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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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周王朝封建立国以来;对兄弟最友善的皇帝莫过于当今皇上;他对自己的这种做法常常感到一种深深地宽慰。不错;他不是皇长子;但当年率兵一举诛灭韦皇后一族;使大唐避免了再次沦入妇人之手的人是谁?是他;李隆基;扶保父皇登基;使大唐中兴的是谁?是他李隆基;登基后一举扫平太平公主与宗楚客等人谋朝篡位的企图;得保大唐江山稳固的是谁?是他李隆基;对兄弟关怀倍致;甚至造长枕大被与兄弟同眠的是谁?还是他李隆基。
如今;他接到密报;有人企图在上元夜刺杀他;推举他的长兄登基。为此;皇上深深地受到了伤害。
一缕轻烟飘摇而上;皇上在粗如儿臂的川蜡描金烛上将密报焚烧掉了。这样的东西任何人见到都是祸事;皇上心中有数即可;用不着留下此物为他人贾祸。
花萼相辉楼上;皇上的四个兄弟还等在那里;一曲多么和谐美妙的《踏马回风》;便让一纸密报煞了风景。皇上将羯鼓的鼓棰在手中轻轻地敲着;也许这消息并不真切?
自皇上因诛灭韦氏、扶助先皇登基的大功被册封皇太子;身为长兄的李成器始终保持着谦逊退让的态度;在众兄弟中率先支持这位三弟。有多少次了;奸宄之徒想要利用这种不稳定的关系;结果都被皇上和他的长兄联手挫败。
不;我不能对长兄心存疑忌!皇上虽然暗下决心;但那密报中的言语却似在他心中植入了一颗恶意的种子;又似毒蛇在噬咬着他的心。
凶手是五个西域边兵中的死囚;已经被左金吾卫的暗探杀死了一个;其余四人不知去向……。
“皇上。”李成器从楼上拾阶而下;见皇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关切道。“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一件烦心事。”皇上牵动嘴角;做出微笑的样子;年轻的脸上扯起了几条皱纹。“大哥;我立你为皇太兄如何?”
闻听此言;李成器双膝着地;向皇上行了一个大礼;惶恐道:“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这是逼我上死路。”
见皇上没有搭言;李成器又道:“皇上这是随便说说吧?身为一国之君;即使是戏言;这也很危险。当年父皇健在的时候我不肯做的事;今天更不会做。”
李成器随时都在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危险做准备;他知道;自己又将陷入莫名其妙的困境之中;这就是身为皇上的长兄的悲哀。
皇上伸手挽起长兄。这件事也许与你无关;但并不说明没有此事。
“三哥;曲子还没奏完呐。”皇上的幼弟李隆业跑下楼来叫道。在宫中;皇上一直坚持以家人之礼相待;所以才有这种称呼。
“好了。”皇上拉住长兄的手臂;笑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有咱们五兄弟才奏得好这一曲《踏马回风》。”
7
九公主每天早上必须要处理的就是开源记的生意;她干这事已经两年了;显得驾轻就熟。
乘这个机会;小钮子把林松之拉到厢房中。
“我告诉你一件事;但是不是对你有好处我可不知道了。”小钮子拿不准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但她必须有所行动;九公主是个泼辣姑娘;她随时都可能将她的想法直接了当地对林松之讲。
林松之望着小钮子没有讲话。如果说从这主仆二人中林松之要选一个较亲近的人;与他地位相同的小钮子倒是更让他感到安心。这孩子乖巧;温顺;又会体贴人的心意。
“你想到过没有?我们主仆都是女人。”小钮子用力盯着林松之的眼睛;她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吃惊。“怎么?你不奇怪?”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如果掖庭宫里跑出两个男人来;那才让人奇怪。”这小丫头想干什么?林松之暗道。
自这件事情一开始;林松之便处在一种有利的地位。九郎对他的兴趣再明显不过了;只是他一向以为自己有自知之明。为九郎干活;赚钱养家;或是交她这个朋友;那可就得替她卖命了。所谓贫不与富交就是这个道理;富人有钱;凡事可以用钱来解决;包括友谊;而穷人所能报答给富人朋友的只有一条命。但林松之的命太珍贵了;他要负担全家的生活;不能任侠使气。
“但九郎是谁你想知道么?”
