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成灰(多尔衮重生)-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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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史成灰(多尔衮重生)
作者:龙十三娘
文案
“你若是要恨我,就用尽你所有力气来恨,否则就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就不是阿玛的儿子!”
对上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皇太极厉声道。
“朱明王朝气数已尽,这将是我大清的天下!”
多尔衮抬眼望去,他的话在耳边回响。
“纵然青史成灰,我也无怨无悔。”
那一盏枯灯,燃尽最后一滴灯油,爆发出一丝火光,黯然熄灭。
明亡清兴六十年,那是一个远比九龙夺嫡更为精彩残酷的时代……
午夜惊梦夜正凉
起初只是一片混沌,一抹轻薄的光照了进来,似乎前面有许多人影在晃动,他便向那光走去。不知为什么,心跳快地像在打鼓,寂静中只有自己急促的喘气声。
一个女子的背影出现在面前,她身着华丽的盛装,看起来雍容高贵,她缓缓转过身,嫣然一笑,精致的妆容衬托出她美艳的容颜,唇上一点朱红,拨撩着人的心弦。
额娘?
他心底一惊,想要喊她,却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他向她跑去,挥舞着双臂,可距离还是那么远,怎么都无法靠近。
影影憧憧许多人突然涌出来,向那女子逼去。
喧闹噪杂的声音凭空出现,那吵声直钻入脑中,又尖锐又疼痛,他捂住耳朵想要堵住这声音,可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他们一个个面露凶光,凶神恶煞,似乎一张嘴就能把她吃了。
“父汗有遗命,要你殉葬!”
“你心机太重,阴险狡诈,留在世上是个祸害!”
“父汗待你恩重如山,你应该下去陪他!”
他们一步步逼近,无数双手伸向她的脖子。
“勒死她!勒死她!勒死她!”
一根弓弦缠绕在了女子颈上,越勒越紧,那女子痛苦地挣扎着,口中叫骂着。
放开我额娘!他呼喊着,可仍然没有声音。
勒死她!
他们得意地笑着,笑声恐怖骇人。
他怒极攻心,猛地冲了上去,扑在了一个人身上。
“多尔衮?”那人回头,先是一惊,随后放声大笑,“你来晚了,多尔衮,你的额娘已经死了!”
多尔衮拼劲全身的力气吼道:“皇太极!你杀了我额娘!”
皇太极呵呵笑着,形容狰狞:“我不但杀了你额娘,还夺了你的汗位,你什么都得不到。你不高兴了?哈哈,你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多尔衮大喝一声,向他撞去,他抡起胳膊一挥,自己就腾空飞起,被他打了出去,重重地往下掉落。
仿佛跌入深渊,无穷无尽没有底,多尔衮就不停地下落,下落。
光芒被黑暗吞噬,一切又再次消陨,他砸在了地上,摔成粉碎。
……
多尔衮从噩梦中惊醒,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胸部剧烈起伏。
他总是做这个噩梦,每次都一模一样,每次都像真的从高处摔落似的,浑身骨头都散了架。
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就和梦中的场景一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翻身起床,随意地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走向床边的水盆,撩起水往脸上泼去,狠劲地揉了揉。在这寒冬里,冰凉的水刺激着他的皮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他心中的燥火。
捂着脸的手,又软又小,他摊开掌心,怔怔看了半天。
水盆里的水渐渐平静了,映照出多尔衮的脸,也是糯糯软软的,像一只包子,让人不禁想要捏一把。
都已经十来天了,可还是不习惯自己这副样子。
其实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
印象当中似乎自己是睡着,忽然有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冲了进来,各种家伙什都向他砸来,忽然他就站了起来,轻飘飘地出了人堆。
可那些人还围着什么,手里握着鞭子,死命地抽打。
那是一具已经在腐烂的尸体,是自己的尸体。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可这些人挖开了陵墓,拖出了尸体,砍去头颅,肆意鞭挞。
他们是小皇帝顺治的人!
是我,把你推上了皇位!是我,身先士卒打下这江山!是我,带着八旗兵入主中原!
我为了大清,鞠躬精粹,隐忍一生,可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你们,竟敢如此侮辱我!
