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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寻刀 作者:没有鱼的水煮鱼-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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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他……”他泣不成声。
剑白表情冷淡,“我只不过将我的痛苦还给你。”
云泥拼命地朝周伐尸体爬过去,但是他不能动,任他竭尽所能,也无法靠近一点点。
他努力地伸长手臂,尽可能地将手指触碰到他。
剑白踢了一下周伐的尸体,将他们分离地更加遥远。
云泥用尽力气地伸手,他的指尖却只能捞到空气。
“我对你够仁慈了,”剑白缓缓说着:“到死,我都没有再见到刀夜,而他,就在你面前。”
云泥流着眼泪,他再没有任何想说的话。
他最重要的人,死在他的面前。
剑白弯下腰:“你这么想碰他吗?那我就再仁慈一些吧。”
他突然拔出剑,一剑剁向云泥的手。
如白玉般无暇的手腕随着剑势掉落,剧烈的疼痛让他一时竟无法发出声音。
剑白将他的手拾起来,甩在周伐身上,“这样,你的手就能碰到他了。”
云泥几近昏阙,又偏偏昏死不过去,头脑无比清晰的都是——周伐死了。
剑白的声音恍惚而幽远,“你摔了我的腿,我就砍了你的手,很公平吧。”
云泥只觉从身体深处迸发的疼痛让他几乎疯狂,有一个声音拼命再喊:周伐死了!周伐不在了!周伐因为自己被杀死了!
他突然笑出来:“剑白,你杀了我吧!”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剑白用剑划在少年的身体上:“接下来,该让你哪个部分和周伐在一起呢?”
冰凉的剑划在温暖的身体里,像冬天冰凌上滴落的水流,凉至彻骨。
云泥就这样被惊醒过来。
身边的一切全都变了。
剑白不见了,周伐不见了,没有了插进身体里的剑,没有了毁灭性的剧痛,他动了一下手,身体能动,手腕也完好地连在手臂上。
他倏然站起身,这里是哪里。
**
时间并没有过太久。
周伐看见云泥的脸色变得雪白而毫无血色,比起清晨时甚至更差了一些。
房间里香的气息更浓郁了些,琴声低缓迟滞,如泣如诉。
周伐对音律很有心得,他直觉地感到云泥此刻一定受到巨大的幻术折磨,可是他暂时还不能动,一来为了瞒过这些海棠家的女人,二来他也好奇这幻术到底到什么程度,若是真能逼问出灭尽刀的秘密,那他坐收了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他又垂下眼睛,假装入眠。
海棠若芳突然开口:“夕儿,香快燃尽了,再换一支。”
海棠夕应声而动,说道:“寻常用这幻术,半支香就足以使人精神错乱,为何这次用了这么久?”
海棠若芳答道:“这位小少年精神力过人,他梦境中事我虽不能窥得,却也能感受一二,他的心魔非寻常人所能承受,意志力远超过普通人。”
“难怪他是灭尽刀的主人。”海棠夕燃好香,又坐下来,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周伐,后者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来一些,沉默的样子俊美过任何她见过的男子。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又看向海棠沁:“师姐,你的明池琴功力又精进了。”
海棠沁冷淡回搭:“师妹也要多加修行。”
海棠夕顿觉无话可说,默默地坐在蒲藤席垫上,一会又去看周伐。
海棠若芳慢慢睁开眼睛,“夕儿,这个男子并非可靠之人,你还是早些断了不该有的点头。”
海棠夕一惊,“师叔,我没有想不该想的事。”
海棠若芳看向周伐:“这位少年正被心魔困扰,痛苦非常,若这个男子有半点怜惜他的意思,怎么会到现在为止还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周伐心中一震,心想这或许是对方的试探,于是仍然沉住气一动不动。
果然海棠夕惊道:“他,他没昏睡吗……”
海棠若芳仔细地观察着周伐,点头:“我是试他,看来他的确不会武功。”
“他若是真会,也会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海棠沁突然道:“相由心生,这男人一看就是薄情寡性。”
海棠夕蹙眉道:“师姐,你学过几年面相就总把人往坏了想。”
海棠沁手指仍然拨着琴弦,“他们二人关系不同寻常,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