“暂时还不想。”在他还没有想清楚怎么处理他与九郎的关系之前;他不想了解得太多。如果不与九郎成亲;知道她那么多事反而有害;这小丫头干的可是掉脑袋的营生。如果与她成亲;那些事早晚都得知道;现在也不必着急。
可是;九郎说过要与你成亲么?林松之用力摇了摇头。
李成器见到地上那堆血肉模糊的烂肉;险些当即呕了出来。朝堂之上的阴谋诡计李成器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皇上的心意他也清清楚楚;否则他活不到今天。然而;他见不得血;从心底里厌恶这种粗鲁的暴行。
他取出一块帕子掩在口上;走到离那人三尺多远处便站住了。
“宋王爷;给您拿个座?”
李成器用力摇了摇头。“他死了么?”在丝帕后面;李成器的声音有些沉闷。
一桶冰水当头泼了下去;有几滴水珠带着人血的殷红溅到李成器蜀丝胡袍的下摆上。他向后退了一步;厌恶地皱起眉头。他有洁癖。
那人呻吟了一声;转过肿胀如猪头的胖脸;是老何。
“他知道些什么?”李成器转过身去;他不想再站在这里了。但是;这件事是他派自己王府中的侍卫们去查的;他们中有几个出身于金吾卫;在京城中广有眼线;果然;给他们找出了疑犯。
“有人打着王爷的名义到处活动;这家伙只是个牵线人。”侍卫首领俞斌斟字酌句道。“他从西域弄回来五名死囚;打算在上元夜皇上观灯时刺杀皇上。”
“谁是主谋?”难怪皇上如此震惊;李成器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这家伙听到的是……。”俞斌迟疑了;他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讲。”
“是您;宋王李成器。”
“还有别的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成器的心反而平静了。危险到了眼前;徒自慌乱是没有用的。
“他在开源记收到了一大笔钱;有两千缗之多;是这次活动的经费。”
“这些家伙打算怎么动手?”对于这一点李成器最关心;尽管有关开源记的消息让他吃惊不小。
“不知道;那些死囚不肯让他知道。”
这样以来事情就难办了。要不要向皇上奏明这一切?李成器心中很矛盾。问题的关键是;皇上听到这一切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你们竟然把人跟丢了?”皇上面色突变;左金吾卫大将军骆景生自觉官职不保。“你们真的想让这几个死囚来刺杀朕不成?”
“不敢;只是这伙人太狡滑了;这是属下的失职。”骆景生小心应对。“不过;张掖节度使已经将这五人的情况送到我这里。”
“嗯。”皇上怒气难消。
“为首的名叫高天成;为人凶悍;曾多次立过战功;是一名果毅。他们与友军争粮;这五人杀死友军八人;杀伤六人;被判了斩刑。”
“他们打算怎样动手?”
“内中有一人是名弩手。”骆景生小心地望了一眼皇上的表情;但他也没有胆子隐瞒实情。“据说是边军中第一弩手;他们可能会用弩……。”
“还有你说的那个牵线人……?”皇上毕竟是皇上;虽然身处危险之中;他也应当比臣子表现得镇定。
“牵线人失踪了。”
皇上龙颜大怒;“你们那么多人都干什么去了?”左金吾卫大将军开始为自己的前程担忧了。
万般无奈之下;骆景生只好抛出那个最可怕的消息。他做梦都希望这件事不是真的;但为了自保;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皇上;牵线人被宋王爷的侍卫带进王府去了。”
皇上一屁股跌坐在坐席上;险些惊叫出声来。天哪!当真有这种事?皇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这不是没事生事么!
“这是一百缗。”九公主饶有兴味地盯着那人面颊上的那撮黑毛;心中想想都感到好笑。脸上长这种东西;那感觉会不会想男人长胡子一样?
