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相思 作者:寒蕊-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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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长老对视片刻,大长老上前一步,行了礼道:“依这小狐所说,苍梧阴气缭绕,尽日风雨,夜间竟有众鬼行于郁溪之畔。加之大总管在苍梧见到尺郭郭,我四人曾经商讨过,皆以为当是鬼母出世了,只是不知为何找上我族。”
白离抬手示意大长老回座,颔首道:“我也是如此猜想。至于鬼母针对我族,也许是因郁溪的缘故。只是苍梧本为重华帝君巡行之地,正气充盈,原不该生出鬼魅之物。何况呼风唤雨,向来是龙族所长,以鬼母之能,尚且做不到如此。”说到此处,白离忽而想起同天女魃分别时她满是疑虑的神情,心中不由一沉。
大长老若有所思的道:“那依王上所见,在苍梧的除了鬼母,尚有龙族?但寻常龙族受上界管束,并不能随意布雨,若说是蛟,却不知哪头蛟有此等能耐。”
就是应龙真的走脱,他也没办法飞去苍梧抓他回龙王塚。白离暂且抛下心头疑惑,正色道:“这些不过都是猜测罢了,当下最要紧的是将白歆救回。不过他既有传讯,诸位就依他所说,如常处理族务便是,我自当请合适的人前去探看。”
四位长老听他这样说,就知白离已经交待完了,纷纷告退,走前道:“王上的记忆既然已彻底恢复,族中俱都安心了。”
白离含笑将长老们送走,又同如墨道:“迟些还得教你去一趟黑水,见了延维君,要将此事悉数告知,请他去救白歆。就说百年前我二人之约,这就算应了。”延维乃是苗民主神,常紫衣旃冠,长了蛇的身子,却生着两个头,形容十分古怪,法力倒是高强。百年前白离去黑水游玩时无意中撞见延维蜕皮,极巧的帮了他们一把,便得了延维一个人情。白歆并不止是青丘大总管,也是白离义兄,白离幼时修行起卧几乎都与白歆在一处,感情比跟真正嫡亲的长姐白颜更加亲密。白离虽知白歆为人稳重,苍梧的情况也没有坏到极处,但这个人情他倒觉得用的不冤。
如墨得了话,却不忙去做准备,他并没发现到白离眼中的郁色,在旁伺候了一阵,仍是耐不住好奇,问道:“王上从梧宫来,怎么不见凤君?”
白离正低着头去看送来的文牒,闻言持着文牒的手一顿,淡淡道:“凤君又不是狐狸,自然有他的事要做,总不能一直跟着我。”
如墨撇了撇嘴道:“以往出了这样的事,凤君总要来帮忙的。哪像那位仙君……”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该提沧琅,忙住了口去偷瞧白离脸色。
白离脸色没什么表情,半晌方动了动嘴角,低低道:“他以后也未必会来了。”
他自己不知道,如墨却觉得他的语气教人心里难受得慌,虽然不知自家王上为何说凤君不会再来了,终归是乖乖闭了嘴,陪着白离看了一整日的文牒。
延维君十分守信,不到五日白歆就以幻术联系上白离,简单叙述了一下此事始末。苍梧不知为何连日风雨不歇,阳光被厚重的乌云阻隔在外,阴气凝聚不散。南海小虞山鬼母偷入此地,日产十鬼,竟不惧昼行,专以灵识已开的妖兽为食。时日渐久,满郡森然阴气遮天蔽日,这里已然成为鬼窟了。尺郭素来最爱食鬼,白歆于郁溪探查时无意中发现其踪迹,一路跟随至万鬼群聚之地。尺郭为鬼母反噬,而白歆得延维君相助,两人打散众鬼,后在郁溪一侧隐秘处寻到半片龙鳞。
白歆刚从鬼窟里被捞出来,正留在青狐故地养伤,白离见族中诸事安稳,便亲自去了一趟苍梧。先于龙鳞所在处破开结界,再设阵法驱散阴气,一时云雾消弭天光大亮,逃逸诸鬼见光则死。白歆交上来的那半片漆黑龙鳞,边缘薄而锋利,光泽如玉,白离一见即想起应龙的原形。只因还未接到敖谨消息,怕再给他引来祸事,故而并未第一时间送去上界,只派人先看住凶黎土丘。
余下的便是废去青狐族长再立和安顿余部等族务了,这些事情说来不难,只是颇为琐碎。待白歆伤势痊愈,白离方留下白歆处理余下杂务,回到青丘时已是夏末了。
起先黄羽来过两次,不过是传递苍梧消息,第二次倒说了凤君已安然涅盘,却没带来九霄的只言片语,苍梧事平后,黄羽也就不再来了。
白离像是忘了这件事,一反常态的不再时不时的去凡间游玩,每日只留在族中静心修炼。直到敖谨带着一堆珍奇异果亲自来青丘道谢并小住,白离将龙鳞送与贪狼,这才不再整日扎在主殿不出。
这日天气晴好,狐宫小池中莲叶田田,虽已是莲衣半褪,然而池水清澈,天光云影倒映其中,碧绿花梗间更有游鱼穿梭,看着十分可爱。敖谨去主殿寻白离时正一眼望见满池锦绣随风而动,干脆便拉了白离一同到小池中的水榭对弈赏花。
正厮杀到关键处,有侍人在外请见,如墨退出亭子同那人轻声谈话,进来时脸色有些奇怪,双手递上一张白玉柬道:“羽族选侍定在下月初一,羽王传柬请您前去观礼,使者现在前殿,要请进来么?”