海棠夕愣了一下,低声道:“周公子说他们情同手足。”
海棠沁摇头:“师叔,你留意到没有,昨天我们救他们时,这位少年全身赤裸,他有被人强行侵犯的痕迹,聚兴会的人是寻刀,他们怎么可能因为内讧去侵犯一个男人?周伐在说谎。”
“可是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你我都不知道啊,”海棠夕辩解着:“周公子当时也晕过去了。”
“你心中有他,自然处处信他,”海棠沁不再看她:“我无话可说。”
海棠若芳低声道:“夕儿你阅历尚浅,男人最是反复无常,更何况这位周公子身上颇有疑点,沁儿言之有理。”她停了一下,又说:“眼下我们最重要是找到灭尽刀,其他的事暂且不议。”
她重新闭上眼睛,将内力引导入云泥的穴道之中。
**
云泥没有到过这里,他张望着四周,浑身的痛楚像随着这一次的苏醒而消褪,他不知道现在是在现实,还是在另一个梦境。
这间大堂十分宽敞,似是大户人家议事之处,云泥抬起头,看见正中悬着的匾额鲜樾纯宕笞郑喝室濉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云泥望过去,一个浓眉大眼的高大男子走进,对他笑道:“抱歉,我请你来,自己却迟了。”
云泥望着他,这个人让他方才慌乱的心情安定下来,他暗暗地掐了一下腿,痛。
看来不是梦。
他迎过去:“车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车桐含笑道:“这是神刀门南阳分会的仁义堂,我今天特地请你来的。”
云泥点头:“有什么事需要到这里来说?”
车桐抚着他的肩:“云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而且……”他的手微微用力,接着说道:“我对你心有爱慕。”
云泥讶异地看着他。
“我希望小云你能接受我,”车桐靠近他:“我调查过了,你是孤身一人,正可以依靠我……”
云泥打断他的话:“你调查我?!”
“是啊,”车桐不介意他的口气,柔声说道:“我也算一表人才,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家底丰厚,我对你一见倾心,日后必定会真心待你,此生此世不再另娶,定不辜负你……”
云泥摇头道:“我是男的,我不能嫁你啊。”
车桐脸色立刻阴沉了,“你不嫁我,你要嫁他?”
云泥不明白他说什么,又隐约明白。
堂后走出一人,“车先生,我已经将他带来,有什么正好当面问清楚。”
云泥回过头,发现那人正是明翰。
他急急地看向车桐:“车桐大哥,这个人……这个人他不是好人!他会杀你……”
车桐抚着云泥的长发:“你在说什么,明翰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非常信任的人,”他看向明翰:“你将他带来了?真是深得我心。”
明翰笑着,清俊的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他拉住绳索将堂后的人拉出来:“车先生在想什么,在下再清楚不过呢。”
云泥望过去,只见明翰拉出的人,赫然是周伐。
他低着头,身上捆着绳索,一动不动。
云泥跑过去:“你怎么了!”
周伐仿佛没有魂魄般沉默,像一个空壳。
明翰替周伐答道:“车先生邀请你来这里,我当然就趁机抓了他,说起来你们两可是情深意重羡煞旁人啊。”
车桐开口道:“小云,你看看周公子,他完全没有能力保护你,而我就不同了,我会照顾你,让你……”
“但他不会骗我!”云泥望向他:“我对你没有想过别的事,只尊敬你为大哥,请你放了他。”
车桐摇头,“我要你。”
明翰接着说道:“你肯跟车先生的话,我就给他一个痛快,否则,我保证他生不如死。”
云泥抓住车桐的手:“你不要杀他,他是无辜的……”
“你跟我,我就不杀他,”车桐捏着云泥的下颌:“你配他,难道不觉得可惜?”
云泥几乎要涌出眼泪,“车桐大哥……不要逼我……”
“哪里是逼你,是为你幸福。”明翰走过来:“车先生有才有貌,你也不委屈啊,我都想好了,下月十八日就是吉日,到时候我来安排张罗,一定把你们成亲的事办得风风光光!”
云泥急切地摇头:“我不要,我不……”
车桐像没听到他的话,和明翰说道:“对,这个日子不错,你要多请些宾客,一定要办得热闹好看,要让南阳城的人都看看我娶到怎样的小娘子。”
云泥摇晃着他的手:“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我说我不要。”
车桐看他一眼:“别闹。我们在说正经事,你只管带着灭尽刀嫁给我就行。”
云泥愣住了,明翰笑着说:“不然你以为车先生为什么要娶你——一个男人?当然是为了灭尽刀啦!到时候就是一家人,灭尽刀当嫁妆,就这么定了。”
云泥急忙道:“车桐大哥你误会了,我没有灭尽刀……”
“别骗我了,”车桐也微笑着:“我都调查过,灭尽刀就是你,对吧?”
