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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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夜的休整后,第二天早饭用过,铸剑山庄的这一行人才又上路了。
几百人的队伍,数量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平整宽阔的官道上行进,你往常一样引来过往行人车辆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数日的行踪跟出来的庄客早已习惯了被别人注视,旁若无人的护了几辆马车赶路。
车队正中间那辆围了湖蓝色车围,门口和窗上全都挂了水晶帘宠的车厢内,铸剑山庄庄主轩辕水寒盘膝坐在厚实的月白色锦被上,低头在铺在身前放桌上的笺纸上飞快的写着什么。
一身淡粉色长裙,外罩素白纱衣的冬雪跪在桌旁低头研磨。桌上堆了不少各处的牒报信笺,牒报旁边托盘内码了几十枚未开蜡封的铸剑山庄和皇家三卫用来传递消息用的黄铜管子。
轩辕亦不在。他毕竟是飞岚之主,虽然出门在外,却也还有朝中要事和政务要处理。这些急待处理的政务平日都是在他和水寒的马车上完成。不过今日上午见水寒在车厢内摆开了要处理庄内事务的阵势,轩辕亦便另寻了一辆马车办公。
车厢内除了水寒和冬雪外还坐了一个人,那就是与冬雪隔桌相对,靠了车厢抱了膝盖发呆的轩辕静。
轩辕静靠在车壁上,正对了前方,视线透过冬雪身后挂了水晶珠子的车窗落在车外策马在车旁的红叶身上,平日里表情丰富瞬息万变的俏脸上难得的现了一抹焦躁。
逶迤而行的马队,装饰豪华的马车,一切都如从落凤城出来时一般。但是轩辕静却明白,那日清晨之后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红叶心境都与以前已完全不相同了。
轩辕静和红叶从乾州回到州外庄子内的时候,天光放亮。庄内管家和管事虽还未起身,负责打扫的庄客们却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
回到房间,轻轻的叹出在胸口几乎郁结了一夜的浊气,转过身子打算关上房门的轩辕静就那样毫无防备的对上了立在门外静静的看着他的红叶。俊朗的脸上依旧漠无无情,只是稍显红肿的眼眸中忽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在红叶无比专注认真的注视下,轩辕静的心忽然忽悠悠的提到了喉咙处,把在房门把手上的手指扣的死死的,仿佛要把结实的木头攥出水来一般。
“静……”低沉沙哑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红叶抬手臂,手指缓缓伸向立在门内侧的轩辕静。轩辕静的身子抖了一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想躲开红叶伸过来的手。可是被红叶眼皮锁了,轩辕静身体犹如失去了控制一般,动也动不了。
手指轻轻从面颊上抚过,红叶眼中情愫渐浓,“静……”如梦呓一般的低语再次响起,“静,等我……”等我了结了这一切,不然对你不公平……
紧扣了把手的手指抖了抖,轩辕静低了头轻轻掩上了房门。
本已靠的很近的两颗心忽然被这扇结实的门板阻隔开来,转过身体,背靠了门板,轩辕静蜷缩了身子滑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轩辕静知道,要不了多久,在一切了结之后,红叶就会推开这扇隔了两颗心的门板。这明明是自己希望的结果,自己想要的结局。可是为什么红叶开始认真的时候自己最初的反应竟是想逃?
因为装了太久,一直穿在身上的那层保护罩再也摘不下来了么?还是说……轩辕列的眼睛忽然黯淡了许多,失去了些许的光彩。
似是觉察到轩辕静的目光,本是策马前行的红叶忽然转过头,从车窗望向车厢内。
见红叶望过来,原本懒懒散散的靠了车壁的轩辕静身子立刻僵了一僵,紧接着有些别扭的转过头移开了视线。视线仓促的移开后,轩辕静才想到这车窗上挂的水晶帘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进来。
心虚的瞄瞄跪在方桌旁边的冬雪,见她依旧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研墨,看都未看自己一眼,轩辕静内心稍定,随后又转过头看方桌后的水寒,却见他擎了毛笔笑嘻嘻的盯着自己,俏脸上立刻红了一红,张了张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
轩辕静一出门便窝到自己马车上靠了车壁发呆,水寒便猜他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静皇叔多半是有心事了。能让自家静皇叔牵肠挂肚心事重重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就只有飞岚皇家三卫的总管大人了。
又见轩辕静忽然这般表现就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水寒看到轩辕看着自己,抿了双唇轻轻一笑,“静皇叔,父皇说红叶到惠州后可能会离开,静皇叔也会跟红叶一同离开,是不是。”
“离开?”轩辕静有些怔忪,追查像孤星这般隐蔽的杀手组织自然也要同样单枪匹马,同样隐藏了行踪才会有收获。红叶会在惠州之后离开一段时间轩辕静也早就料到。
若是以前他必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了去,就像最初所想的那样,只要红叶愿意,就永远跟了他,陪了他。但是现在红叶认真起来他却又忽然害怕起来,开始退缩了,尤其是,想到昨日清晨他未说出的后半句话……
想归想,做归做,自己果然还是没有那份拼的粉身碎骨的勇气啊。幽幽的一声叹息之后,轩辕静视线重新回到窗外一身黑色劲装的红叶身上,半晌一句“我也不知道……”与其说是在回答水寒的问题倒不如像是在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呐,静皇叔。多少年了,寒儿还第一次看到静皇叔这么烦恼。皇叔不是一向自诩飞岚的风流浪子么,怎今天跟才坠入情网的少年没什么区别呢?”没想到常年柳下的飞静亲王此时竟如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自怨自艾,水寒脸上笑意更浓。
“嗯……啊?臭寒儿,你嘲笑皇叔?”轩辕静本来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听水寒说话便随口应了一声,应过之后才听明白水寒说的是什么,立刻气急败坏的回道。
“静皇叔啊。”看轩辕静忽然如同给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了身上的毛,水寒紧紧抿了双唇,低了头,蘸了墨汁,“有句话静皇叔可听过?”
