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少年行 作者:南风歌-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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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骁刷地展开手中折扇,笑嘻嘻地道:“我又不是生来就做焚心门主的。小放有所不知,在下本来就是清风剑派中人啊。”
高放倒真是不知道,不过他也没什麽兴趣,将采下的药草小心放进背蒌里,又往下一处走去。
慕容骁跟在他身边,自顾自地说些离别後的事情。高放不搭理他,他也不嫌无聊,一个人说得起劲。
高放忍不住道:“慕容门主,那情花庄主不是跟你回焚心门了?你不在焚心门守著他,大雪天的跑清风剑派来做什麽。”
慕容骁低首轻笑了一声:“比起守著别人,我更喜欢和小放在一起,怎麽办?”
高放将慕容骁上下打量一番,同情地道:“怎麽,你又让人甩了?真是可怜的一生啊。”
慕容骁脚底滑了一下:“小放,本座也是有很多仰慕者的。”
高放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慕容骁看著他,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言语,继续跟在高放身边,一起在雪地里跋涉。
高放本以为是陆情又离开了慕容骁,慕容骁才离开了焚心门,只是不知他为何到朗月山来。没想到他下山之後,竟在清风剑派里又见到了陆情。
陆情似乎刚来不久,肩上还背著行李,身前是一名带路的清风剑派弟子。
陆情远远地看到慕容骁和高放,有些迟疑地向他们走过来。慕容骁原本正与高放说笑,见状竟是一怔,忙与高放匆匆告辞,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陆情黯然地停住脚步,在雪地里伫立半晌,才又跟随带路弟子继续往前走去。
这天寒地冻的风雪天,清风剑派倒是一如继往地热闹。
高放晚上回到安排给他的客房,将脸上的易容清洗干净,又将背蒌里的药草倒出来。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不等他去开门,来客便自己推门进来,又反手将木门关严,挡住门外肆虐的风雪。
慕容骁走了进来,手中提著一个篮子。他将篮子里的酒菜摆到桌上,笑道:“信老头忒不厚道,这大冷天的也不说给客人做些好的吃,大厨房做的饭菜实在敷衍。小放还没吃饭吧?这是我让人专门做的,快来趁热吃吧。”
高放在桌边坐下,接过慕容骁殷勤地递过来的筷子,疑惑地道:“陆庄主不是找你来了麽?你不去找他,来我这里献什麽殷勤。我看你不需要这麽激他,他分明已经看透一切,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慕容骁面上笑意稍淡:“小放还是不相信我啊。我这麽做绝不是做给谁看的。我曾经欺骗你,威胁你,还让你承受许多痛苦,可是此刻,我绝不会如此不尊重你。”
高放见他说得郑重,只好收起揶揄的神情。
慕容骁继续道:“我离开焚心门独自来到清风剑派,并未将行踪透露给任何人。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你。”
“找我?”高放疑道,“找我干什麽?既然陆庄主已经回心转意,你又别扭什麽?”
慕容骁闻言竟有些愠怒之色,叹道:“我等了十年,盼了十年,为他呕心沥血了十年,都不曾等到他的一颗真心。没有人会永远在停留在原地。如今他要回头,我却不想等了,等不动了。”他望著高放:“小放,信云深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我才来找你。我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再打扰你的。可是他竟如此不懂珍惜,他将来一定会後悔。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从此开始漫长的等待,等到心都冷了,老了,才等来一眼回眸。等待的日子比这样的风雪夜更黑,更冷,你这样的人,不应该痛苦,任何人都不应该让你痛苦。”
慕容骁微微抬手,想要触摸高放,却终究未敢造次,又握起手心放回桌面。
高放有些怔忡:“你为何──?”
“为何喜欢你?”慕容骁笑道,“小放太没有自觉,在你身边的人,实在很难不喜欢你。高公子、高大夫若似水,简直是污浊世人的甘霖。”
高放笑了笑道:“慕容门主太会抬举人,我可没有那麽大的魅力。还不如说慕容门主就是喜欢面相温柔之辈?我可是听说了,那情花山庄的两位庄主,都曾是温雅良善之人。慕容门主在这种人的身上两次吃了大亏,栽了这麽大的跟头,如今还敢来招惹我?!比起那两位,我这魔教中人可没有那麽善良,你就不怕这一次尸骨无存?”
