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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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斐垂下头:“不敢。草民不过拼得一时血勇,莽撞行事而已。如今害的皇上流落在这荒郊野地,正不知如何是好,又有何颜面担得此语?”
卓不群隐隐听见外面有水声传来,于是问道:“我们是顺着水漂来这儿的?”
“是……皇上跌人水中后便已昏迷,所幸有枯木飘过,暂得安全。然而草民只怕这水下、岸边还埋伏着刺客,只能拼命推着皇上进人支流。之后江流几次改道,湍急迅猛,把持不能,草民也撞上水下突石昏了过去,再醒转时已被水流推上了岸,却是山谷凄迷,水潭深幽,不知何处是也。”
卓不群沉喑片刻后,轻叹道:“若是黎江的支流,只怕已经到了距京城百里之外的北邙山了。”
莫斐惊道:“皇上来过此处?”
卓不群淡淡道:“何须亲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而后,他的目光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只是……现在怕是也随了别人的姓了……”
见卓不群神色凄凉,莫斐忙曰:“皇上,既然事已至此,还是赶紧养伤才好,尽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只会徒增烦恼。”
卓不群点点头,任莫斐放低自己的身子,解开肩头的绑布,检查伤口。
那刺客好狠的招数,要不是卓不群躲得及时,仅伤到了锁骨下一块不打紧的地方,否则光着一路受伤匿水逃走,就足够要了他的命。莫斐手抚着那被江水泡得发白的伤口,又见卓不群口唇青紫,气若游丝,不由泪水涟涟而下。
“草民无用,害皇上伤重。”
卓不群心下恻然,却又抬不起手来,只能低声道:“皇上伤重也只会怪逆贼,不会怪你,快快收了泪罢。”
莫斐连忙擦了泪水,从怀中掏出一个朱红色的小瓶来,用水调了一些粉末,涂在卓不群肩头。
卓不群识得真切,这正是金榜之夜留下的伤药,于是叹道:“没想到你居然还留着这东西……”
篝火之下,莫斐虽脸白唇淡,却依然黑瞳闪闪,明艳照人。“原来皇上也还记得。这小瓶子是小斐的初夜……得的……一直也舍不得用,只带在身边做个念想。却不想这时……居然用上……”
卓不群看着他一双水般柔情的眼睛,心中感慨,更是难表。然他素来谨言慎行,不苟言笑,方才动容片刻已觉得十分过,心中难免有些失悔。停顿片刻后,他淡淡道:“我记得落水前你似乎也受了伤,正好有伤药,你也抹上一些罢。”
莫斐垂下眼睛,轻轻道:“这药金贵,还是留给皇上吧。”
卓不群唇角动了动,只想说点什么。而后他也只是闭上眼睛,缓缓道:“朕累了,你且去罢。”
既然用了“朕”,这就无异于命令了。于是莫斐站起来,轻轻说“我再出去探探环境”,然后转过身,朝着洞口走去。而这时,一个声音又在后面说:“穿着我的鞋出去,别凉了脚。”
莫斐慢慢回去,慢慢穿上卓不群的靴子。再抬头时,卓不群已经沉沉睡去,篝火照着他的脸,看上去莫名年轻。
莫斐悄声退了出来,走出洞口很远后,这才使出轻功越奔越远。他身上本也有伤,这一路奔跑十分耗费体力,中途歇了好几次才远远的离了那山洞。莫斐仔细辨认旁边岩石,终于从一棵做了记号的大树下面拿出一把红色小弓来,又搭上响箭一箭射出,只听见如鹰啸般的声音破空而出,在山谷间久久回荡。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一个灰衣人从悬崖顶上飞身而下,他姿态轻盈,恍若大鹏,没几下就来到了谷底,朝着莫斐飞奔而来。
正是前来接应的郝英雄。
“主人说了,这次行动非常成功。现在京城里乱成一团,好几派实力互相割据,谁也出不了头。倒是他这和稀泥的闲散居士被各家拉拢,隐隐成了一派势力。主人吩咐,京城里的事情你别管,只管自己养好了伤要紧,千万表落下隐疾。”
说到这儿,英雄掏出一块玉来:“这是一块西域火玉,你把它贴身而藏,便可御寒。”
英雄又掏出一个十分眼熟的朱红色小瓶来:“这是宫中秘药,只需每日抹在背上剑伤处,不出一月,肌肤便可平滑如昔。”
果然是个细致人,除了衣物不能给,其他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
莫斐道着谢一一接过。
而这时,英雄又掏出一封书函来,目光闪烁地递到了莫斐面前。
“这却不是王爷给的。而是另外一个人千嘱万咐让我交给你的。”
莫斐抬起眼睛看着他,忽然道:“我不要不相干的东西,你拿回去。”
英雄有些哀伤地看着他:“并不是不相干的东西,而是……东府的温宁,托我交给你的……”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莫斐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他睁大眼睛看着英雄,好一会儿才勉强道:“这么说来我没有看错了?我杀的那个刺客,就是温宁?”
