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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燕归 作者:江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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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低下头去,脸颊上滚落两行泪,哽咽着说道:“所以那时教主回来,取回教主之印时,我几乎不能相信,只觉得无地自容,所以谎称不曾带在身上,哪里想到还是却被他取走了。”
这时费清却咳嗽一声,说:“教主既然取了教主之印,便该将教务接管了,为何又走了?此事与常理不合。”
沈梦惨笑一声,便说:“是,这与情理不合,我回去之後,只觉得其中有异,所以不敢声张。教主既然把教主印与了我,便不会这样不出一言的取走。他既然追了赵灵出去,怎麽独自一个回来?若是失了赵灵,便该回来教里,若是因了别的事,也该告诉了我们,替他出一分力才是,怎麽会什麽也不说便走了?”
黄谌有些看不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说这样的话,难道不是引着众人去想那人是假非真麽?
沈梦不等众人问话,便又说道:“我後来想起,教主离去那日,山中的守卫尽数被杀,那时我便觉着有些蹊跷。我原本以为是赵灵私自出山,被守卫拦阻,所以才下此重手,如今一想,只怕并非如此。”
木盛沈思片刻,才说:“那你的意思是???”
沈梦低声说:“教主为人,并不会只为了取印而来回,此事背後,只怕是??另有其人??”
费清便笑了,说:“谁能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路三娘突然说:“是不是有人拿住了赵灵,逼他拿教主印去换?”
沈梦神情一变,突然却说:“教主的性子,是断然不会为了儿女情长断送圣教的。”
木盛沉吟片刻,却突然说道:“我们在此猜度,一时也没有结果,不如暂且如此。六弟和祁护法他们仍在外寻访,等下月他们归来之後,再做打算。”
木盛又吩咐他:“迟些不忙了,沈兄弟还是叫七弟看看的好,不要年轻好胜,武功一事,急不得的,别反倒落下病来。”又对黄谌说,“此事十分隐秘,若是叫七弟来做,众人都要疑心。你的本领七弟也是晓得的,这人又须得仔细的照看,我们便把他交与你手上,无论他是不是教主,你都要尽心的替他医治了。没有我们四人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你可知道了?”
黄谌领了命,却想,怎麽,他们竟然不放心把这人与曹真医治麽?转念一想,他隐约记得有人说过,曹真入教之前,曾受过沈家的恩情。这几人必是有所疑心,怕这两人有所串通,所以不唤曹真前来,反倒叫了他。
只怕这早就在沈梦的算计之内了,黄谌抬头,迎上沈梦的目光,沈梦却有些恍惚的一般,不知在想些什麽。黄谌心底生出寒意,想,他到底想要怎样?
那日之後,他便留守在此处,看着这麽一个假人。
沈梦若是没有另外三人的手令,也是不能进来的,於是从此不能独自见他,两人再未传过消息。
黄谌被困在这高阁之中,不能外出半步,日日夜夜的守着这麽一个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的假人,只觉得这人越来越似何燕常,想,只怕这就是何燕常,是被沈梦谋害了,藏在这里。他一向就有心病,渐渐的竟生出!症来,有些疯癫了。对教内教外的变故,一概都是不知。
至於沈梦,竟然大病了一场,病倒之後,便藉口养病,去了他庄上,还将他庄里之人一并赶出。这一桩鸠占鹊巢的事,黄谌更是一无所知。
等到黄谌终於知晓了此事,又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之後,覆水难收,大局已定,纵然他有回天之力,却也补救不及了。

十八 上

黄谌的庄子名叫香雪山庄,听着十分迤逦,其实不过是因了庄里有一片极大的杏林,想着那句“杏花含露团香雪”,於是便索性取了香雪山庄的名字。
待到杏花谢时,山庄之中纷纷扬扬,尽是落花,犹如香雪一般,极为可观。
沈梦倒不曾见过那样的美景。
他来教中的那一日,便是在何燕常面前自荐枕席的那一日。此事教中无人不知,都觉得他手段十分低劣,不过是生得好,入了教主的眼,所以教主才会纵容罢了,不免都把他看低了一等。
黄谌为人甚是清高,对他这样的攀附之辈,避之尤恐不及,自然是不屑与之来往的,也不会有什麽交情。
他如此自辱,才得以入教,自然也无缘来这山庄,赏这春日里的香雪了。
