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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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为,林徽因写这首诗的时候应该不超过二十岁。翠绿的年华摇曳在青春的枝头,可以无所顾忌地爱自己想爱的人,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做一切想做的事。因为人一旦丧失了青春,就再也不会有资格这样随心所欲。现实的压力、生活的包袱,会给你许多无法推卸的责任,到了那时候,谁还有心情采折一枝春花去装扮花瓶,去拾捡落叶夹进书扉。
林徽因却做到了,她写了《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用她轻灵柔美的文字,逼迫我们不敢老去。她就像一位多情少女,在芳菲的四月咏唱人间最美的诗篇。纵然那些迟暮之龄的人读了这首诗也会觉得青春重现,而那些丢失在过往风中的爱情再次得以寻回。有时候,我们不能不信服文字的魅力,它可以让我们在枯树上看到春满华枝,在无边的黑夜看到天心月圆。
三十岁的林徽因经历了人生的变迁,她不再是康桥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守着壁炉,隔窗听着细雨,寂寞时,期待有一个温和诗意的男子可以陪她一起喝茶读书。如今她已嫁为人妇,成了人母,生活太多的琐碎让她不能沉浸在文字里与诗书做知己,再加上她对建筑事业的一片热忱,更无许多空闲时光来做梦。
可林徽因却没有成为一个凡妇,亦没有成为一个一心钻研学术的女学者。她的心中始终充满盎然的诗词,充满了爱与暖。这个纷繁的俗世没有将她漂染成五颜六色,她依旧还是那朵白莲,如梦似幻地植于世人心中。那么鲜妍,那么娉婷,那么赏心悦目。
这几年,林徽因似乎蓄养了充沛的精力,她要将最后一段旺盛的青春释放,不负她不同凡响的人生。徐志摩死后,林徽因的感情少了一段纠葛,而金岳霖对她的爱因为没有任何的压力,令她觉得安稳而舒适。在事业上,林徽因与梁思成夫唱妇随,一起走过许多城市,始终相濡以沫。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在不能预知的未来,我们可以相信的只是现在。林徽因不会想到,在她过世之后,一直与她恩爱、说好不离不弃的男子也会另娶他人。反倒是那个从不曾将她拥有的金岳霖,寂寞地守候了她一生。原以为爱情只有一种,只是爱了,就一颗心相待,却不想爱也有千万种。在疏淡与亲昵、懦弱与坚定之间,不知道哪一种适合自己,也不知道别人想要的又究竟会是什么。
一九三六年,三十二岁的林徽因发表了十余首诗,还有几篇散文与小说。每当空闲之时,林徽因都会让心沉静下来,独自思索,这世间到底什么是永恒?可以追随她一生的,是缥缈的爱情?是不朽的事业?还是如流的文字?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因为陪伴一生的,始终是自己,只有自己无法背离,不能丢弃。
沐浴战火
这个春季,我翻读了林徽因的诗,在晨晓迷蒙的烟雨里,在午后和暖的阳光下,在新月纤柔的夜色中。这个美好的女子用她轻灵的文字,教会我们做梦,教会我们记住花的香、叶的绿,以及生活的希望。我终于相信,林徽因是那种走在拥挤的人流中,让我们可以准确无误喊得出她名字的女子;是那个与之擦肩,必定让人频频回首的女子;是那个走过春秋岁月,依旧可以素朴清淡的日子。
如水的岁月,如水的光阴,原本该柔软多情,而它却偏生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削去我们的容颜,削去我们的青春,削去我们仅存的一点梦想,只留下残缺零碎的记忆。这散乱无章的记忆,还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吗?我总以为,追溯一个人的前尘过往悲伤会多于喜悦,因为我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匆匆将别人的一生看尽。从一个曼妙多情的少女,到一个看过世态万千的老妇人,这其间,该尝历多少五味杂陈的烟火。人只有老去的时候才会深叹,许多事还来不及做完,许多缘分还没有好好珍惜。