白离持着黑子的手顿了一顿才放下,没有去接白玉柬,嗯了一声道:“往常鹓桓递帖不都是自己来见我么,今次怎么将人留在前殿了。”
如墨犹豫了一下,低下头道:“来的不是鹓桓凤使,应是大丹殿的哪位管事。”
白离不说话了,棋子打在墨玉棋盘上声响清脆异常,过了一会,见如墨还在一旁捧着白玉柬,白离斜了一眼过去,语气淡然道:“还有何事?”
白离神色如常,如墨却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怎么愉快,忙告退去替白离打发梧宫来使,心中暗道,自恢复了记忆后,王上越发的稳重威严了,只是从前更可亲些。
敖谨和白离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怎会看不出端倪,眼见着白离在棋盘上咄咄逼人的吃掉他半壁江山也不急,微一琢磨,故意慢悠悠道:“此番多亏你和凤君相助,我才能平安得返东海。前些日子因知你不在青丘,我便想亲自去梧宫向凤君道谢,只是连去了几次都没见着人。我还道他同你一般有事出去了,没想到是在忙羽族选侍的事。说来这选侍到底是羽族大事,凤君竟会忙到没空待客呐。”
白离眉梢一挑,忍不住道:“他涅盘之期到了,前些日子正是渡生死大劫的时候,怎可能是托故不见你。”
敖谨并不知九霄涅盘的凶险,听白离板着一张脸为九霄辩解,就笑起来长长的哦了一声。看白离长眉轻皱却不说话,敖谨正色道:“我从前虽不愿意你同凤君走的太近,那也是因为当时你眼中只有沧浪的缘故。但不管如何,凤君待你已是极用心了,他渡生死大劫,你纵算是族中有事不能在侧陪伴,事了之后何以也不去探望?”
白离被他戳中痛处,一颗心立时疼得一缩,终于不再强抑恼恨,丢开手中棋子道:“纵是我想去见他,他现在也未必想见我。”也不待敖谨追问,将涅盘之事尽皆说出,讲到末了眼眶都要红了。白离扭过头去看池中莲花,这一月多来郁结的心情反而稍微轻松了些。
敖谨听罢长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你走了之后再没见过凤君?”见白离点头,他又问道:“那你又如何知道凤君不是情意如昔?”
白离冷哼一声,恨恨道:“他涅盘之后也不曾遣人传讯,倒还记得曾应过我羽族选侍的事,可来的竟然还是大丹殿的人。”
敖谨简直无语,憋了好一会才道:“你也说涅盘凶险,怎知他不是重生之后行动不便才没和你联系?何况选侍在即,梧宫一定忙得很,换个人来递帖罢了,这算什么凭证?”
白离怔了怔,迟疑道:“可这选侍的日子都定了,他定然是行动无碍了,对来传帖的人仍是一句交代都没有。”
敖谨道:“不交代总是有个缘由的,你没听凤君亲口说了,怎能断定他已忘情?就算凤君真的忘情了罢,他都不恼你自封记忆还求他善后,你总不该为了这个同他赌气。”一边心中嘀咕道,说不准凤君是见白离跑得没个踪影连着先前的事一块恼了,这才冷落了白离。
白离先时还老实听着,到了后来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瞪着眼道:“本座不过是怕两厢尴尬罢了,哪有同谁赌气?”
敖谨懒得理他,径自道:“沧浪对你不理不睬的三百年,你都能跟没事人似得自个儿往上贴。凤君脾气比沧浪不知好上多少,你倒连他的面也不敢见了?”
敖谨懒得理他,径自道:“沧琅对你不理不睬的三百年,你都能跟没事人似得自个儿往上贴。凤君脾气比沧浪不知好上多少,你倒连他的面也不敢见了?”