黄谌一心向医,何燕常宠爱他的时节,便寻访了许多名医教授於他。曹真原本是有个药园子的,只是小些。何燕常见黄谌喜爱这些,便分在山里另开了一个极大的药园,还派了教众供他使唤,也是为了他的缘故,後来教里才开了那些生药铺子。
黄谌也不曾辜负何燕常,便连曹真也夸赞过他,说他生来便有天分,合该吃这碗治病救人的饭。
何燕常听了也很欢喜,那时正是他极宠黄谌的时节,因了曹真这句夸赞,便命黄谌在教中治病救人,让他受人尊重,得人敬仰,可以与别人平起平坐。
黄谌也因了此事,得了教里诸人的赏识和抬举,他原本不过只是山门前一个扫石阶的童子,如今凭藉着何燕常的宠爱,竟然在教中平步青云,扶摇而上了。虽然不及护法和使者的地位,却也有自己的山庄和药园,教中的事务,也能说得上一两句话。
何燕常十分宠爱过的,倒也是有几个的,只是大多都已泯然众人。唯有黄谌,倒当真算是个异类,早已今夕菲比,只怕在许多教众看来,也觉着不枉他当初雌伏一场。
沈梦却只觉得他蠢。
大约是他看何燕常的眼神,又大约是他在何燕常身旁时的情态,他对何燕常暗藏的心思,总有蛛丝马迹可循,细细看去,便一览无遗了。
沈梦察觉之时,只觉得着深深的好笑。
沈梦宠爱这些少年,也不过同养只猫,养只狗一般,便是待他们好些,也不过举手之劳了,只有黄谌这样的蠢,明明早已跳出樊笼,却还对此念念不忘。
沈梦来到他这香雪山庄里,见他这里楼台亭榭都与山中十分相似,起初还有些惊诧,等到了湖中,见那阁楼与天心阁一般无二,便觉着这人怎会糊涂至此。
他微微冷笑,想,何燕常不过对他有几分好罢了,他便摇尾乞怜,如狗一般,着实的可笑。
他与何燕常同起同卧七年,还不知这是个怎样的人?这人看似多情,实则无情之极,可怜黄谌竟然丝毫也看不明白。
沈梦来这香雪山庄,便是要守株待兔,等待何燕常自投罗网罢了。其实他也有些猜不准,只是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消息回报,他不免焦心。
若是易地而处,换了他是何燕常,也晓得自己性命堪忧,只怕头一件要紧的事便是寻人解毒。
若是何燕常不曾对黄谌生疑,自然会来这里寻他,要这人替自己解毒。沈梦想,黄谌对他的情意,何燕常还看不明白麽?只怕是心知肚明,装作不见罢了。此时不来寻黄谌,何时再来?恐怕在何燕常看来,也只有黄谌,断然不会对他不利的。
可若是何燕常对黄谌生出了疑心,那便难说了。
沈梦赌他不曾生疑,又或者有一丝疑虑,却还是要冒险前来。
何燕常终究是个武人,失却了一身内力,又不得归宿,四处躲藏,只怕未必好受,想要解毒的渴望,一日日的,只会更甚。而人在落难之际,总是会做些孤注一掷的蠢事。
所以他仔细的设了个局,将黄谌诱出香雪山庄,困在教中,形如软禁。
而他早先暗中准备的那个假何燕常,此时便也派上了用场。他原本是想着杀掉何燕常後,把这人药傻了好去哄骗黄谌的,却不想何燕常竟然会走脱了,弄成今日这般的不好收场。
他布置妥当了,便住进了山庄里来,静候何燕常自投罗网。
等他在这天心阁里住了下来,才发觉这阁楼深处竟然藏着一处暗室。他原本以为黄谌在这里藏着什麽惊天的秘密,结果推开一看,却大出他的意料,令他震怒非常。
这阁楼曲折幽深,他也不过是偶然兴起,想要搜上一番,却被他寻到一扇雕花的木壁,只轻轻一推,竟然转动起来,露出壁後的一间暗室来。
这暗室里的陈设布置,与天心阁里何燕常的卧房之中一模一样,长榻旁也是两个脚凳,木案边只有一把高椅,略微的斜着,就连摆放的位置也都一丝不错。
沈梦不曾料想会是这样的情形,又看室中床帐高挽,有两床锦被,两个圆枕,又看书案上堆着许多半展的医书,才知道这是黄谌的所为,心中又惊又怒,铁青着脸走了过去,一掌拍下,竟将那张书案击得粉碎。

十八 下

沈梦不料黄谌的执念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竟会修了这麽一个暗室,只怕黄谌在这里起卧之时,心里都是念着何燕常的罢。
沈梦只觉得黄谌简直疯癫,不可以常理来论,心中恼怒不已,想,此事了结之後,必要寻个藉口结果了他,不然何燕常一日不死,便一日被他念着。
他如今已不想杀何燕常了,所以黄谌留着,便是个祸害。
沈梦沉着脸在这暗室之中来回的踱了几步,只觉得这暗室之中无有一物看着是不碍眼的,心中愈发的烦躁,片刻也不想多待,便唤了哑奴过来,吩咐他将这室中诸物都一一搬离,或拆或烧,尽数毁去。
离去之前,心里一动,便又吩咐哑奴:仔细的搜寻了,有什麽不寻常的物事或是书信,又或者药方,便仍留着。
哑奴仔细的搜寻遍了,连药书里,锦被的夹层中也仔细的看过,果然被他检出一筐纸片来,也不敢擅做主张,便送至沈梦房中来。
他还不及将那些或残或废的纸片一一的翻看过,何燕常竟已独自送上门来了。
沈梦虽是想着要在这里等他自投罗网的,可是真真被他等到了这一刻时,却又手心满是细汗,竟然有些坐卧不宁。
沈梦想,他当真来了!
