跟在后面;给皇上与长兄话别的机会。“这一去虽说路途不远;但江南风土不比长安;您处处要当心|Qī…shu…ωang|。”自太上皇驾崩之后;皇上这是第一次对人讲敬语。“我已经传旨下去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当地刺史;再不行便让驿马送信给我。”
皇上登基以来;这是第一次出城为人送行;这也是为了平息举国上下的纷纷议论。上元节那件事发生后;皇上这里虽然把事情弄清楚了;但大唐朝野还是一片惊恐;谣言四起。李成器主动提出;自己与其他三个兄弟一起出京回到自己的封地;防止奸宄之徒再图利用。
“皇上保重。”李成器跪下来向皇上行一大礼。
“上马走吧!”皇上知道;再将长兄留在京中只可能为他贾祸。然而;长兄这一出城;自己多年苦心建立的孝悌之名便毁于一旦。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只好如此了。
见长兄执意要拜送他先回城去才肯动身;皇上道:“你是兄长;就让我站在这里看你上路吧。”皇上拍了拍手;高力士手中拉着皇上的御马走上前来。“上马去吧。也许;过不了三两个月;咱们兄弟就又能在一起演奏了……。”
宋王走远了;随行侍卫的旗子渐渐地隐在路的尽头。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皇上叹道;谁让我们生在帝王之家呢!
“谁让我生在帝王家呢?”九公主平生第一次感到什么是真正的忧伤。“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林松之与九公主骑马并辔而行;登上了灞桥。灞桥边的柳枝刚刚发出鹅黄色的嫩芽;随风摇摇摆摆;牵人愁绪。
“当初我不该弄掉你在千牛卫的差事。”九公主幽幽地叹道。“也许;你本来可以过得很好;也不会受伤。这都是我自己太任性了;以为自己真的够聪明;什么事都能做好;结果;搞得一团糟。”
“那倒也不是。”林松之的面颊与脖颈上显露出大片的烧伤;虽将近痊愈;但火红的疤痕也让人触目惊心。“只是你经历的事情太少;而这大唐朝中又没有谁胆敢指出你的错处;所以;你没有办法磨练自己。”
“算了吧;你才多大?又教训人。”九公主终于恢复了常态;又高兴起来。“嫁不成你也没什么;总算是交过你这个朋友。你可不许忘了我……。”
“当然。”林松之回头望了一眼长安城。“代我向小钮子道歉;我无福消受她的好意。”
我怎么能让这小妮子嫁给我曾看中的男人?九公主暗想。“等立了边功;封个大将军什么的;还回长安么?”
“不回了。可能的话;不回来了。”
九公主没有再讲话;只是在马鞍上站起身来;折下一支长长的柳枝;插在林松之的鞍后;便在他的马臀上猛抽一鞭。
九公主送给林松之的那匹名贵的突厥白马载着他绝尘而去。
还回去接着铸钱玩么?九公主突然觉得;以往生活中的乐事已经变得非常的乏味。
有这番经历;回去嫁人也就不觉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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