不知是谁说过,人生要起伏有致才能平安,太过顺畅反而不得久长。信了这句话,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就从容淡定了许多。下雨的日子未必都是感伤,可以煮一壶闲茶,品味人生。月缺之时也未必只是惆怅,亦可以倚窗静坐,温柔地怀念远方的故人。读林徽因,心情不会有太多的起落,她是一个和美的女子,不舍得让人轻易为她落一滴眼泪。
也曾和至爱的人生离死别过,也曾落下一身病骨,也曾奔忙于滚滚的红尘陌上,可林徽因始终不肯向岁月低头,她的诗中从来不现消极悲观的愁肠。无论在凋零的秋季,还是在荒芜的寒冬,我们都可以闻到那抹清新的绿意。她不是结着丁香愁怨的姑娘,不是徜徉在往事里独自惆怅的女子,她懂得生活的真实,懂得悲欢离合才是真味人生。
红叶里的信念
年年不是要看西山的红叶,谁敢看西山红叶?不是,要听异样的鸟鸣,停在,那一个静幽的树枝头,是脚步不能自己的走……走,迈向理想的山坳子,寻觅从未曾寻着的梦:一茎梦里的花,一种香,斜阳四处挂着,风吹动,转过白云,小小一角高楼。钟声已在脚下,松同松,并立着等候,山野已然,百般渲染豪侈的深秋。梦在哪里,你的一缕笑,一句话,在云浪中寻遍,不知落到哪一处?流水已经,渐渐的清寒,载着落叶,穿过空的石桥,白栏杆,叫人不忍再看,红叶去年,同踏过的脚迹火一般。……平静,我的脚步,慢点儿去,别相信谁曾安排下梦来!……
这个女子仿佛从没有忘记过寻梦。她的梦不是缥缈在云端,虚幻迷离得让人无法把握,她的梦只是人间草木,是一花一叶,是鲜艳的生命,是生存的力量,亦是人生的信念。所以读林徽因的诗,无需过于深入,那缕清风就可以掸去你积压已久的尘埃,使你忘记岁月带来的疲累。
也许林徽因亦是依靠这些灵动的文字来消解疲乏,来忘记疼痛。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暗伤,这个伤口不轻易对人显露,而自己也不敢轻易碰触。总希望掩藏在最深的角落,让岁月的青苔覆盖,不见阳光,不经雨露,以为这样,有一天伤口会随着时光淡去。也许真的如此,时间是世上最好的良药,它可以治愈你的伤口,让曾经刻骨的爱恋也变得模糊不清。
忘记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忙碌,忙到没有时间去回忆过往。但如此不是长久之计,一旦闲散下来,那些无边的思绪会如潮水般涌出,泛滥成灾的记忆伤得人措手不及。所以人生应该以缓慢的姿态行走,如此心境,就没有大起大落,也无大悲大喜。
想来林徽因这样聪慧的女子早已悟懂这些,所以无论遭遇什么,她都可以从容以对,徐志摩的死几乎带走了她内心对美好情怀的所有梦想。以为思绪会枯竭,以为情怀会更改,可她没有沉陷于悲伤,已然拾起笔,写下灵动的篇章。她是这样的女子,任何时候都深知自己所要是怎样的生活。每当她走至人生岔路口,她可以很清楚分辨出自己要走的路,或转弯,或前行,都那样从容不迫。
一九三七年,林徽因和梁思成应顾祝同邀请,到西安做小雁塔的维修计划,同时还到西安、长安、临潼、户县、耀县等处作古建筑考察。之后,林徽因又同梁思成、莫宗江、纪玉堂赴五台山考察古建筑。林徽因意外地发现榆次宋代的雨花宫及唐代佛光寺的建筑年代。这年七月,卢沟桥事变,林徽因等一行人匆匆返回北平。
八月,林徽因一家从天津乘船去烟台,又从济南乘火车经徐州、郑州、武汉南下。九月中旬抵长沙。十一月下旬,日机轰炸长沙,林徽因一家险些丧生。这一次的灾难让林徽因更加懂得生命的可贵,在硝烟战火面前,任何力量都那么薄弱不堪一击,此刻你看到的人还在那铿锵有力地谈救国,转瞬就可能化为灰烬。
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看着身边的人濒临死去,而你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来救赎他。见惯了生离死别,依旧无法做到淡定自若。世间草木都有情义,更况人心,无论你历经再多的生死,看着亲友离去,也终究会心痛难当。
灾难过后,林徽因离开长沙,几番辗转去了昆明。在动乱的战争年代,无论你多么的想要安稳,都免不了颠沛流离的奔走。这一路,任何的落脚处都是人生驿站。我们可以把这些驿站当做灵魂的故乡,却永远不要当做可以安身立命的归宿。人的一生只有在结束的时候,才找得到真正的归宿,在这世上的其余时间里,充当的永远都是过客。
