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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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都是中看不中吃的。
但是这是荣誉啊!
就像上辈了,大家都挺想要老师给的那朵小红花,其实那花不当吃又不当穿。
可它是对你努力的肯定啊。
四皇子这起早贪黑用功读书,图的什么呀?
他又不去考秀才,考举人。
天下读书人为嘛读书呢?有句话叫: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嗯,相当于皇帝开了一家大公司,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削尖了脑袋往这公司里挤。
因为这公司天下只有它一家,它独家,它垄断,它具有无上权威,能给你荣华富贵,位尽人臣。
四皇子作为这公司总裁的儿子,也需要皇帝这个老板兼爹的肯定和认同的。
二皇子也得了赏,和四皇子不太一样,这位是标榜自己不爱读书的,皇帝给他的赏——也可以说是福利,是很实际的。
一栋宅子。
其实宅子本来就该给。
二皇子已经定下了亲事,当年就要成亲了,成了亲当然不能再住在东宫吧?
现代小伙儿也是一样啊,你有了媳妇儿,总不能让媳妇和你一起挤集体宿舍啊。哪怕出去租,也得租一间小屋给媳妇安身吧?
所以皇子成亲,宅子是必给的,还有此外还有田产,钱,人手……
皇帝这赏,只不过把应该给的东西提前一点给了而已。给了又怎么样?二皇子又不能提前去住!
皇帝太奸了!
可是二皇子还美滋滋儿的,像捡了天大便宜一样。
潮生突然觉得二皇子这娃儿很傻。
就好像一直得不到父母关爱的小孩儿,不停的叛逆、找碴,别扭。
突然间老爹父爱大发,像征性的摸摸头夸他一句“好乖”,他马上就阳光灿烂,找不着北了,活像围着主人脚边打转的小哈巴狗,还拼命的摇尾巴。
看看自家四皇子,这叫一个淡定啊。
你给我,我收着,你不给我,我也不去和你要。你要来就来,你不来我也不求你。
在皇宫里生存,很需要这种心态。
四皇子过了十七就要再上课去,所以接下来十六、十七两日就没再出去,专心温书。华叶居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不大声说话,生怕吵了主子用功。
潮生分外留心秋砚的行踪,过了午之后,秋砚又出去了。
宫女要出门没那么容易,首先不许一个人出去,再者,得有明确的差事,还得带着本处所的腰牌,以防过各道宫门的时候被人盘问。这三样缺一不可。
秋砚昨天出去用的什么理由,潮生打听到了。
去掖庭宫,还是李姑姑吩咐的差事,去支领东西。
而今天出去,却是因为昨天掌事不在,没能取成,所以今天再去一趁。
这其中大有文章。
潮生知道肯定有玄机。李姑姑打发秋砚去办什么事?还是给什么人传话?
潮生端了茶进了书房。书房地下也是水磨石的方砖,书案下头铺了一张地毯,也是灰青色的。
书房整体印象让人觉得很素淡。
素淡得……没有什么朝气。
潮生将茶茶盏放下,四皇子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端起茶闻了闻。
“怎么冲了这个来?”
“殿下昨晚想来也吃了元宵,饮了酒。”
四皇子就不再说什么,喝了一口,将茶盏放下。
潮生去松涛阁数次,也进过一次二皇子书房。
那里面真是……
嗯,墙上挂的,地上铺的,桌上摆的……真是花团锦簇,漂亮是漂亮了,一来太挤,二来太花,不像一个读书的地方。
读书吧,大概还是在四皇子这样的屋子里,显得空,静。
这样才沉得下心来慢慢读书啊。
四皇子没别的吩咐,潮生就退了两步,出了书房的门。
因为加下了两场雪,前日雪才停。十六这一日天气又暖和,太阳灿灿的照着,屋顶的雪一点一点的融化,水滴沿着瓦檐滴落下来,先是稀疏,渐渐的越滴越快,只看檐前落水,就像在下一场急雨一样。
潮生小心地从这水帘穿过,脖子里还是被溅了两滴,冷得她打个哆嗦。
这一日过得平平静静——只是,秋砚没有回来,魏公公却来了。
李姑姑和他看起来是老交情了,魏公公脸色不怎么好看,快步走进门,潮生忙站起来,李姑姑还坐着,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了?”