多尔衮异常愤怒,他扑了出去,扑向了紫禁城。
顺治正在给他的额娘,圣母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请安。
就是这对忘恩负义的母子,他要把他们掐死,撕成碎片。
可他一道白光闪过,他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他就发现他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他五岁那一年。
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吗?让他重新来过,重新审视一遍这一生?
他心中狂喜,对将来会发生什么都了熟于心的多尔衮来说,能再活一次,就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既然如此,是我的,就绝不会放弃!
皇太极,你逼死我额娘,夺我汗位,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什么摄政王,什么皇叔父,都是骗人的!
要争就要争皇帝的位置!
多尔衮又看了会水中的倒影。五岁,本应是只知道吃喝玩耍的幼童,可如今这小小的身体里装了一颗野心勃勃的心,外表虽然稚嫩,可双眸却深邃老成,隐隐透着残忍嗜杀。他是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现在离皇太极继位的时间还有十年,也许的确需要那么久来改变一些事情。
而明天,正月初一,就有一件对女真人来说极为重大的事,就是努尔哈赤封汗,建立大金国。
多尔衮擦干净了手,梦中惊醒的他,已全无睡意,便打算出去走走。
都城赫图阿拉的夜空静谧美好,满天的繁星像仙女洒落的珍珠末,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多尔衮仰着头看着,竟出了神。
有多久没有这么安逸地生活了?
生前不是忙着打仗就是铲除政敌,稳固地位,一刻都不得闲。现在回到过去,一切争斗都还未开始,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和谐。
多尔衮心中一紧,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有一丝放松,不能贪图这短暂虚幻的悠闲。既然老天垂怜他,就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月色正朦胧,昏暗中多尔衮看见一人站在树下。只是一个背影,突然进入视线,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猛地一跳。
是皇太极!这个身形,太熟悉了,化成灰,都能认得!
他一个人站在黑夜里,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对外界全无防备。
多尔衮下意识地按住腰间匕首,一步一步向他蹭去。
握着刀的手,越捏越紧,刀柄上的纹路印在了手心里。
就这样,一刀把他杀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这个虚妄的念头,在他脑中盘旋不去,他的脚步轻地像一只猫,慢慢向他靠去。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皇太极这个人,额娘也不会因他而死,汗位也可以由我来继承。
多尔衮这么想着,额头上渗出薄薄一层汗。
一阵清风吹过,似是吹醒了,皇太极蓦然回头,看见了僵硬地站在他身后的多尔衮。
月光皎洁,站在面前的是二十五岁的皇太极,他眉目疏朗,器宇轩昂,原本略显忧虑的脸上因为看到多尔衮而露出一丝诧异。
多尔衮脑中一片空白,思维完全停滞,五岁的幼童挤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四贝勒。”
明日,在努尔哈赤封汗的大典上,皇太极将会与其他几位哥哥一起封为和硕贝勒。
皇太极温和地笑着:“多尔衮,这么晚还不睡?”
他这一笑,让多尔衮松了一口气,复杂的情绪在心中涌起。
七年了,从他龙驭上宾到自己薨逝,已经七年了。没想到,回到过去,这时隔七年的第一次相遇,竟然——是怕他的。
难道是他对自己上辈子的影响太深了吗?
多尔衮恨自己怯懦,用力掐了掐手心,留下一个个半月形的印痕。
“多尔衮?”皇太极见他不说话,又叫了一声。
“啊?”多尔衮这才回神,“刚做了个噩梦,觉得闷得慌,就出来透透气。”
“梦到什么了?”
“梦到有几只野狗在哄抢一只兔子,血淋淋的,就吓了一跳。”多尔衮天真无邪地说道。
皇太极自然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不禁笑道:“这也能算噩梦吗?我的弟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愁善感了?”
