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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云渡长河挽轻舟 沈夜焰-第9章

小说: 云渡长河挽轻舟 沈夜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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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雁落听说解挽舟受师父命令在这里提水,不由自主过来看看,正遇见他从山崖上跌落,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话一说出便有些后悔。听解挽舟抢白几句,这才知道这少年自尊心极强,言语之中稍带轻视之意也是不行的,脸上一红,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向潇洒豪迈,不拘小节,也不知为什么,解挽舟冷冷地瞟他一眼,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解挽舟不去理他,自顾自坐下歇息,过一阵回头看时,蒋雁落早已离开。他也不放在心上,总算记起楚绍云说的“欲速则不达”,盘膝运气,待功力稍作恢复,再上崖。

堪堪运行大小周天,忽觉身后大椎穴上一股热流缓缓而入。心中一动,既惊且喜,惊的是竟有人来自己丝毫无所察觉,此人功力之高难以估量;喜的是他用自身内力助自己运功,可见是友非敌,嗯,说不定正是楚师兄。

一想到楚绍云,解挽舟放下心来,引导那股热流又将周身功力运行一番,自觉真气涌动,舒服异常,睁眼叫道:“多谢大师兄!”

待看清楚来人,却不是楚绍云,仍是方才那个蒋雁落,不由怔住。蒋雁落“哈哈”一笑,道:“你可猜错啦。我看天近午时,你没有去用膳堂吃饭,所以弄点吃的给你送来。”他坐到沙滩上,旁边果然放着一托盘食物,一只手提着一壶酒。

解挽舟皱皱眉头,诧异地看他一眼,咬着唇犹豫不决。

蒋雁落见他不说话,便知他心中疑虑,遂将酒壶重重墩在地上,正色道:“我蒋雁落自幼长于此岛,为人粗劣驽钝,但决不做那些阴险狡诈之事,今天是真心实意要交你这个朋友,若你看得起我,就坐下来咱们共饮一杯;若是不相信,我这就走,决不再叨扰!”

这一番话说得真心诚意光明磊落,解挽舟心中惭愧,起身恭恭敬敬抱拳行礼,道:“蒋师兄,原是挽舟年幼无知,不明事理,分不出好歹,你可千万别见怪。”

蒋雁落忙伸手相扶,笑道:“你别怪我婆婆妈妈就好啦。”二人相视而嘻。解挽舟接过酒壶,大大地喝了一口,只觉入口绵软,甘甜香醇,后劲十足,腹中暖流升腾,不由翘起拇指,连连赞道:“好酒!好酒!”

蒋雁落眼睛一亮,道:“你也爱喝酒?”解挽舟笑道:“我刚满月,爹爹就用筷子沾酒给我喝啦。解家我这一辈子弟足有十来个,就数我酒量最好,你这一壶还不够哪。”

蒋雁落哈哈大笑,道:“好,好。和我交朋友,别的不敢说,这酒一定供不应求。”解挽舟问道:“不是只有江雪涯一人才可出岛么?难道每次你都要让他给你带酒回来?”

蒋雁落摇摇头,道:“小时让师父带过,后来我就自己酿了。”

解挽舟大感好奇,道:“蒋师兄你还会酿酒?”

蒋雁落搔搔头,微笑道:“也算不得会酿,在这岛上寂寞无聊,也只好找点喜欢的事来做。”解挽舟深有同感,点头道:“不错不错,岛上哪里比得了家乡花红柳绿、燕过莺啼。”想到家中亲人,神色不禁黯然,喝了口酒,道:“这岛上弟子都会一门手艺么?”

蒋雁落道:“大概是吧。霍海生喜欢打铁造兵刃,陈昆擅长下海捉鱼摸虾,甘利需得日日练习书法……”

解挽舟问道:“那楚师兄呢?”

蒋雁落一怔,笑道:“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解挽舟拿起酒壶又喝一口,晃一晃就剩小半壶了,叹道:“这么快,真有点舍不得喝。”蒋雁落见他真心喜爱,甚是高兴,道:“不用怕,等明天我拿更多的酒来。嗯,只可惜我新酿的那一坛埋在杏树下还没好,那是央师父特地带回的百草酒曲酿造的,比这好多了。”猛地想起一事,一拍大腿,道,“啊,那坛酒酿好的时候,只怕你的轻功也能练好了,等你用海水将大缸填满,我就把那坛酒启出来,在这里一醉方休!”

