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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悍匪[强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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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强是不在乎这些小节,谁爱拿他的东西用,他就让人用。
这么些年做大哥做惯了的人,确实有那种天生做大哥的范儿。他名下的饭馆、夜店,都是交给手下信得过的弟兄们经营,这方面他不小气,不含糊。
再者说,罗强即便是虎落平阳,暂时落魄坐牢,毕竟树大根深,外边儿有兄弟,三天两头有人往清河送东西,有人往他的购物卡里打钱。
犯人们每人都有这么一张储钱卡,每月做工挣的工钱和家里给的零花钱,都存在卡上。自从清河监狱里开了那家“物美超市”,这钱可有地方花了。
七班牢号几乎每个周日都跟过年似的,罗强拿自己的卡到超市里买吃的,买两大兜子。他走在中间,刺猬和顺子一人拎一兜子跟随左右,从走廊里昂首阔步牛气哄哄地走过。别的班崽子们看了,可眼馋了,说七班大铺最阔气,不抠唆,七班崽子们每个人都有好烟抽,有零食吃。
别的班都抽白沙,就他们班从上到下扫地的刷马桶的小崽子都抽中南海!
别的班的班头瞧见,可脸绿了。罗老二你妈的才来清河半年,你已经把清河监狱牢头狱霸大铺的范儿生生往上拔到一个新境界,你让别人还怎么混?!

有一天晚上,大伙吃完晚饭,回宿舍放好饭盆,按老规矩,排队进小礼堂,看电视。
小礼堂就在食堂隔壁,门口并排挂着两块白色写字板。
其中一个小白板是本周食堂菜谱,那上面的内容,每个人都能背下来,早饭是馒头米粥配小咸菜,午饭是馒头配冬瓜丸子或者肉烧萝卜,晚饭是米饭配土豆牛肉、海带白菜或者萝卜排骨,翻来覆去永远就是这几样。
另一块小白板,以前是写思想汇报,喊政治口号,最近据说是队里某个教官出的主意,人性化管理,改成生日祝福了。
有一个人瞄了一眼小白板,“呦”了一声,一排人陆陆续续抬头看,然后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
“老大,生日快乐!!!”七班谁喊了一声。
“强哥,今儿是你过生日?!”刺猬喳喳呼呼的。
“大哥,怎么也没告诉咱们,你生日?”胡岩也说。
罗强自己都诧异着,盯着写字板看了一会才缓过味儿来,那上边用彩色笔写着,【生日寄语:祝福3709号罗强生日快乐,工作愉快,劳动满分,打球三双!】

那天晚上回到牢号,罗强瞅见自己床铺上有一个信封。
他打开,是一张生日卡,落款是“邵警官”。
罗强只扫了一眼,都没仔细读,迅速四下张望一圈儿,若无其事地窜上他的上铺,舒舒服服地枕着被子,再把卡片打开……
生日卡上的祝福语就是简简单单几句话,男人之间的风格,两句半正经的,再来半句不太正经带点儿颜色的。
就那么两句话,罗强愣是看了二十分钟,眼睛盯着卡片上的字发呆,忽然觉着这条子挺可爱,挺招人的……
直到隔壁床刺猬搭了一句:“邵警官就是人好,心细,邵警官最爱咱们了!”
罗强斜眼扫了一眼那家伙,心想,三馒头爱谁?他还能爱你们几个?
刺猬四仰八叉躺床上,自言自语:“这个月强哥你收小卡片,下月我生日,下月就是我收小卡片了。”
罗强心里一动,问:“他给你送过?写的啥?”
刺猬伸手翻了翻,从床头一堆东西最底下找到了卡片:“喏,去年邵三爷给我的!”
罗强:“……”
刺猬屁颠屁颠地递过来,没注意到他家老大那脸色,唰一下就垮下来了……
罗强咬着嘴唇看刺猬收的那张生日卡,不吭气儿了,眼底明显流露出一丝失望。
别说落款一样,就连写的那几句话都差不多,三馒头你小子专门买了一本教写祝福语的书吗?你丫那点儿小才情都他妈从书上抄的吧! 
 



