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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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是客……”潮生小心翼翼地措词:“是……我家的亲戚。”
“什么亲戚?”
呃,老实人拧起来,比一般人还难搞啊。
潮生模棱两可地说:“是……我家未来的亲家。”
孙秀真眨眨眼。明白了:“哦……怪不得,我还当你请了旁人不请我呢。”
潮生松了口气:“哪能呢。”
“对了,这是我送你的……”孙秀真脸有点红:“你知道我针线什么的不行,这个是我用自己的月例银子买的。”
潮生笑着道了谢:“知道,就算你送我根稻草,那也是一番心意啊。”
孙秀真送的当然不是稻草,而是一套京城的老字号出品的脂粉。
这字号鼎鼎有名,潮生当然不会不知道,再看孙秀真送的,从面脂口脂水粉到眉黛一应俱全,这一套可不便宜,起码得要了别秀真两三个月的月例。
“多谢你啦,那我可老实不客气了。”潮生说:“你刚来时不是生我的气么?怎么还把礼物带了来?”
孙秀真皱皱鼻子:“我都想好了,要是你真请了旁人没请我,我今天就把这个摔给你看!”
呃,幸好……
这一套东西都是装在瓷瓶瓷罐里头的,真摔一下,那肯定全废了。
孙秀真说:“唉,以前我没及笄的时候,总羡慕姐姐们,穿的戴的都和我不一样,可是等我也大了。觉得这样也没什么趣儿,还不如小时候自在,那时候我还能去打秋千,现在就算我娘让我去玩我也去不了,这裙子头发都不合适……”
这倒是。
及等之后,就代表不是小孩子而是大姑娘了,时刻都要贞静端庄。头上绾着蕾钗,身上也佩着玉佩,一头一脚牢牢的压住、镇住,把一切天性都给压得死死的。
这只是一开始。
将来,还有更多的枷锁……
潮生有些出神,别。秀真说:“幸好是到你这里来,还能透口气儿。我娘最近管我可严了,今年除了舅舅家,就去过一次庙里。”
“你想去哪儿啊?”
“看灯啊。正月的时候,往年都能出门儿看灯,今年就没让去。听人说今年的灯可好了,扎了十几座彩楼,互相斗灯,别提多热闹了呢。”
看来她从正月一直惦记到现在啊。
潮生安慰她:“不要紧,不看就不看吧,我就一次也没看过呢。听说每年灯会都有小孩子走失,还有荷包、首饰被偷走的,听说有一年不还为了看灯人挤人的踩死过人么?”
孙秀真点头说:“是有一年,不过那是很少的,要不明年咱们一块儿去看吧,你跟我娘说说好话。你以前住的地方都没有灯会么?”
宫里头……嗯,也算有吧,不过潮生没有看过。
在王府的时候……
潮生急忙刹车,把思绪从王府上头拉回来。
不要再想王府。
孙秀真凑近来,小声说:“哎,你还记得我和你说,我伯父这些天心情不好的事情吧?”
“嗯?怎么?”
“昨天我偷偷听到……”
还没等孙秀真说她昨天听到什么,许婆婆走了进来。
别秀真本能地闭上嘴,赶紧坐直了,跟小学生见了政教处主任一样老实。
许婆婆就是有一种让小姑娘们肃然起敬俯首贴耳的气势啊一酬
堪比某某格格里的老嬷嬷……
“姑娘,有位刘嫂子求见。”
“刘嫂子?”
潮生不记得什么刘嫂子一一
成王府倒是有姓刘的,可是那些人和她不相干啊。
“是什么人?”
“这刘嫂子……是官媒婆。”
“呃?”
潮生和孙秀真对望了一眼。
孙秀真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眼中熊熊燃烧的那是多么旺盛的八卦之火啊。
小姑娘家不能听,不能说这些事。可是越是禁止,她们反而越是好奇。
潮生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官媒婆跑自家来做什么。
许婆婆神情僵硬:“原本这事儿不该和姑娘说,可是韬哥儿不在……她又执意不肯走,说姑娘要在就见姑娘……”
潮生茫然,孙秀真大着胆子,硬着头皮说了句:“潮生妹妹,人家登门求见必有要事,要不,你就见一见,听听她说什么。”
是她自己想看热闹吧一一
潮生很明白孙秀真的心理。
关在笼子里的鸟儿飞不出去。好不容易有新鲜热闹送到门上了。哪有不看之理。
潮生犹豫了下:“婆婆,这不合适吧?”