敖谨再是了解白离,也不可能完全理解白离面对此事的心情。白离一意回到青丘,也不主动询问九霄的消息,不过是因为太过害怕,怕九霄涅盘之后真的再不念从前情谊。白离对沧琅贴心贴肺好了三百年,最后换得当胸一枪,自觉再没有心力对谁那样了。他原想若是九霄还同原来一样,自然会来找他,若是九霄已忘了,那也就算了。可记起到九霄站在阳光下浅笑微微的样子,他就觉得心被丢进了煮沸的油锅里,简直难受得不行。这么长时间都不见梧宫来人,白离便以为九霄不愿再同他一起了,没赌气是不可能的,但这气也生得没道理,最后还是心痛多些。
然而被敖谨这样一说,白离又有些不确定了。他一会欣喜一会忧愁,表情十分纠结,连搭理敖谨的功夫都欠奉。敖谨自顾自的品茶赏景,最后自己出去找旁的乐子,留下白离一个人在水榭里想了大半天。
羽族与其他兽族不同,羽王和凤君为羽族双君,日常族务由羽王操持,凤君在掌管梧宫之外更负有保护和象征之责。一应消息传达皆经凤使,若非遭到灭族威胁或举行大祭,其他羽族是不会进入梧宫的。大丹殿选侍乃是羽族盛事,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在选侍之期各族族长都需入大丹殿朝拜,百年中只有这一日方可见到凤凰真身。白离是自涿鹿之战以来唯一一个被请来观礼的异族,但他自入梧宫后就未见到九霄,心中只觉得忐忑不安,对这难得一见的祭典反而没有什么期待了。
丹穴山上的金梧桐有两个巨大的分枝,东侧为梧宫,西侧却是族中祭坛所在,朝拜之礼正在此举行,白离同羽族各部族长同在与祭坛相对一侧的枝干上观礼。整个祭坛以玉之精华筑造,光滑平整的玉面上布满以朱红线条重重勾画而成的繁复符文,如同某种精美而奇特的花纹。正中有一方高约三尺的白玉祭台,上面放置着一支青翠的梧桐枝,其大小远大于寻常梧桐,那五片枝叶都是一般大小,纹路雕刻一般的清晰深刻。
此时不过刚至日出,浓黑夜色褪去,东方泛着略深的暗灰,祭坛四周萦绕着薄薄一层云气。经息桐殿选出的六名年轻羽族身着白色祭服,分作两列在大祭司的带领下登上祭坛,大祭司站在祭台之前双手结印,婉转优美的吟唱从他喉中逸出,那声调不似人语,更近于某种鸟类的鸣唱。起先是极为轻微而柔软的,渐渐变得清亮而高昂,周围云气受到他吟唱声诱引,在祭坛上不断涌动流转。年轻羽族们低眉垂目,应和着大祭司的歌声开始低声祝祷。清风漫卷,在台上不断回旋,那风卷起他们雪白的衣袖,掠过金梧桐舒展的枝叶,演奏出如笙箫如琴瑟的优美乐声,与羽族的吟唱声相呼应和。白玉祭台之上的青翠梧桐开始生长,五片梧桐叶化作青色枝干不断抽长,白色云气漫涌到青梧桐周围将它层层围绕,梧桐长到一丈高时停止了长高,碧色枝干中抽出嫩黄的新芽。
而透过梧桐的顶端看去,天边的最后一丝墨色也已消融,旭日从瑰丽如锦的朝霞中渐渐露出真容。在那耀眼金芒映射之下,忽有清越高亢的鸟鸣声直冲云霄,一只巨大的凤鸟迎着初升的朝阳张开双翼飞掠而来。只见它下颌似燕,脖颈比之寻常羽族更为修长,凤身裹在比火焰还要鲜妍的红色翎羽之中,而额上凤冠和羽翼上艳红淡去,三色凤羽将那双形状流畅健硕有力的翅膀层层覆盖,白羽如崖上雪、黄羽如中天月,青羽如春时山,最后在双翼的末端凝成深深的暗紫,尾部五色翎羽若鱼尾迤逦,在空中翩然舞动的姿态舒缓而优雅。它从层层堆叠的艳丽云霞中飞出,却比那云霞更为绚烂夺目。
两只黄色鹓鶵一左一右跟随在凤凰身后,飞到祭坛上空时纷纷化作人形。当中的凤君墨发斜挽,朱衣银绣,秀逸眉眼如水沉静,神情从容中带着一种不染烟尘的庄严肃穆。他轻轻的落在青梧桐顶端,腰间垂落下的环佩琤琮微响,朱红衣袖像是未曾合拢的双翅翩然展开,流转的云气聚集到他摊开的掌中化作一汪清泉倒注回身下碧色梧桐之内,而那梧桐在醴泉的滋养下已彻底长成,青翠的叶片舒展开来随风而舞。
在场的羽族不约而同的俯身下拜,甚至有修为心性稍弱的听到凤鸣声而忍不住幻出原形,音色各不相同的鸟鸣声交织在一处,虔诚而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