20

20、年夜饭 。。。 
 
 
第二十章年夜饭

那晚,邵三爷还是如大伙所料,按时驾到七班牢号,手里提着两只饭盒。
罗强打开饭盒,浓郁热辣喷香的味道扑了满脸。
“刚买的,热的,赶紧吃。”
邵钧歪戴着警帽,在屋里晃悠,指指点点,这个褥子没掖好,那个饭盆没刷干净挂着米粒儿呢,还有那个谁的球鞋放地雷呢,臭死了这屋还能住人吗?!
邵钧也是刚从城里回来,说,双井那边儿开了一家“双流老妈兔头”,老板是成都人,正宗的,特好吃,他吃完了觉着好,猜到罗强肯定喜欢吃,就顺便买了四个。那家饭馆隔壁还有一家“久久丫”,于是又买了两斤辣鸭脖。
罗强盘腿坐在他的床上,两条腿上摊着饭盒,低头哼了一句:“以后每天都有啊?”
邵钧不屑地说:“美得你,你还每天都过生日?”
邵钧又跟顺子说:“下回你生日,我也去那家店给你买兔头。”
刺猬赶紧说:“三爷,我爱吃溜肝尖,还有焦溜丸子!……西四那家砂锅居的,正宗老北京菜!”
邵钧说:“你这个月挣不到两百工分,我就不给你买焦溜丸子了,你看着办!”
就为了自己生日这顿焦溜丸子,刺猬从床上蹦起来,又立正又敬礼的,跟邵警官保证劳动课一定好好表现。

罗强算是领教到了,邵三爷这一招邀买人心,做得真叫漂亮,没得挑礼儿。小礼堂门口那块小白板,从政治学习改成生日祝福,八成也是三馒头的蔫儿主意。
邵钧对五六七八班的每一个犯人都很好,都很能聊,也看不出有什么偏心。
罗强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想的,人还是岁数大了,孤独着,寂寞着,心理难免脆弱,想要有人惦记他,想要看见有人对他好。
想要知道自己在有些人心里,份量不一样。
罗强觉着他以前不这样儿的,以前不在乎任何人,现在老了,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炫耀,可以挥霍,心眼儿就变小了。

天越来越冷,落掉叶子的槐树用青涩的枝桠拥抱天空,黄土操场冻得硬硬的。
罗强睡觉的铺位正好紧挨窗口,又是上铺,视野很好。
他以前睡觉最讨厌亮光,有个光线和动静吵到他,他能掀床抄鞋底。后来不知道咋的,从某一天开始,他开始拉开窗帘睡觉,让冬日的阳光早早地盛满一室,全然无视一屋人敢怒不敢言的怨愤目光……
从他躺的那个位置角度,头枕在胳膊上,正好能看到从办公楼通向监舍楼的一条林荫小径,还有大半个操场。
每天早上六点多钟,邵钧歪歪地戴着警帽儿,小跑着从办公楼出来,一路跑还一路匆匆忙忙抓腰带,往上提裤子,一看就是小时候家长没管好,惯的,养成了公共场合抓裤腰的臭毛病。
晚间吹熄灯哨之前,邵钧怀里揣着几袋熬夜用的零食、闲书、游戏机,溜溜达达地,再一次走过来。这人路过操场的单杠架子,每次都会搁下东西,脱掉制服外套,用力搓搓手心,然后飞身抓住单杠……
罗强远远地瞄着,一开始是帮邵钧数数儿,看这人今天做多少个引体。
后来就不是数邵钧做了多少引体,而是数这人身上有几块小腹肌,几块小腰肌,眼神描摹着邵钧微弓着背、臀部拱着缓缓向上发力挺身时,腰部和大腿的线条……
有时候三馒头心情好,体力充沛,当晚肉吃多了,会跑两圈儿出出汗,嘴里呼出一溜白气。
跑步的时候屁股很翘,特好看。
罗强看着这人一直跑出窗户沿儿,跳出视线之外。他的脑袋下意识地移动,再移,追逐着人影儿,冷不防胳膊肘底下一空,几乎头朝下掉下去……

那年的农历新年特别早,在一月底。
监狱里过新年,工厂放假,开联欢会,发新被褥,还给改善伙食,犯人们可高兴了,希望每天都像过年一样。
邵三爷那天一大早进到监道,抬头一看值勤小白板,就愣住了。
“一帮兔崽子……”
邵钧笑骂。
小白板被人涂了鸦,有人拿粉笔写了几行粗粗的彪悍的大字:【邵警官,年三十我们要吃饺子!要猪肉大葱馅的,没肉的饺子我们不吃!!!】
旁边儿几个班的牢号里爆发出起哄的笑声,邵钧循着笑声看过去,猜都猜得出这几个字是哪个王八蛋写上去的。
谁有这么大胆儿跟管教的提要求?
还能有谁?就是内谁,内谁谁!