魏公公嘿的一笑:“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老姐姐,你这么多年……如今可倒好!”
李姑姑很是无辜地说:“我也想好好过日子,可是有人不让啊。说吧如今怎么了?”
魏公公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同我走一趟吧。这个……就是你那个徒弟?”
魏公公的目光落在潮生的身上,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人有时候是这样的,想看清什么东西,反而不是瞪大眼,而是眯起眼。
“这个倒不关她的事”
魏公公背着手:“关不关,我们说了不算。一块儿走吧。”
潮生心中忐忑。
李姑姑到底是做了什么呢?这一去……是不是……又回不来了?
潮生这时候居然想到,幸好。
幸好她把攒的一点钱托付给含熏了,如果她回不来,那钱也没便宜别人。手里有点钱,含熏想做什么事总是要方便一点的。
魏公公领着她们从侧门出去的,然后也没有走延喜门,而是直接从宜秋宫后头的夹道走,穿过一扇小门之后,潮生赫然发现她们已经出了东宫。
两边都是高高的宫墙。
潮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边是东宫,墙那边的位置——应该就是烟霞宫。
她们现在就在中间的宫道上。
墙极高挡住了日头,这里的雪也没有人扫,还静静的堆在这儿,上面只有稀稀的两行脚印。
不过这些已经积了些日子的雪,和新落的雪是不一样的。
这些雪显得不那么洁净。
潮生扶着李姑姑的手,跟在魏公公身后。
她往好处想——也许只是问话。
要是定了罪,现在就不是魏公公独个儿过来了,那阵仗潮生见识过,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事实证明,潮生想的没错。
随着魏公公走了半天,潮生了清知道她们是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屋子不大,看起来——有些像从前关过她的屋子。
屋里已经有人了。
桌子后面坐了两个宦官,侧边靠墙摆了把椅子,一个上了年纪,看来很有威势的女官坐在那里。
地下跪的就是秋砚。
她看起来头发、衣裳都还整齐干净,脸上手上也看不到什么伤,神情还算……平静。
那个女官的目光先投了过来,看到李姑姑的时候,她也眯了一下眼:“你……李玉檀?”
李姑姑屈膝行礼,潮生忙跟着照做。
坐在中间的那个宦官声音有点沉:“怎么?裴掌事认识她?”
“认得。”那个裴掌事点了下头:“她以前是我手底下的。”
那个宦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是那笑容显得极不自然,像是谁硬扯着他的脸拉出来的一样:“那倒是巧了,这犯事儿的是您手下的,这做证的也是。”
裴掌事脸一沉:“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正赶上过节的好日子,这事儿速速结了,省了大家担不是。”
那个宦官看来还有几分顾忌,收了笑容,问李姑姑:“这个宫女秋砚,是你们宜秋宫的?”
李姑姑规矩地答:“是,她是建平八年就伺候四皇子的。”
“她在去年十月底,曾经在宜秋宫的吃食里做手脚,想对公主、皇子不利,可是这样?”
这事儿……
秋砚低着头一声不响,李姑姑不慌不忙地说:“确有其事,下手的是厨房的黄喜,她已经承认了是秋砚让她做的,都交给魏公公过目的。”
那个宦官点了下头:“这就是了。为什么当时不报?还把这个宫女留在宜秋宫?”
这句话听得潮生心中一紧。
第76章 问话
李姑姑不慌不忙:“当时并不能确定她就是下手的人,况且她的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没弄清楚,又不敢声张,只是想一边把人看住,一边慢慢查访,这事儿,魏公公也是知道的。”
得,魏公公你老人家真是张好用的挡箭牌。
“嗯,放长线,钓大鱼……”裴掌事这话说的不冷不热的,听起来像是褒奖李姑姑做得对,可是那表情,那语气,怎么看也不像是夸人。
她顿了一下,接着又说:“这不就钓出来了?”