那时节,梦里幻里曾有过的许多念头,都只是不见。心里空空一片,想也不及想,早已恍然站起身来,换了衣装,取了宝剑,也不带别个,竟然独自一个前去相迎。
何燕常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看着十分刺眼,他却丝毫不觉,神态有些悠然,彷佛不是为着求一条性命而来,却是闲逛误入的一般。
沈梦明知何燕常内力尽失,看他不见,不然也不会当真进来,可还是屏住了呼吸,在他身後不言不语的看着。
何燕常悠然自得的走入这山庄之中,走过前院,进了曲折的回廊,又走了片刻,却不知为何在廊下驻足。
沈梦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後,见他毫无知觉,心中突然绞做了一团,极不是滋味。
何燕常站定了,也不知是怎的,竟然摘了斗笠,微微蹙眉,伸手去抚那回廊上的栏杆,彷佛若有所思的样子。沈梦心里又怒又气,想,他想着什麽?难道触景生情,还念着黄谌不成?
沈梦与何燕常同起同卧七年,本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明知不该,心绪却常被其牵动。此时他已大权在握,踌躇志满,可是再见这人,心中的喜怒仍是随之起伏,左右不定。
沈梦缓缓的握住了剑,他想,若是在山里那时不曾被他走脱,只怕我早已狠下心肠将他杀死了。那时我若要杀他,也不知他会是怎样的神情,会说出怎样的话来?心里竟然有些遗憾。
那时不曾动得手,时至今日,沈梦已不想杀他了。
何燕常如今内力尽失,如寻常人一般,若只是取他的性命,岂不是太过便宜了他?
沈梦日里夜里都想着要捉这人回来,却不曾细细的想过,当真见捉着这人的时节,他又待如何?
他以为这人会怨憎,会恼怒,会……,便是他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这人总该有所不同才是。
他开口之前想了许多,却万万也不曾料到,这人回头见着是他,微微一怔之後,反倒笑了,并无他语。
他平素善辩能言,狡猾多智,只是遇着这人,却都烟消云散,化作乌有。这笑意太过熟悉,他心中恼怒极甚,只会连连的逼问一句:你笑什麽?
何燕常明明落入了他的手中,却毫不在意,神态自若,并没有一丝的惧意和惊慌。
沈梦再也想不到两人相见之时,竟然是自己落了下风,失了章法。
他心里大怒,想着到底要用什麽手段对付这人才好,才能教这人在自己面前低头俯首。
他想要何燕常来讨好他,哀求他,想要何燕常跪在他的脚边,彷佛一条丧家之犬,惶惶不安的亲吻他的脚趾。
他想要羞辱何燕常,想要剥光了何燕常的衣裳,将这人摁在书案之上,干得他哭着求饶。
这些念头夜里曾扰得他难以入眠,心烦意燥。
可他想不到有什麽法子可以让何燕常屈从。他心里隐隐的知道,即便是为了解药,这人只怕也不会向他低头献媚的。
而他手中亦没什麽可用的砝码,可以教何燕常一如他当年,丑态必现的求人临幸。
教中亦有许多酷刑,只是以皮肉之苦来逼人屈服,那是最无趣的一种,他并不屑於用那样的手段来驯服何燕常。
带何燕常去湖心小岛之时,他心中浮起了许许多多的念头,只是每个皆是一闪而过,不堪一用。
何燕常已经失无可失,所以才会这样毫不在意。
他与何燕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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