慕容骁笑了笑:“我知道小放不信我,我不著急,我也不会强迫你。”
“如果我不顺你的意,你岂不是又要等了?”高放挑眉道。
慕容骁低首轻笑:“我可以等,反正本座早已习惯。等你,我甘之如怡。”
慕容骁吃完饭便告辞离去了,高放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坐在窗边看了半晌的风雪。
桌面上的灯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高放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撩拨那火苗,指尖便感到一丝微烫。
他想起慕容骁的眼神,有些朦胧,他看不清,想必连慕容骁自己都看不清。慕容骁乃是至情至性之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即使一次次被灼烧得遍体鳞伤,下一次却仍旧全身心地拥抱火焰。
他感到一丝同情和可怜。到底是同情多情总被无情伤的慕容骁,还是可怜更加无望的自己?高放分不清楚。
咚咚咚,清风派的主院之中,风雪中传来用力敲门的声音。信云深打著呵欠走出屋子,院里的小仆早一步跑过去打开院门,信白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信云深不满道:“爹,您来干什麽?”
信白怒道:“我干什麽?你还敢问我干什麽?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我平常怎麽教导你的?!你都干了些什麽?!”
信云深一头雾水:“我干嘛了?要您老大半夜地来教训我。”
他的小仆眼睛机灵地一转,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信云深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件事啊。”
信白看他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更是生气,一拍桌子怒道:“给我跪下,你这逆子!花音姑娘在我派作客,人家孤零零的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虽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有意於你,可到底你们二人婚事尚未定。你竟然对人言行孟浪无状,还弄得尽人皆知,传出去让江湖上的同门如何看待我清风剑派?!我早已派人查明她的来历,花音的确身世清白,出身书香世家,再兼那个传说在身,也没什麽配不上你的。明日我就作主,你和花音尽早完婚!”
信云深皱眉道:“爹,你到底是信那些有心人放出的流言蜚语,还是信你儿子的人品?!”
信白一愣,道:“你是说有人陷害你?”他怒火渐熄,慢慢坐了下来,“难道这暗地之人要败坏我儿的名望?真是其心可诛!”
信云深嗤道:“这能败坏我什麽名望,充其量也就是风流韵事,拿这件事当把柄的才是傻子。”
信白叹息一声:“儿子长大了,真是烦心事就多了。不过儿啊,爹看那花音姑娘的确不错,又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好姻缘,她对你又有情有意,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你若也有意,那就早日完婚,不然对人家姑娘总是不好。”信白此时想来,实在想不出还有什麽人比花音更适合成为他的儿媳妇。
“爹,我自有主张。”信云深眯起眼睛道。
信白向来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信云深自出去一趟回来,心思更比从前深了许多,偶尔露出这种神情来,他就知道自己管不了儿子了。虽然觉得儿子事事都算计的习惯的确很适合成为一派之主,可有些时候他也实在是个坏东西。
信白就带著这样复杂矛盾的心情,被信云深派人送了回去。
信云深负手站在院子里望著飘飞的雪花,唇角挂起一丝冷笑。
信云深一直知道近来有一则关於他的谣言,不温不火地传播著,便是关於他与花音姑娘的那种风月之事。
他一直没当一回事,只因这样的言论实在不会产生任何有效的影响,犯不著为了它多费力气。
直到今天信白的到来,才让信云深明白过来,他一直以为无聊的那些传言,用意何在。
原来是为了逼婚。真是有意思。
信云深第二天便去找花音,他与花音久未谋面,花音见了他,自然十分高兴。信云深言谈之中却只挖掘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便又走了。
小桃将院门关上,不满地道:“小姐,信公子他是什麽意思?他这样,到底置小姐於何地?”
花音拧著纤细的眉头:“你还敢说,小桃,我问你,那些风言风语,到底是不是你编造的?”
小桃跺脚叫道:“小姐,你怎麽可以如此冤枉小桃!小桃再怎麽分不清轻重,也不会拿小姐的名声开玩笑!何况小桃算是看清楚了,这信公子人太坏了,绝非良配,我现在情愿小姐不要嫁给他才好。”
花音叹道:“信公子不是坏。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信公子是太过聪明之人,他的防备也比任何人都厚重得多。只有走进他的心里,才能知道他有多温柔。”
小桃摇头道:“不管那个人是谁,现在看来,却绝不是小姐你,小姐,你真的要这麽耗下去麽?”