英雄哀伤地点点头。
莫斐虽然依然绷着脸,但唇角却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咬着牙问道:“他不是王爷的心腹吗?怎么会让他来送死?”
英雄低声道:“并非王爷指派,而是他……主动要求的……”
“……”
“他还有一句口讯留你。”
“伯仲之伤,以死谢之。”
莫斐只觉得天地仿佛颠倒一般,清明在下,黄土在上。那些,原本自己所坚持的,不可原谅的东西,忽然一瞬间都变成碎纸如蝴蝶般散了。
原来他还记得。
他们是兄弟。
是朋友。
你且别急,好好养身体。人生路还长着呢,要报恩的话机会多得是,宁兄我……当却之不恭。
小斐,你要是女的我就娶了你。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喜欢到……就算是伤痕,也只能由我来留下。
莫斐转过身去,无意识的抠着岩缝里的泥土,只抠得五指血迹斑斑。英雄连忙过去捉了他的手,惋惜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温宁他……是自己求死,与你无关。”
“是的。与我无关。”莫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嘴唇怎么咬也咬不住,只是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分外慑人。“他死了又怎么样?他本来早就该死在我剑下了,只是我武功不如他,才寄了一颗狗头在他脖子上。如今他自己识趣,巴巴来送死,也算有了一个交代。不过他别想我能原谅他,我能走到今天,走上今天这条路,全都拜他所赐!我活着不痛快,他死了也别想安宁!这封信我不看!你拿回去!埋给他烧给他怎么都好!我要他如不了愿转不了世,只能留在阴间等我!可是我还要活好多好多年,还要长命百岁!所以,就让他在阴间等着吧!”
说完这番话后莫斐转身就走,再不听英雄在后面如何呼唤,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绝不,原谅。
待莫斐回到山洞时,天已经开始擦黑了。洞里的篝火燃了这半日,早已颓败不已。他扔了一些干木进去,捣鼓了好一会儿才将篝火弄兴旺了。忽然之间,他仿佛看见身旁有一人蹲着,笑容盈盈,目中含情。莫斐手一抖,一根半焦的木柴掉进火里,火花四溅。
而卓不群还在沉沉睡着,依然未醒。
莫斐呆立半晌,这才缓缓起身,寻了一处干爽之地躺下。
然而过了许久依然不能睡,望着卓不群的目光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寒,越来越锐利——
好想啊……
真的好想现在就杀死他……
亲手杀死他……
而一炷香之后,这样灼热的目光又渐渐暗淡了下去,莫斐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至此,一夜无话。
20
20、生死之战 。。。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圣诞快乐!!
自那以后,莫斐对卓不群便有些异样。
他一心把自己往奴才那方打扮,而且扮得不亦乐乎。他只有一份心思,自己做得越是贱格,卓不群一定越会轻视自己,虐待自己,而将来就有更多的理由杀他。现在荒郊野岭两人独处,这个男人一定会本性毕露吧,莫斐以此为目标甘之若饴地注意着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言谈,每一个动作,然而——
莫斐使出去的那些招数,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一点着力没有。
卓不群对他甘当奴婢的行为只大大方方受着,好像他天生就是要被别人伺候的,而今不过是一个仪仗队变成了一个人而已。
与此同时,卓不群又偶尔露出些许关心,些许温柔来,就像是落在冰刃上的羽毛,明明冷到极点,却又忽视不能,莫斐每每遇见,总是觉得心口像是被猫爪子抓了一遍,又抓了一遍,真真难受得紧。
卓不群的伤因有秘药护卫,收口很快。只是这里缺衣少穿,又临近冬季,十日里倒有六日都在高热昏迷。莫斐对他的照顾也算是弄到极致了,自己脱光了衣服钻进白裘里用体温温暖这种事也干过不少次——一方面是形势需要,另一方面莫斐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想看卓不群在意志力薄弱下意乱情迷的样子,顺便再记罪状一条。只是这方面莫斐也失策了,受伤后卓不群再没有动过那方面的心思,他如同老僧人定一般对任何挑逗都熟视无睹,以至于让莫斐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吸引力。说真的,最后这点十分关键,如果连身体方面的联系都没有了,那两人还剩下什么?