王朝更迭,江山易主,世事山河都会变迁,其实我们无需不辞辛劳去追寻什么永远。活在当下,做每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去每一座和自己有缘的城市,看每一道动人心肠的风景,珍惜每一个擦肩的路人。纵算历经颠沛,尝尽苦楚,也无怨悔。
小镇驿站
人活着,都有一份信念在支撑,心里有了寄托,有了依靠,才可以维系住那些深刻的思想和感情。否则这风烟乱舞的红尘,早晚会将你的意志瓦解,原本清雅的不再清雅,原本端然的不再端然。很多时候,我们明明知道匆匆跋涉并非是赶赴某个宿约,但还是要一往直前,纵算有短暂的停留,也躲不过春秋交替、月圆月缺。
直到有一天,风尘满面,谁还可以在时光的明镜里收拾起凋落的容颜?无论你如何掩藏,想要挽留青春的纯真,岁月还是会无情地在你脸上留下年轮的印记与风霜。人的力量多么地微不足道,抵不过一寸光阴的削减。过尽流年,以为可以让自己更加深邃成熟,内心却总是面临巨大的洪荒,一刻都不能消停。
如何才可以做一个不惧怕孤独的人,千山万水独自行走,看众生芸芸无尽欢欣,而你却甘愿清淡自持。世间万物都有故事,我们每个人将内心的情感倾注在一草一木、一瓦一檐上,让彼此有了依托,有了坚持行走的理由。无论你是慈悲之人还是残忍之人,都免不了对某种生物或植物动情。这就像是生存的法则,你可以淡然出尘,却不能惨淡独活。
林徽因之所以热爱建筑事业,全凭她对古建筑的钟情,就像她与文字的情结,与人间万物的情结一般。她努力奔走于各个城市,日以继夜地钻研古建筑学术,并非是为了留下响亮的虚名,而在于这份难以割舍的情结。就像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一旦有了缘分,彼此的欢喜与执著就再也道不出缘由了。
在那个硝烟弥漫的年代,任何沉静都不能取代纷繁,许多人藏起了雪月风花的心事,让自己深入红尘。今天的生或许就是明日的死,眼前的沧海转瞬就成了桑田。世事风云变幻,让原本模糊不清的生命更加难以把握。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时光里做一切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让人生多一些圆满,少一些无悔。
我是钦佩林徽因的,那些年来,她携一身病骨跟随梁思成奔走于各个城市,尝历风霜,从无怨悔。以她的诗情与柔弱,应该居住在某处深宅大院,端然度日,安享流年。可她偏生爱上了漂泊,像船只一样驶向远方。只是她不孤独,每行至一处都有目的,并且必定会留下灿烂的印痕。而我们可以沿着那些芬芳的足迹,寻找到与她相关的故事。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在旅程,只是所走的路径不同,所选择的方向不同,所付出的情感不同,而所发生的故事亦不同。自从林徽因选择了建筑事业,她就明白,自己一生都将做一个奔命的人。她背着空空的行囊上路,一路拾捡,也一路丢失,从不问得到与失去的多少。她甚至知道,也许有一天就这样在路上消亡,像落花一样随水飘零,不知道会流向哪里,也不知道哪里是归宿。
一九三九年年初,因日机轰炸,林徽因一家搬至昆明市郊区龙泉镇麦地村。时局的逼迫令人无法不去躲闪,在命运跟前,有时候你不得不委曲求全。然而此刻的躲闪也只是暂时的安置,纷乱的年代谁也不能偏安一隅,找个村庄乡落从此安身立命不再赶赴尘海滔滔。《桃花源记》里有先世为避秦乱,而逃至深山老林,自此与外人间隔。那就像是一个遥远的神话,让多少人泛舟寻往,但最终不获而返。纵算寻到幽静之处,仓促地做了一场桃源之梦,也要匆匆醒来。
许多人携飞沙风尘上路,而林徽因则披微雨落花同行。任何境况下,她都可以做到诗意美丽,不同俗流。她的清雅是与生俱来的,在骨子深处流淌,任何人都无法效仿,所以她所作的考察与研究似乎都与别人有所不同。林徽因为云南大学设计女生宿舍,而这座宿舍因为这位绝代才女,仿佛多了几分典雅与风情。
一九四零年初冬,营造学社随史语所入川,林徽因一家亦迁四川南溪县李庄镇上坝村。也许是多年的长途跋涉、万水千山的漂泊,让这个坚强的女子再也支撑不住,她终于病倒了,一直纠缠于身的肺病在茫茫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