许婆婆显然也不是真想让潮生去见媒婆,只是进来回禀一声,潮生这么说了,许婆婆立刻说:“既然姑娘这样说,我就去回了她。她再赖着不走,我叫人来把她拖走。”
看来许婆婆是动怒了。
潮生一缩脖子,这两天出的事儿太多,尤其是何云起的事……许婆婆被打击得晕头转向,现在估计还没全醒过神儿来。
许婆婆背挺得直直的。步子僵硬出去了。
她一走,孙秀真忙说:“其实,你可以隔着屏风听一听她要说什么事情……”
潮生看她一眼。孙秀真有些心虚,脸也有些红,下面的话自动消音了。
好吧,她也知道那话不是她一个大家小姐该说的。
潮生并没丰怪她。
只是纳闷。
官媒婆上门,干的无非是买人卖人说媒的事。
她家是要买人,但是明显这个刘嫂子不是许婆婆找来的。
那就是……说媒?
家里就两个人,哥哥和她。
是冲谁来的?
过了片刻许婆婆又回来了,速度真快!潮生问:“婆婆如何说的?那人走了?”
不会许婆婆直接叫人把她拖走了吧?
许婆婆脸上也有些迷惑:“我出去看,她已经走了。”
“走了?”
许婆婆显然也不明白。
那个刘嫂子刚才她见着了,也搭话了。看着就是个皮厚脸糙,长舌如枪的女人,可是对着许婆婆,她却没卖弄唇舌,也没道明来意,讲情古怪语无伦次只是要求见这家主人,少爷不在见姑娘也成。
可是她刚才那么赖着不走,怎么这会儿还不等赶,自己就走了?
“门上的人说什么?”
许婆婆点头说:“门上的人说有人来找这个刘嫂子,和她说了句话,她就连告辞的话都没说,便走了。”
孙秀真又忍不住插了句:“她莫不是槁错了人家,现在发现走错了门,所以自己溜了?”
潮生算是发现了,孙秀真腼腆斯文的外表下,有着多么好奇的一颗少女心啊!
“不会,少爷的名字官位她都报得清楚,要是搞错人家,总不会名字和咱们一样。”
这事儿真蹊跷……
潮生和许婆婆面面相觑,中间还夹个孙秀真,有什么猜测的话也不能说出来。
潮生觉得肯定不会有人冲自己提亲的。
那就是冲哥哥了?
这时候提亲,一般是两家有意。再有个人居中说和,都情愿了,再由一方请了媒婆去提亲的。
大多数是男方,也有时候女方……不过这种情形不多。
毕竟凤求凰凤求凰,凰要是倒过来求凤,可不矮人一等了?真要成了婚,这可是女人一辈子的把柄,到死都抬不起头来。
等送走了孙秀真,许婆婆马上问:“姑娘可知道韬哥儿今天去哪儿了?”
潮生老实地说:“哥哥没有说。”
许婆婆脸色十分难看:“这叫什么事儿啊!”
嗯,我觉得这章可以改名叫:理智与情感。
噗。。开个玩笑。
不过有的时候,理智和情感要求得一个平衡,是很难的。
理智说不,情感说是。或者反过来,理智说是,情感说不……
第一百四十五章 喜(…提供下载)欢
许婆婆要找人去打听那刘嫂子的事儿,顾忌着潮生是年轻姑娘,估计就算打探出什么结果来,潮生大概也没有知情权。
一整个白天都很闷热。潮生琢磨了一会儿,实在想不通。
反正大公主总不会找了人来自家向哥哥提亲的吧?
那又是什么人想提什么亲呢?
白昼匆匆过去,夜幕降临。
没了白天的热闹,潮生看着夕阳一点点消失在西方,心头只觉得凄惶。
四皇子现在该回府了吧?