解挽舟大喜,拍手叫道:“妙极妙极,还有楚师兄哪,咱们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佳文推荐:磨磨蹭蹭的爱情 BY 斗六 大学校园温馨文,一点一点生成的爱情,最搞笑的是那个我一开始以为是小攻的小配角。






  送君折柳



 二人在海滩上推杯换盏、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山,遂收拾碗筷相携而归。

快到血筑之时,有四名侍仆抬着两具尸身迎面走过来。那两具尸身一个穿褐衣,一个穿黑衣,均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一个胸前明晃晃插着一柄长剑,拧眉立目,满脸怨恨;另一个小腹处的鲜血浸透衣衫,沿着薄木板子,一滴一滴落到地上,瞪大眼睛,面孔扭曲。

两人刚刚还言笑晏晏,转眼便见此凄惨情形,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蒋雁落问道:“怎么回事?”一个侍仆垂首道:“褐衣部刘应和黑衣部张天,相约比试,同归于尽。”蒋解二人对视一眼,尽皆默然不语,眼看着侍仆将尸首抬走。

忽见井微走过来,一边剔牙一边斜眉弄眼地对解挽舟笑:“又去喝海风了?喝饱了?还来吃饭干什么呀。”

解挽舟不愿和他多说话,紧抿着唇冷下脸。井奎一晃一晃跟在哥哥身后,看看蒋雁落,凑到解挽舟身边,不怀好意地低声道:“勾搭楚师兄,又勾搭蒋师兄,你的功夫可真不错,啧啧。”解挽舟气得俊脸通红,怒道:“你说什么?”

井奎打个哈哈,翻个白眼仰脸笑道:“我什么都没说!”解挽舟紧握剑柄便要拔剑,蒋雁落伸手按住。井微道:“行了,你那剑还是别比划了,你还当你是江南呼风唤雨的解家少爷哪?要是没有楚师兄给你在后面撑腰,早他妈死几回了。呸——”在地上啐一口,兄弟二人扬长而去。

解挽舟张口要驳斥,但又想起以往连番受辱,毫无反抗余地,突觉无话可说,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原来离了父母兄长庇佑,自己什么都不是。

蒋雁落见他神色难看,一拍他肩头,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咱们吃饭去。”解挽舟颓然摇摇头,低声道:“你去用膳堂吧,我不吃了。”转身慢慢走开。

楚绍云甫回青衣部,便见解挽舟坐在自己房门前发呆,随口问道:“怎么,没吃饭?”解挽舟也不抬头,只道:“又死了两个。”楚绍云道:“嗯。”不甚在意,转身回屋。

解挽舟跟在他身后,道:“到底还得死几个才够?!”楚绍云倒了盏茶喝了:“打不过就得死,有什么好说。”解挽舟想起单阳,愤然道:“难道弱者就该死吗?”

楚绍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在岛上就是如此,如果你想改变什么,先让自己强大起来再说吧。”解挽舟坐在桌边,低头沉吟不语。

楚绍云从怀中摸出几张纸来,道:“好好看看。”解挽舟诧异地接过,只见首页纸上工工整整写着“点鳞步”,后面几篇步法身形画得清清楚楚。楚绍云在一旁道:“这是师父传给我的轻功步法,给你练练吧,也许有用处。”

解挽舟心中感激万分,道:“楚师兄,真是太谢谢你啦,我……”楚绍云一摆手,阻住他的话:“你好好练功就是了。”解挽舟知道他不喜人多言,当下也不再说,拿着纸凑到灯下细瞧。这“点鳞步”乃江雪涯无意之中独创出来,他一向心思婉转,九曲十八弯,弄出这轻功步法也是如此,虽然只有短短几式,但极为繁复,身形眼神都有无穷奥妙。解挽舟越看越喜,一边动唇默读,用手指在桌上比划,到最后兴之所至,跳起来在房中一招一式地演练。楚绍云在一旁看着,偶尔出声提点一两句。

解挽舟极为聪慧,半个时辰便将步法牢记在心,两个时辰已练得极为熟稔。只见青衣衣袂翻飞,身影翩翩,倏忽往返,飘若游云,末了停步凝神,气不长出,目光晶亮。他心中得意,对楚绍云一仰颌,微笑道:“如何?”

楚绍云面无表情,只道:“嗯。”

解挽舟听不到他夸奖,甚是失望,一下子坐到椅上,道:“真累,肚子好饿。”楚绍云从床边捧起书来,道:“去用膳堂,兴许还有饭菜。”

解挽舟想起井家兄弟,头一偏,道:“我不去。”

楚绍云猜到他又受井家兄弟奚落,皱眉道:“难道你以后永远不去吃饭?”