李姑姑没接话。
还是那个宦官接话:“秋砚今天和裴掌事手下的陈素萍在屋里密议,陈素萍还拿了一包药末儿给她,胁迫她再次下药,被当场人赃并获了。”
那个宦官两个指头捏起一个药纸包,朝李姑姑和潮生一晃,又放下来。
“李姑姑怕是不知道这里头是什么药吧?”
李姑姑很镇定:“奴婢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那个宦官在李姑姑这儿寻不着破绽,突然把话头对准了潮生:“这个小宫女,就是上次做那个什么肉的?”
潮生这次得自己答了:“回大人,是我做的。”
“你怎么看出来那肉被人动了手脚的?”
“因为怕坏,所以用蜡封了口,后来要用时看到蜡封被人动过……”
“哼,倒是挺细心的。”那位裴掌事说了一声。
秋砚怎么会“正好”去找陈素萍,又“恰巧”让人捉住了?
不用问,潮生明白。
是李姑姑的谋划。
怪不得那个裴掌事一脸的晦气,她手下的人出了事,她丢面子事小,被牵连下去的话,不死也脱层皮啊。
“带陈素萍进来。”
李姑姑和潮生往旁边站了站,有人推着一个女子进来。她两手被绑了起来,鬓散发乱,看着三十来岁年纪,生得很是白净富态。
一见李姑姑,她神情一变,好像要朝这边扑过来一样,被身后的人牢牢抓住了。
“大人,大人!我是被陷害的!这个女人……她以前曾经触犯宫规,素行不良。这是她陷害我的!”
那个宦官听着她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和你有仇?”
陈素萍舔了舔发干的唇:“没有。”
“那你说,她为什么要陷害你?还有,你贴身的小宫女也指证了,说这药就是你私托人弄到手的,经手的人一五一十也都说了。莫非这些人也一起陷害你?”
陈素萍嘴唇颤抖:“大人!我怎么会想谋害四皇子呢?就算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啊!这分明是有人从中挑拨构陷,要对我和裴掌事不利……”
得,裴掌事也被扯进来了。
她立刻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别乱攀扯。近日过节,事备繁忙,我对你们疏于管束,想不到你做出这样的事来。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快认了吧!”
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陈素萍死死盯着李姑姑,眼里快要能喷出火来。
是的,秋砚和陈紊萍的确做了那些事,李姑姑没冤枉她们。
可关于她们的目标,却从陷害潮生,轻轻一转,变成了毒害皇子和公主!
这一下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小宫女,事情性质就很轻微了。陈素萍她会不会为自己辫解,说她们并不是想毒害皇子和公主呢?要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岂有自己把黑锅住身上扣的道理!
她可以辩解,说她只是为了对付潮生,绝不是想害公主和皇子。
但是她们能解释得清楚,为什么要对付潮生这么一个小宫女吗?
再说,要对付小宫女,怎么不把药直接下给她。而要下在给主子的吃食中呢?这不还是毒害了主子吗?说一千道一万,排肉被动手脚是事实。
而且这次陈素萍给秋砚拿药,被当场抓个正着。
潮生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吆喝着说我是受皇后娘娘之命?
不,不可能的。陈素萍就算一百个想抬出皇后来保命,也不能这么说。
这一招真是双刃剑。
但是……潮生忍不住担心。
如果上头的人,比如,皇后要把此事压下,那这屋里的人,宦官也好,掌事女官也好,李姑姑和小小的潮生也好,哪个有反抗之力?
太复杂了,潮生分析不来。
她对更高一层的权利博弈完全陌生。更不要说皇后与她一个小宫女,隔了不是一层。
“真是牙尖嘴硬啊,见了棺材都不掉泪。”
那个宦官没多问陈素萍什么,又让人把她带了出去。
也许……他是不想再多问。
是啊,掖庭的一个八品女官,却要谋害远在东宫的一位皇子,为什么?
她和皇子又没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