钗子……他也看到了吧。
他没说的话,潮生没说的话,都在那根钗上了。
他赠了来,她还了回去。
可是过去的一切,都要割舍。
那么疼。
她精神不好,连红豆都看出来了。
“姑娘还是别等少爷了,早些歇了吧。”
潮生转头看了她一眼,红豆心中有些不安,又说:“姑娘,早点歇了吧?”
潮生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红豆是不明白姑娘的心事的。
她从来没见过比自家姑娘更美的女子了,又那么和气,手还巧。看她给少爷做的汗衫儿,那针脚看不见摸不着,何等精致,这可和庄户婆娘纳鞋底子不是一回事儿!
红豆只觉得自家姑娘就象天上仙女儿一样。
仙女儿会有什么烦恼心事?
红豆可猜不着。
潮生对着绣架,半天没有做一下。手臂酸了,眼睛也涩涩的疼。
潮生的头慢慢低下去,伏在绣架上头。
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轻轻一响。
潮生迟了一拍,才慢慢抬起头来。
红豆又进来了,她看起来有点不安,小声说:“姑娘……有人想见姑娘。”
潮生怔怔地问:“谁啊?”
“嗯……王府的,那个顺哥儿。”
红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说,按理,这事儿该告诉许婆婆的。可是想起那个笑眯眯的小哥儿和气又急切的央告,红豆觉得……只是通报姑娘一声,应该不算什么大过错。大不了……大不了回来她去许婆婆那里认错,打一顿,饿一天,她都不怕。
她听姑娘喊那个小哥儿叫小顺。
小顺的名字落进耳中,潮生终于集中了些精神:“你说谁?”
“前番来过的那个顺哥儿。”红豆有些不安:“要是姑娘不见,我就打发他走。”
“他在哪…”潮生顿了一下,嗓子干涩得很:“还有谁?”
“车上该还有人。”
潮生低下头,想了一想:“好,我见……婆婆呢?”
“婆婆今天说腰不太舒坦,已经歇下了。”
潮生站起身来,腿已经麻了,晃了一下,红豆忙过来扶住她。
“姑娘当心,别起猛了。”
潮生微微的笑了一下。
红豆看着她的脸。
姑娘是不是生病了?
那个笑,很好看……可是,不知怎么,让人心里觉得难过。
车就停在角门儿,晚上起了风,不象白天那样燠热。潮生走了两步,有灰被风吹进了眼睛里。潮生停了下来,闭了下眼。
“姑娘慢些。”
“嗯。”
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红豆手里的灯笼也在摇晃。
角门外没挂灯笼,但是夜色中能看见门口停了辆车,车前头挂着八角琉璃瓦马灯,一圈黄蒙蒙的光晕,有小小的虫子围着光亮嗡嗡乱飞。
潮生小声嘱咐红豆:“你在这儿守着。”
红豆认真的点点头。
小顺迎了上来,他脸上罕见的没有带笑容,倒是有些忱色。
“潮生”话说了一半他又咽了回去,只说:“上车吧”
潮生看了他一眼,扶着他的手上了车。
车里也有一盏纱灯,就嵌在壁上,燃烧时带着淡淡的香脂气味儿。
四皇子也伸过手来扶她一把,等潮生坐下了,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才慢慢收回去。
纱灯是浅黄的,四皇子的脸庞一半在暖黄的烛光里,一半却在幽暗的阴影中。
他面前的小几上,端正的放着一个盒子。
盒子是打开来的,里面是那只凤头钗。
潮生轻轻吁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收?”
潮生抬起头来,她好象第一次这样直视他。
不是做为宫人,不是做为奴婢……
她和他,这一时候是平等的,并没有分毫的身份之别。
“那……你为什么送?”
四皇子嘴唇动了一下。
潮生静静等着。
四皇子目光看向别处,这一刻显得如此漫长。
然而他的目光终于清明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提供下载)欢你。”
一句话,声音不大。
他温和的声音在夏夜的风声中听起来,显得那样柔缓,就象溪泉流动,那从容的,汩汩的声音。
潮生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顿时一花,什么也瞧不清。
是的。
其实她知道。
这话在她心里不知想了,过了多少遍,可是他从没说过。
是的,这时候的人都不说。
她现在终于让他说出来了。
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别哭……”
她哭了吗?
四皇子的手伸过来,指尖拭去她脸颊上的泪。
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