高天成盯着胡贝尔一缗一缗地将钱数进一只大羊皮袋中;手似是无意间搭在剑柄上。
“您看好了。”胡贝尔面上带着胡人常有的那种看上去就像要骗人的笑意;对这位神情紧张的客户指了指钱袋。
“老何怎么没在?”高天成感到奇怪。他原本想来见上那个蠢货一面;告诉他一切准备就绪;工钱先付一半;由开源记替他打成兑票;转到与长安同样繁华的扬州去。这是他为自己留下来的家财;成事后的另一半他才与伙伴们均分。他们不会知道高天成最后谈成了什么价钱;再说;七百五十缗对于这些家伙来讲也是一笔巨大的家财了。
“老何早上来过了。”九公主陷入遐想之中;站在她身后的林松之答道。“他约你正月十七日来取余下的钱。这几日他要出城;让你不要找他了。”
正月十五日上元节;是你们这些长安人宁死也不肯错过的好日子;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城?高天成觉得自己被人玩弄了;那家伙怕我拿了钱不干活;或是钱付了;事却没干成。
凭着本能;林松之对高天成有一种恶感。倒不是这人的长相有什么不妥;说起来高天成也是相貌堂堂。他总是感觉;这人紧张的双手;警觉得甚至有些惊恐的眼神都给了他一种暗示wωw奇書网;再加上此前他曾偷偷地监视九郎;这让林松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此人可能会对九郎不利。这当然是他应负的职责。
8
正月十四日;午后。离上元节观灯还有一天的时间;宋王李成器心中万分焦急。侍卫们抓来的那个老何;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也没有讲出这桩阴谋的原委。也许他当真不清楚。
负责宫城前面天街上警卫的是两支装备豪华的部队……左卫与右卫;李成器把两军的大将军召入府中。
“我原本没有理由要求你们什么;而且;你们私下里到我府上来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不方便。”这就是李成器的个人魅力;他深知自己的处境;事事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而且有着足够的谦逊。“但是;这件事关系到皇上的安危。”
两位大将军都是满头白发;面色红润如婴儿。他们将双手平静地放在膝头;仔细地听宋王讲;没有插言的意思。
“有一个阴谋;传言我主使人将在上元夜刺杀皇上。难办的是;这个阴谋已经在进行当中;很难阻止。”李成器想了想又道。“今天早上我曾建议皇上取消上元夜观灯的活动;不要与百姓见面;但皇上回绝了。”
皇上回绝得很不客气;不像他以往对兄长的态度。两位大将军都知道这个情况;眼下;这件事怕已传遍长安城。宋王李成器与皇上失和;这可不是国家的幸事。
“所以;我要求你们;上元夜一定要在天街上加强兵力;特别是承天门前。”
“是。”两位大将军自进门便从未互相对视一眼。左卫与右卫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早在太宗时代便已如此;这似乎已经成为南衙八卫中的传统。
“详细的情况让俞斌讲给你们听。”李成器由于沉重的压力已经几夜没有安眠。自己的安排要不要上奏皇上?暂时没有必要;李成器心中暗想;在事情还没有明朗之前;没有必要让皇上担心。
皇上在两位大将军踏进宋王府后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便得到了这一消息。
皇上心中很乱;如果真是长兄谋反;有左右卫的支持会有很大的成功希望。大唐朝谁都知道;当年太宗玄武门兵变只有几百人;张柬之诛张氏兄弟、当今皇上诛韦氏所用的兵马都不过千人;而左右卫的兵将足足有三万人。
左金吾卫大将军骆景生垂首侍立在皇上的书案前;眼皮也不敢抬。这是皇上的家事;掺和进这等事中;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皇上沉默了很久很久;方道:“高天成那四个人怎么样了?”
“臣知会了右金吾卫;全城可能躲藏刺客的地方都已搜过了;没有任何发现;只抓住一大批贩运私钱的不法之徒。”
只一天的功夫会全都搜遍了?当年皇上身为临淄王时;曾是长安贵公子之首;啸傲街市;对长安城之熟习出乎朝臣们的想象。但他不想当面揭穿骆景生的谎言;他不是那种处处都要显得比臣下精明的君主;他一方面要事事心知肚明;另一方面却要任由朝臣们当面扯谎;这让他在识人上有着极大的便利。
见皇上没有讲话;骆景生又道:“臣怀疑;这伙人可能会躲在城外;等明日四外乡民进城观灯时再混进城中。”
“有道理;你下去布置人马;加紧防范。”
“你明天一定得跟我去。”九公主半真半假地在发火。这也难怪;上元节是长安最重要的节日;这一天身为公主;怎么能没有人陪同观灯?
“我要带弟弟、妹妹们去。”林松之有自己的责任。
“不行。”
林松之知道;要想让这个丫头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想自己变成个被人呼来唤去的小厮。“那么;咱们明天早晨再说;到那时可能你根本不想我陪了。”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要想不陪我去观灯;做梦!”九公主双手抚住臀部;故意做出一副泼妇的样子。“好在明天一早有生意;你跑也跑不了。”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