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少年行 作者:南风歌-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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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干又渴。
信云深记起了信白说小放是“魔教妖人”。他在自己面前向来温柔又善良,以致於他竟忘了高放的来历。只是他对於高放的这个来历,却不像信白那样深恶痛疾,如今他想起这四个字,想起这四个字背後慵懒斜卧的那柔软身躯,却只能让他的身体更热,好像血液都要沸腾一般。
信云深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他迷茫地在清风派内四处游荡,不期然地迎面碰上楚飞扬。
信云深正是心乱如麻,看到大师兄也没了往日的亲热,只是魂不守舍地打了个招呼。
他刚想走过去,却被楚飞扬一把拽住。楚飞扬笑道:“好端端得,这是怎麽了?脸皱得像个苦瓜。”
信云深抬头看著楚飞扬,突然便记起这个人和高放的关系,那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关系。如今掺和上高放对他做的那件事,信云深更是想不通了。
他没好气地道:“你不会懂的。”
信云深现在不想看到自己大师兄,偏偏楚飞扬这个时候特别没眼色,对他的烦闷丝毫不能感同身受。
楚飞扬还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装什麽深沈。有什麽事不能和大师兄说的?”
信云深现在烦他,不耐地躲开他的手,哼道:“我自己都不明白,你又怎麽会明白。”
楚飞扬无所谓地道:“随便你。我是有事要问你。还记得师父大寿那天出现在寿席上的那个天一教的男人麽?”
信云深乍然听到他提起高放,心头的烦扰迷茫暂时褪去,像只狐狸一样警觉起来。
“你问这个做什麽?我哪里会知道。”
楚飞扬却抬了抬眉毛,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道:“小屁孩就是嫩,满脸写的都是我知道他的下落。我找他有事,快带我去见他。”
信云深骗别人都是一把能手,偏偏骗不过楚飞扬,他脱开楚飞扬的手臂,半扭著身体用後背对著他,也不看他,咕哝道:“你知道他是天一教的人,你不是想抓他吧?!我当日好不容易才把人救活,休想我带你去见他。”
他嘴里这样说著,心里反而情愿楚飞扬是要抓高放。至少这样一来高放和楚飞扬就绝不会有更深的关系。
楚飞扬又逼问了几句,都被信云深挡了回去。最好被他问烦了,信云深便发起火来,将一整天的烦闷都冲著楚飞扬爆发了:“我说不能带你见他就是不能带你见他。有本事你自己去找!”说完便气冲冲地跑了。
楚飞扬在後面叫他,信云深火冒三丈地捂著耳朵:“别找我,我烦著呢!”
信云深躲著楚飞扬,一连好几天都避而不见,远远地看到楚飞扬的身影就飞快跑走。
他知道楚飞扬还在继续打听高放的下落。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但是朗月山再大也有个尽头,现在楚飞扬是顾及著高放的魔教身份,只能暗中进行,所以进展缓慢,但照他这个找法,过不多久就会找到高放。
楚飞扬和高放见面,这是信云深此刻最害怕的,比高放那天那个样子亲他还让他害怕。
自从那一天至今,他还未曾再见高放一面。每天洗漱的清水和饭菜都是放在山洞门口,一听到锁链向外移动的声音,他便很没骨气地落荒而逃。
信云深远远地看著自己大师兄俊逸不凡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沈重的危机感。那危机感已经大过了他不敢见高放的恐惧,他一跺脚,毅然转身往後山奔去。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山洞门口,看著依旧悠然坐在石床一角的高放。
以他的轻功修为,这短短的路程还不至於让他累成这样。只是他的心跳很快,在见到高放的那一刻甚至跳得更快,这让信云深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像个傻瓜一样红著脸喘著粗气。
高放秀眉一扬,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望著他,声音里带著笑意:“你终於又敢出现了?”
信云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小心地在床边坐下。
高放将视线黏在他的身上,身体却只是懒懒地倚著墙壁,手里把玩著困住他的锁链。
信云深沈默了片刻,开口道:“小放,你那天……为什麽要亲我?”
高放探出舌尖舔了舔唇,看到信云深的脸色刷得更红了一层,才笑道:“你不是就喜欢这样麽?”