云泥往后退去,他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明翰抽出刀:“看来你不到黄河心不死呢。”他将刀架在周伐脖子上:“现在肯说实话了吗?”
云泥要扑过去,但车桐一把抱住他:“你嫁给我,我就不杀他。”
云泥挣扎着:“不要杀周伐!不要!”
车桐牢牢地控着他:“灭尽刀为我所用,我就不杀!”
“你放过他,你放过他好不好,”眼泪顺着脸颊流淌着,云泥哭着说道:“你放了周伐,我就跟你……”
明翰适时点头:“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搞得难看,不过你诡异多端我不敢完全信你,不如……”他停下话语,看向车桐,“车先生,在下有一计。”
“你说。”
明翰看向周伐:“这个人是云公子最重视的人,只有他在,云公子才会为我们所用,不如就把他做成人彘……”
云泥惊呆了,他马上转向车桐:“求你不要,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车桐却思索着,点头赞许:“此计甚好。”
云泥抓住车桐的衣袖:“不行的不行的,求你,你放了他,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你不要害他,不要……”
车桐只看向明翰:“还不快去?”
明翰会意,拉着周伐往堂后走:“走啦,不妨碍一对新人亲热。”
“不!”云泥扑过去,他不顾一切地抓住明翰:“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求求你……”
明翰摇摇头:“你在想办法害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求我?”
云泥大哭着不松手:“我错了,求你不要害他……不要……”
明翰不屑地看他一眼,一脚将他踢开。
云泥挣扎着要爬起,车桐又抱着他,哄道:“我不是比周公子好多了吗,我有手有脚,周公子马上就没有了呢。”
“不要害他……”云泥痛哭道:“求求你们……放过他……”
他哭得声嘶力竭,五内六腑都绞痛着要寸寸断开。
但忽然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连他自己的哭声,都没有了。
云泥仓皇地摸了自己的脸,明明流了一脸的眼泪,为什么是干的。
“云公子,刀在哪里。”一个人在他身后说道。

、40 棠梦5

云泥不敢回头,他认得那是谁的声音。
那人有比花瓣还娇嫩的脸庞,比冰雪还剔透的模样,却偏偏是男儿身。
那人手指洁白,腰肢纤细,粉色纱衣温婉秀丽,一笑如春花般娇艳动人。
“花习……”云泥跪坐在地上,低声说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刀在哪里。”花习走到他面前,又说了一遍。
船舱昏暗,烛火摇曳。
“我不想挑拨你和明翰,”云泥抬起头,“我只是想和周伐活下去。”
“刀在哪里。”花习仍然问着。
“我不想骗你,但是灭尽刀真的没办法拿出来……”
“刀在哪里。”
“我知道你是七杀之一,我们可不可以当没有见过对方,放过彼此?”
“刀在哪里。”
花习只是重复着同样的话,他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泥低下头:“刀在我身体里,我真的受够了,只要你别害周伐……”
他突然听见周伐在一旁说道:“媳妇,刀不能给他。”
云泥望过去,和前几次不同,周伐挥舞着手,他激动地说:“你不能给他啊!他是七杀!是你的仇人!”
“只要你好好的,”云泥对他伸出手:“只要我们都活着。”
周伐摇头道:“我们当然会活着,你这么聪明,我们想办法对付他!”
云泥望着他信心十足的脸,他微微地摇头:“我累了。”
“什么?”周伐不敢相信:“你不是要报仇吗,你现在就算了怎么对得起你家人!你要是以后死了何有面目面对他们啊!”
云泥的心有一瞬间的动摇,但他又笑了:“我报不了仇,我甚至……被仇人嘲弄到……卑贱的地步……”
“你不要这样说,”周伐急切地握住他的手:“在我心里你是最干净的,我知道你是被迫,你不会自愿和七杀的人在一起,你没办法才会屈服,你不要这样想自己。”
云泥抚摸着周伐的脸颊,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力气说了。
只要花习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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