解挽舟咬着唇,低声道:“楚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定会用心习武再不任性,可我今晚真的不想去用膳堂。”他的脸隐在灯影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和孤凄。

楚绍云注视他半晌,慢慢走到门前,对守在外面的侍从道:“去把我的夜宵点心端来。”

解挽舟次日一早便赶去崖边,信心十足,远远竟见蒋雁落已然等在那里。他紧走两步叫道:“蒋师兄,昨晚楚师兄教我功夫啦,叫‘点鳞步’!”蒋雁落道:“哦……那恭喜你啦,今天没酒喝,可不能偷懒。”解挽舟一笑,道:“那是当然。”和蒋雁落并肩而行,道:“蒋师兄,你得帮我提点提点。”蒋雁落搔搔头,道:“你这可真为难我了,‘点鳞步’师父只教给楚师兄一人,他传给我的是‘飞雁法’,似乎不尽相同。”

解挽舟一皱眉,随即开颜道:“无妨无妨,正所谓一通百通,都是轻功心法,你提点的总没有错。”说着,向海滩跑去。蒋雁落摸摸怀中昨夜刚写好的“飞雁法”秘笈,自失地笑笑,纵身跃起,跟上解挽舟。

昨夜解挽舟练了半宿,自觉成竹在胸,却不料真要用来提水,并不见如何快捷。解挽舟皱眉思忖一阵,又向蒋雁落讨教几个疑问。初始之时,蒋雁落尚能解答,但毕竟对“点鳞步”所知不多,到得后来也只能摇头苦笑。

解挽舟又练了几趟,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只好早早回去。吃了晚饭去找楚绍云,哪知这个师兄突然装聋作哑起来,无论问什么,只一句:“你再仔细琢磨琢磨。”解挽舟连问几声,得不到解答,倔脾气一上来,索性不问了,自己天天到崖边,边练边揣摩。轻功或有进益,但要练成“点鳞步”总是差些,那缸海水也只能灌到一半,再多一分也不成。

转眼间过了月余,天气渐渐变暖,海边冰川消融,大雁成群结队地凌空飞过,林中枯草间,嫩嫩茸茸地吐出新绿。

解挽舟清晨起身,绑好“炼云片”,走出屋子,却见楚绍云正提着水桶在自己门前,弓着身忙碌。他凑上前细瞧,楚绍云一手提桶,一手拿着水瓢,正一瓢一瓢往几根矮小的枯草根上浇水,遂问道:“喂,你干什么呢?”

楚绍云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解挽舟,也不回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浇水一边道:“开春了。”

“啊,是。”解挽舟瞧瞧楚绍云弯下的后身,“你这……”

“给花浇水。”

“花?”解挽舟仔细打量一番那几株插在地上的枯根,也就长过小腿,看不到一点生命气息,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花?”

楚绍云直起身子,随手把瓢扔到桶里:“月季。”

解挽舟瞠目结舌,瞪着那几根枯枝:“月季?”

楚绍云点点头,将水桶交给一旁侍从,接过布块擦擦手,道:“是月季。眼下还看不出来,等天再暖和些,就会吐牙,抽枝,然后开花。”解挽舟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以前还以为是杂草呢。”

楚绍云一笑,道:“是,还未长成的时候,谁也猜不到它们能开得那样好看。”

解挽舟头一次看到楚绍云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再不似以往那般平静淡然。他注视着刚刚浇灌的那几株花,目光柔和,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一丝怜惜。那抹笑容极浅,几乎让人察觉不出,却给这个永远平淡如水的人,带来一种说不出的生动韵味。

解挽舟瞧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指着楚绍云“啊”地一声。楚绍云回头道:“怎么?”解挽舟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楚绍云见他神色古怪,微感诧异,但见他不说,就不再问,转身进屋。

原来,解挽舟猛地记起蒋雁落的话来,谁成想这个木头一样的楚大师兄,会的一门手艺居然是养花。想象楚绍云木讷着脸,端着一盆绿叶粉蕊,娇艳欲滴的月季的模样,忍不住偷笑。

他正胡思乱想,只听得楚绍云扬声问道:“‘点鳞步’练得怎么样了?”

解挽舟叹口气,道:“百尺竿头,难进一步。”

楚绍云看他一眼:“缸里的水能灌进多少了?”

解挽舟想了想,道:“半缸。”

楚绍云点点头,在角落里找出一把锄头,放在一个竹筐里,背在身上,道:“走吧,跟我上山。”

“干什么?”

“去看看山上的花草都长得怎么样了,挑两株带回来,顺便——和你提一提‘点鳞步’的秘诀。”

解挽舟心中一喜,却偏偏嘴硬,脚尖在地上一蹭一蹭,偏头看向一边:“你不是说让我自己琢磨么?——”

楚绍云走到门前:“那你到底去不去。”

解挽舟一跳跟上:“去,当然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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