花音痛苦地掩住脸庞。小桃无奈,只能靠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信云深走出花音的院子,手指摸了摸鼻梁,略一沈吟,抬手叫来两个人,沈声吩咐道:“给我把话传出去,就说花音来历不明,居心叵测,已被清风剑派扣留拘禁。”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干什麽。
信云深一瞪眼:“还不快去!”两名弟子忙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信云深又回头看了看。他刚才与花音谈过,虽然花音身上秘密很多,但是这件事不像是她做的。既然是要替花音逼婚,想必这幕後之人是极在乎花音的。就不信这一次还不能把这个人逼出来!
信云深大步地离开此处,便错过了不远处走来的那个背著竹蒌的身影。
高放看了看信云深离去的方向,又看向花音紧闭的院门,想到今天听到的那个传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心口。
尽管只是心情上的波动在作怪,可是心疼的感觉竟是实实在在的,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好像被利器所伤一般,每一次跳动都带著痉挛的痛苦。
只是想到信云深将对待他的感情和亲密也许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他便心痛难当。
信云深派人严密地盯紧花音的院子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这一次的幕後之人可不像方小可那麽能忍,不过到了夜晚,便有一个鬼祟的人影小心翼翼地向著花音的院子靠近。
信云深得到消息,冷哼一声,抓起一把剑就一飞冲天。
不过片刻信云深便到了花音的院外,他不准其他人动作,自己飞了出去,将剑鞘狠狠地扔向那道黑影。剑鞘旋转成一轮圆影,结结实实地将那人影击倒在地,又继续旋了出去。
不等那人影挣扎起身,信云深已经如闪电般掠至眼前,反手持剑压在那人脖子上。
信云深伸出另一只手,将那人面上的黑巾一拽,怒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那人徒劳地用手遮住脸庞,被信云深一掌挥开,便露出一张狼狈的脸来。
“是你?!”信云深瞪大双眼,这人竟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这个人竟然是骆星。
“你认识花音?!”信云深怒道,“你们两个人,居然联手欺骗我?!”
骆星忙道:“信少侠,不是的,花音她完全不知情。”
“她知不知情,不是由你说了算!”信云深冷哼一声,一手拎起骆星的衣领,走到花音的院门外,也不敲门,直接翻过墙去,将骆星扔在地上。
花音和小桃听到动静,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刚到院子里,便被信云深扔到脚边的骆星惊得停住脚步。
信云深一伸手道:“花音姑娘,外面天寒,还请进屋说话。”
说完也不等花音答话,便揪著骆星将他提了起来,推搡进房里。
信云深一撩衣摆,大刀阔斧地坐在凳子上,眯著眼睛看向骆星和花音。
“说吧,你们到底有什麽事瞒著我?!”
小桃挡在花音身前,一脸疑惑地看著骆星,骆星只是低著头,不敢看花音,也不敢看信云深。
“信少侠,是我对不起你,我编造谣言陷害於你,一切都是我的错。”骆星低头道,“你怎麽罚我都无所谓──”
信云深冷哼一声打断他:“你有所谓又能如何,如今不过是我砧板上的肉,还敢跟我谈条件?!他不愿意老实说,花音,你来说!”
花音看向信云深,却被他冰冷的眼神冻得微微一抖,似乎那眼神比外面的风雪更冷。
花音沈默了片刻道:“好,我都告诉你。”
“花音!”骆星急叫道。
“哥哥,我不想再瞒下去了。”花音苦笑道,看向略显惊讶的信云深,“信公子,我姓骆,我叫骆花音。骆星他,是我的亲哥哥。”
骆花音道:“其实我身上,并没有什麽大不了的秘密。我这一辈子,都深受那个传说所害。能得我的心者,便能得到天下。就是这样一句话,害得我一刻也不得安宁。天下人都以为,追求我,得到我的青睐,就能够实现那个传说。可实际上,真正的事实根本不是这麽美丽。”
“只因我是天生的药人体质,我的血可解百毒,我的心,更是习武者的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