信云深局促地低著头,手里捻著衣角,道:“不是那样的。”
高放眯起了双眼:“那你想怎麽样?不理你,你便哭天抢地。理了你,你又扭扭捏捏。云深,你不会是个女孩子吧?!”高放说著,慢慢地爬了过来。那光裸的纤细脚踝连著秀美的脚背,信云深只看一眼就慌乱地转开视线。
高放爬到他的身边,软软地倚在他的肩头,在信云深耳边轻呵一口气:“那我如此轻薄於你,岂不是要对你负责?”
信云深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又变得粗重,耳朵红得像要滴下血来。他一点也不敢躲开,更不想躲。高放身上的药香味撩著他的鼻腔,让他血气都朝头上涌来。他仍旧低头道:“我想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陪著我,我也保护你……就像以前那样的──”他转身面向高放,抓起高放的手:“就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双眼中闪著天真的希冀,专注地望著高放。
高放静静地注视著面前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他甚至能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心里却渐渐冷了下去。
就算是信云深把他囚禁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到这麽冷过。
信云深一定不知道他这句话有多麽残忍,无礼,自私。
让我陪在你的身边,看著你娶妻生子,功成名就,是麽?!你会说你的妻子不重要,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是麽?!
高放动了动唇,却没有将这些话问出口。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为何要摊明了,再让这个无情的小混蛋对著他为难?!
高放知道信云深这些天的迷茫都不是假的,甚至觉得这样的他可怜又可爱,但也许连信云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内心早已为一切设定好了轨迹和结果。他是不容许任何改变的,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他的一切迷茫与烦扰都早已有了答案。
可笑他到这一刻才看清楚这麽简单的事实。
信云深是一个被众星拱月地娇养大的孩子,他习惯了一切事情都以他为中心。他聪慧过人,他认为自己的算计完美无缺,他也许根本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对。
这便是他最残忍的地方。天真的残忍,才是最锋利的神兵利器。
高放定定地望著眼前的信云深,看著少年像只乞怜的小狗一样,用水汪汪的眼睛注视著他。
信云深的眼眸是浅褐色的,挺直的鼻梁下是水润的薄唇。高放曾听老人说起,褐眸薄唇的人最是坚硬无情,轻易不要招惹。
他为何没能早一天警醒,还妄想以美色诱惑,以至於他此刻输都输得如此不堪。
高放没有回应信云深的殷殷期望,他只是迅速地缩了回去,又抱膝靠在床角,将脸深深埋进手臂里。
早已发热的眼圈终於再抵挡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高放咬紧牙齿,不发出一丝声音,也不让身体泄露一丝颤抖。
他轻易从不哭泣,这一次却不想委屈自己。最好让那些荒唐的喜爱和倾慕,都随著这些泪水流出身体,化作尘埃,飘散在空中,直到无处追寻。
信云深眼见著高放退了回去,如同一朵嚣张盛开的鲜花突然合拢起花瓣,将最美丽的内里全部遮挡起来。
他上前碰了碰高放,却被高放躲开。
信云深疑惑不解,他感到一丝委屈,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合拢的花瓣用防备的姿态拒绝他的一切交流,信云深只能先离开。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山洞边,又回头道:“小放,我明天再来看你。”
高放伸手摸索著抓过床头石桌上放的东西,也不管是什麽,狠狠地砸向洞口,信云深只能赶紧离开。
第二十七集
信云深离开山洞,一步一挪地往回走,心里却总感到一丝忐忑。
他想著高放的身影。他的身影如此伤心和脆弱,信云深终是放心不下,脚步停了下来。白色的靴子踩在山路上徘徊片刻,终又转身飞快地往後山跑去。
刚到山洞外,信云深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他心里一紧,连跑带飞地窜进洞口。他的心脏再一次跳得飞快,却全然不同於被高放亲吻时的紧张。
如果高放出了什麽事情──这念头只在脑海里滑过一瞬,便让信云深感到手足冰凉。