“倒也不是,就是那些畜生的样子太吓人,后来我就拿箭把它们都射死了,然后我就醒了。”
皇太极被他逗得直笑,他笑起来的模样温柔可亲,让人心里暖暖的,忍不住想要亲近。
多尔衮那本应清澈的眼眸散逸出冰冷的寒光,只有曾经经历过一生的他才知道,眼前的人在和善的外表下,是多么的阴险狡诈。
也许是以为自己跟前的只是一个小孩,所以皇太极完全没有注意到,多尔衮那与年龄不相符的眼神。
多尔衮低下头,当他再次抬头仰望皇太极时,又变成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皇太极觉得今夜与多尔衮特别亲,以前因为多尔衮、多铎这几个弟弟年龄太小,平日里忙于军国大事,与他们也没有什么交集。但现在,或许是多尔衮主动攀谈的缘故,皇太极心中多了几分对幼弟的爱怜。
但对多尔衮来说,已经与这个人打了几十年交道了,过去为了生存和上位,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他,揣摩他的心思,他的一举一动是什么意思,一眉一眼什么情绪,都熟稔于心。
皇太极蹲下身子,与多尔衮的视线正好持平:“下次行猎你跟我一起,这样不管你是想射野狗射兔子,还是射豹子,都不在话下。”
多尔衮扮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多谢八哥。”
皇太极舒心一笑,伸手摸了摸多尔衮的头。
本来只是个兄弟之间表现亲昵的动作,可多尔衮却极不习惯,骇然退了一大步,一挥手把皇太极推开。
皇太极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反应那么激烈,手僵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多尔衮也没想到自己本能反应竟如此夸张,慌地内心狂跳,胡乱掩饰道:“昨天和多铎打架,头上撞了个大包,这会都还疼得很。”
皇太极浑不在意,释然地笑着。
多尔衮镇定了情绪,又开口道:“八哥,刚才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是在想什么?”
午夜惊梦夜正凉
在多尔衮心里,他强烈地想要知道皇太极究竟在盘算着什么,生怕一不小心错过扳倒他的机会,生怕一不小心又再次跌入他的陷阱。虽然他对将来会发生什么大事已经一清二楚,可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而且以前由于局势所限,许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未必了解。
皇太极只是淡淡微笑:“都是些打仗的事,等你长大了就告诉你。”
多尔衮深深地不屑和鄙夷,但他的表情在皇太极看来,不过是小孩儿在闹情绪。
“好了。”皇太极站起身,“明天的仪式有得大家好忙活了,早点回去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明天给阿玛道贺。”
多尔衮再次抬头仰望,轻轻嗯了一声。
传说,在长白山的布库里山下,有一个湖泊名为布儿湖里。有一天天上来了三位仙女在湖泊中沐浴,其中最小的一位仙女名为佛古伦。一只神鹊衔来一枚果子放在了佛古伦的衣服上,那果子色泽鲜艳,佛古伦爱不释手就吞入腹中,于是有了身孕,生下一名男孩。这男孩生下来就会说话,一下子就长大了,仙女告诉他:“你姓爱新觉罗,名为布库里雍顺。”他就是努尔哈赤的始祖。
壬辰年正月初一,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即位,建元天命,定国号为金,诸贝勒大臣上尊号为“覆育列国英明汗”,又称天命汗。
多尔衮的前一生经历过了三位皇帝的登基大典,他的阿玛、兄长、侄子,一个接一个地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而他每一次都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零零碎碎的记忆慢慢复苏,与眼前发生的情景重叠在一起,多尔衮看得出了神。
这次的典礼筹备了许久,庄严而隆重,虽说是春日,可还是寒意侵人,蔚蓝色的天空仿佛比平日还高阔了三分,看得人心情舒朗。忙碌着的贝勒大臣和侍从们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想要帮个忙,也插不上手,也许是这喜悦的气氛感染了自己,多尔衮也觉得开心起来了。
太久没有开心的感觉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还未卷入那宫闱争斗,战场杀戮,才能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可他知道,这快乐维持不了多久。
五十八岁的努尔哈赤端坐在宝座之上,精神矍铄,丝毫不见老,宽厚的肩膀是长年累月马上征战的力量之源。他面带微笑,端坐着接受八臣呈上的奏表,侍臣接过奏表,站在他身侧,朗朗诵读。
诵读完毕,焚香告天,努尔哈赤低头俯视着跪在他脚下的诸王臣,他的雄心从今天起将更进一步。
同时,他命次子代善为大贝勒,弟子阿敏为二贝勒,五子莽古尔泰为三贝勒,八子皇太极为四贝勒,即“四大贝勒”。
他一直受父汗宠爱,年纪轻轻已立有战功,尤其是在征乌拉部时,表现英勇。
如今他已然进入权力的中心,已经成为了独领一旗的旗主贝勒。而自己却还手无缚鸡之力。
多尔衮感受着这一切,他想看看皇太极此时是什么表情,于是伸长了脖子看去,但是他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