不管怎么说,最难熬的一段时间终于过去了。在大寒来临之前,卓不群终于能勉力自己一个人坐起来。他瘦得整个人都有些脱形,越发显得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十分醒目。一日,他望着洞外迷茫的天色,忽然道:“小斐。不几日就是隆冬了。就算北邙山谷底温湿,只怕也少不了遇上几遭风雪。你有什么打算?”
莫斐知他意思:他是说再过几天风雪一来,禽兽们更加少见,两人在这边孤立无援,眼见就是要断粮了。
“前两日我见潭水上已经一层薄冰。再过几日等冰层厚了,我用石块砸开,鱼儿们以为春季已到,便会浮上来觅食。”
卓不群缓缓点头:“也是一个法子。”
他又提到:“北邙山山形呈葫芦形,周围山脉奇高,仓猿难爬,而中间江水只进不出,想是流人地下的缘故。这地方天生便是易守难攻之地,只是因为地方偏僻,所以兵家无所顾。数年前这里曾出过一伙马贼,朝廷派兵平荡,在葫芦口处有过一场大战,如果现在去,大概还能找到一些兵刃来。”
莫斐甚奇:“皇上胸中果然包罗万象,就连数年前荡平马贼这种小事都记得,那天下大事还有什么不在胸中?”
卓不群淡淡一笑,半垂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能懂天下事有什么厉害的,能读懂天下人的心才算本事。可是……朕又何尝真正读懂过……”
他有意无意地瞟了莫斐一眼,若有所思。
一番话只说得莫斐心中怦怦乱跳,连忙假装镇静地说自己出去找找,便逃也似的出了洞。等他再次来到那记号之地,把方才的事对英雄一说,英雄也是啧啧称奇:“的确在葫芦口处有打仗的痕迹。卓不群……他说得丝毫不错。”
连一伙马贼的生死也记得,卓不群他……究竟是怎样强大的对手?
莫斐目光一凛,随即道:“你把这一切都如实禀告王爷,嘱他多加小心,别轻视了卓不群。另外,卓不群要兵刃,也不好太过推搪,你去随便寻两把弓来给我便是,别的却不要给。”
莫斐眼中寒光一闪。
“他想在我手中玩猫腻,我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莫斐虽说了去外面寻,但郝英雄为人十分较真,仍然回到那处战场,寻了两把长弓以及近百支箭过来。卓不群见了弓箭,心中很是欢喜,连忙要了一把过来。只是他体力欠缺,精力不济,刚刚提起来,就又软软地放下了。。
他长叹道:“以前我也能拉七十石的弓。而今,却是连弓都拿不起来了。”
莫斐见他神色黯淡,连忙道:“皇上大病初愈,本不因多费精神,还是让奴才为您亲射禽兽过来,奉于麾下吧。”
卓不群心中虽有不甘,但也自知只能如此。后来莫斐见他依然留着那张弓,不时练习,从抬起到拉开,一板一眼认真做着。只是他身子实在亏空得厉害,十次倒有九次拉不开。
正如卓不群所料,数日之后北邙山果然风声凄厉,大雪弥漫,只一夜便换作银装素裹。所幸莫斐在卓不群的提醒下早有准备,多猎了一些走兽埋在洞口的乱石下,虽不足以度过寒冬,应付几日风雪天却是足够。莫斐又烧了两堆旺旺的篝火,卓不群一堆,自己一堆——
自那日后,莫斐便有意如此,故意分而处之,卓不群也未曾异议。
却不想这篝火和洞口的血迹,却引来了不速之客。
这一日,洞外依然风雪交加,莫斐正要安排卓不群安寝,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嘶吼,一只身形巨大的黑熊赫然出现在洞口。
莫斐心中大叫糟糕。这黑熊定是因觅食被洞口的血迹吸引,又贪洞内温暖才硬闯进来的。熊皮最是坚硬韧厚,就算用弓箭射他,也只是更加激怒他而已。莫斐得人传授,遇到熊瞎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跳到他背上,用匕首剌他的喉咙。只是莫斐在卓不群面前不易用武,就算知道方法也不敢用,更何况根本没有匕首。于是他紧忙从篝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