刚一奔进山洞,他便看到软软地倒卧在床边的高放。那散开的黑色长发如同绸缎一般,从床边流到地面。
信云深手脚颤抖地将高放扶了起来,他此刻是前无未有地手足无措,像个没用的孩子,只知道抱紧怀里的身体。
高放微弱的声音传来:“……你还不解开我的锁链。”
高放原来还清醒著,信云深瞬间狂喜起来,大起大落的情绪让他俊秀的面孔都现出了几分扭曲。
他不敢再任性,听了高放的话连连点头,手握著锁链一运力,将那锁链震成几段,又抖著手将高放的双手捧在掌心,再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高放咳了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信云深见状又是大骇,高放低头捂著胸口道:“我旧伤复发,不是什麽大问题。这山洞里草药齐全,你去给我熬一碗药来,我喝了就没事了。”
信云深仍旧僵著身体环抱著他,高放道:“你是呆了还是傻了?还不快去。”
信云深这才恍然回神,手忙脚乱地将高放小心安置,又去抓药熬煮,趁著药还在火上,他又腻到高放身边,轻轻抓住高放的手。
“小放?是不是那时候被我爹打的那一掌?”信云深轻声道。高放受的内伤他最清楚,早些时候已经医治好了,现在伤又复发,一定是因为刚才他情思波动,才又触了旧伤。
高放点了点头,似乎很是疲累地闭上眼睛。他好像又变成了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个高放,温和又柔软,敛去了一身妖媚惑人的豔光,只剩下似水的温顺。
信云深忍不住伸手抚摸著高放的长发,将那水波一样的纯黑发梢在指间缠绕。
高放突然开口道:“云深,你现在知道了,我喜欢的是你,不是楚飞扬。我找楚飞扬真的有正事,你别再任性了,让我见见他吧。”
信云深听在耳中,心里酸酸甜甜,又有些苦涩,实在不是个滋味。
都到了这种时候,他哪还敢继续乱来,只能点了点头,又忽尔想到高放闭著眼睛看不到,便出声道:“我知道了,我去找他好了……”
晚上的时候,刚一吃过晚饭,楚飞扬就又捞住他。信云深这一次想逃避也逃避不了,只能跟著楚飞扬去了他房里。
信云深将自己团到椅子里,满面愁容地道:“大师兄,以前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找小放,而是我自己也不能去找他。”
楚飞扬笑道:“为什麽?你惹著他了?”
信云深一连串地唉声叹气:“我觉得没有,可是他觉得有。”
楚飞扬道:“什麽有没有的。既然他不让你去找他,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自己去见他。”
信云深警觉地道:“不行。”看楚飞扬挑起眉尖,似乎想要训斥他的样子,信云深委屈地道:“我不是在无理取闹。只是、只是……”他扭捏了片刻,抬眼看到楚飞扬一脸专注地看著他,觉得自己的心事除了告诉楚飞扬,也实在无人可以倾诉了。
他坐直了身体,嘟了嘟唇道:“高放以为我……喜欢他。但是我以後是要娶妻生子继承剑派的,他就对我拒之千里了。”
楚飞扬闻言沈默了片刻,才忍不住叹道:“都是一团乱。既然如此,我独自去见他,你怎麽又不愿意?”
信云深撇了撇嘴,自然不会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透露,只道:“他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一直就想离开呢。你一个人去见他,他肯定要走了。”
楚飞扬无奈道:“那你到底要怎样?”
信云深眉头紧皱:“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像以前那样……可是他不想。”
楚飞扬叹道:“他若是想走,我不去,他也一样会走。”
信云深苦笑道:“那怎麽办?”
楚飞扬道:“和我一起去见他吧。正在找他的那个人,他一定很想见。至於你和他之间,你还是自己先想想清楚吧。”
信云深也再无别的办法,不管他有多不情愿让高放和别人见面,他此刻也只能点头同意。
信云深带著楚飞扬一起来到後山那处隐秘的山洞,高放和楚飞扬相见的时候,他一直守在一边,两人之间淡淡的疏离感让信云深没来由地放下一颗心来。
看来高放最亲密的人还是他,也只能是他。
信云深这样盲目地自信著,沾沾自喜著,直到楚飞扬带著他二人下了山,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见到了住在里面的那个男人。
高放一见那人,竟然立刻泪盈於睫,快步走了过去单膝跪地,低首道:“教主,属下办事不利,让您受苦了。”
信云深不敢置信地看著,看著高放像只可怜的小兽一样伏在那个男人的脚边。这又是高放从未有过的姿态,如今他就只在这个人的面前才展露出来。
听高放的言语,他们似乎是上级与下属的关系。被他称作教主,那这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