管教的其实早就有准备。北方人过年,一定要吃饺子,没有饺子,那都不叫过年。
那天下午,雪后薄薄的阳光斜照进大食堂,全一大队的犯人坐在食堂里,集体包饺子,可欢乐了。
每个班的人扎一堆,围一个桌,自己和面,自己调馅儿,自己包,能包出啥就吃啥。
都是一群老爷们儿,这时候就显出会做饭的和不会做饭的区别。这个岁数的北方男人大多在家里不干活儿,都是老妈或者媳妇做饭,所以很多人只会吃饺子,根本不会包饺子。
刺猬就不会包,饺子捏出来不方不圆的,跟个畸形烧卖似的,还是开口的。
胡岩也不会包,捏固来捏固去,下锅就散成片儿汤了。
大伙围着看罗强包饺子,皮擀得很圆,很快,手指头极其利索。
“强哥,成啊,能干啊!”
“以前在家老做饭吧?老给媳妇做饭吧?强哥咱嫂子是哪位啊,天仙吧,真他妈有福!”
罗强冷笑几声,埋头熟练地捏出一个一个形状端庄完美的饺子。
要说罗强做饭的能耐,比罗家小三儿还差着档次。罗战那是考过高级厨师证的酒店主厨水准,罗强只是弄个包子饺子烙饼肉饼、做一顿家常饭的水平,但是已经足够把牢号里这群崽子甩几条大街。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没说错。那时候,罗家老大在大杂院儿里进进出出帮爸爸干活儿,老二就在屋里帮他妈收拾家、做饭。
罗强四岁会烧煤炉子,七岁会炒菜,九岁就能自己蒸一锅包子出来,发面,剁菜,打馅儿,包包子,最后上笼蒸熟。
西四大翔凤胡同的大杂院儿里,罗家有一间朝西的八米小屋。
小屋用一个帘子隔成里外间,两口子睡里边儿,小哥俩挤外边儿的木板小床。数九寒天从破窗户缝往里灌风,呜呜的。炉子里填着几块蜂窝煤,暗暗地拢着火。
罗强十岁那年,小三儿出生,拿他妈妈的命换来的,三个孩子从此没妈了。
后来的那几年,仍然是老二下了学在家做饭,有时候中午也要从学校跑回来,照顾弟弟。
家里买不起奶粉,罗强就每天给小三儿熬米糊吃。
罗小三儿在大床上打滚,吃手指,手指吃完吃脚趾,哼哼唧唧地,还老爱往地上滚,想爬走。
罗强这手拿着铁钳子弄炉子里的煤,那手胡噜着小三儿,一条腿靠床顶着孩子,不然一转身那小坏蛋立刻就能大头朝下从床上滚下来。
罗小三儿于是半个身子悬出床边儿,抱着他哥的大腿,耍赖地啃,用乳牙撕咬,狼心狗肺小崽子一个,啃得他哥满裤子都是米糊和口水……

邵钧假模假式地拎着警棍,在食堂里转圈巡视,偷窥哪班的饺子包得好。
五班那边儿炸起来,跟邵三爷哭爹喊娘得:“邵管,我们班没肉了,再给我们一块猪肉吧求求你了邵管!”
邵钧挑眉瞪眼:“每个班都发肉了,你们班肉呐?”
刺猬伸着脖子狂笑:“邵管你甭理他们,他们班把肉都偷吃了!”
五班的崽子看见猪肉就疯了,那坨有肥有瘦的肉馅儿直接捏吧捏吧捏成丸子,拿到厨房下油锅煎了,撒撒盐和五香粉,给瓜分了。吃完了抹抹嘴意犹未尽,转脸发现不对啊,咱们的年夜饭饺子还没包呢,尼玛只剩下白菜大葱了,饺子怎么办?!

邵钧站在罗强身后,看罗强包饺子。
邵三爷也不会包。他这种人哪会做饭?从小在姥爷家住,小钧钧是一家子大人合伙宠着的大宝贝,家里有保姆和警卫员做饭,哪用得着他做?
年三十晚上,每个班最后都吃上了饺子,不管包得好看不好看,馅里有没有肉,或者干脆是一锅肉末片儿汤,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饭盒,饭盒里有热腾腾的饺子。
邵钧到每个班都蹭了一口,最后就蹲到七班的小饭桌不走了,因为七班的饺子最好吃,简直没法比,别的班包得面不是太软就是太硬馅儿白不跐咧味道不对简直都没法进嘴!
罗强斜眼看着邵钧,哼道:“没吃过啊?”
邵钧嘴巴填得鼓囊囊的,拿筷子指着罗强,嘟囔着:“不错,地道。”
“比我姥爷家保姆做的好。”
邵钧是真心想夸罗老二,一五大三粗老爷们儿,做饭还挺好吃的。
“……”
你家保姆?你家保姆哪棵葱,道上有排号吗?罗强翻了个白眼,薄薄的嘴唇不爽地紧阖,又小心眼儿了……
邵钧饭量可不小,这敞开怀吃起来,旁边儿几个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邵管,这、这、这是……我们的饺子!!!”
“我们都不够吃了!!!”
邵钧从饭盆里抬起一双无辜的眼,拿筷子一指罗强:“让你们班头再给多包点儿啊,这哪够我吃啊!”
邵钧吃别人端上桌伺候着的饭吃习惯了,指使人干活儿毫不含糊。
他还特认真地拿筷子敲一下一扫而空的碗,嘴里塞满饺子:“真的,好吃!罗强,再给包一锅!”
罗强从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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