“什么话?”轩辕静随口问到。
“车到山前必有路,般到桥头自然直。”说着,擎在手中的毛笔落下,“很多时候,事情发生之后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其实事情发生之前很多的担忧都是不必要的。过分的担心和在意最终也不过是乱了当事人的心境,对情况的改变没有任何的帮助,相反,过度的担忧倒是很有可能让本来应该顺利解决的事情复杂化。”
“……寒儿,你……”听完水寒的话,轩辕静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不过只过了片刻,皱起来的眉毛又重新舒展开来,随着那两道漂亮的眉毛一同舒展开来的还有他原本皱成一团,搅成一锅粥的心境。
车到山前必有路,般到桥头自然直。一切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尤其是,感情这种勉强不得的东西。在红叶已经准备全身心的投入到和孤星的战役中的时候,自己竟然在为日后要如何与他相处担心不已,实在是在太不应该了。
现在,自己最应该做的其实是帮他报了二十年前的杀妻灭子的仇恨,替他了了这纠缠了他二十多年的心事吧。
“怎么了?寒儿的话静皇叔是不是不明白?”是太白话了么?应该怎么说?抬了手中毛笔放到桌上笔山上,水寒歪了头轻轻蹙了眉毛。
“不是,寒儿的话很好懂。”一旦想开了,轩辕静的心情顿时好上很多,单手撑起身子,挪到水寒的身侧,伸手扯了扯水寒的脸,满意的看他嘟了嘴才接着说道,“静皇叔问你件事。”
“什么事?”既然轩辕静说他听懂了,水寒也就不再多问,重新提了毛笔,蘸了墨汁写字。
“昨晚上你给江福那本书是什么?”今晨起来轩辕静就听庄内的庄客说江福拿了那本书回到房间里翻一页就嚎一声,再翻一页再嚎一声,翻了一整夜也嚎了一整夜,声音是无比的凄楚惨烈,至于原因却不得而知。刚才因为心情不愉,未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当事人又在身边,他自然要问。
虽然已经有些习惯轩辕静这跳跃又是发散的思维,但是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水寒眨眨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答道:“企划书。”
“企划书……那是什么?”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词,轩辕静等水寒给他解释。
“就是列出明天要做的什么计划书,江福太闲了,寒儿不过是给他找点事情做,免得他闲得没事想些个歪门邪道的。”想了想水寒又加了句,“不但是乾州的分庄,趁着这次出宫,也顺便把其他分庄一道整顿了。”
“既然如此,那就开个年会如何?”随着一声轻笑,珠帘一挑,轩辕亦便进到车厢内。
“父皇,”见轩辕亦回来了,水寒清俊的小脸上立刻现了一抹浓浓的笑意,“政务忙完了?”
“嗯。”应了一声,轩辕亦身影一晃便到了水寒身侧,盘膝坐下后探头亲了亲那张白净净的小脸,伸手取了放在桌角的砚台,接过冬雪手中的砚台然后冲她挥挥手,待冬雪施礼后退了才说道,“父皇替寒儿研墨。”
“嗯。”轩辕亦坐在身侧研墨,水寒便又把心思放回到堆在桌上铸剑山庄的日常事务上了。
自己都在这车上坐了一上午了,也没怎么见他家寒儿笑,自家皇兄只一句话,他就笑的这般开心……差距,这就是差距啊。见水寒眼角眉梢笑的全都弯在一处,轩辕静撇了撇嘴。
从乾州出来三天后,这一队游山玩水,逍遥自在的铸剑山庄的人马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惠州。
和乾州一样,惠州州城外也同样有铸剑山庄的分庄,所以铸剑山庄的这些人并未进城,而是直接住进了距州城十五里的铸剑山庄分庄内。
与乾州不同,从决定往惠州那一记得开始,庄内就有信袅通知惠州分庄,分庄内管事早在几日之前便把一行人的住处全部妥当,打扫收拾出来。所以,一进庄,几百人的队伍很快便分散到了庄内各处院落。
窗明几净,全新的被褥和漂洗的干干净净的床帐,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这些全都让从落凤城一路跟来的庄客和管事们十分满意。
不过这些满意的人中间却不包括铸剑山庄的正牌庄主,飞岚的一国之君轩辕亦。
沐浴更衣,洗去一路风尘的轩辕亦站在自己居住的院落内,微仰了头,望着院内青砖高墙的西北一角,整张俊脸越来越冷,。这院内气温在骤然降了数度的同时,一股如暴风雨之前平静一般的压力也一同聚集起来。
躬了身子,战战兢兢的立在轩辕亦一侧的分庄总管沈凤和分庄内的一干管事全都双手拢在胸前,低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等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等了半天见轩辕亦虽然脸色越来越冷,却并未说话,沈凤便悄悄的抬了袍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光这院落,全庄上下就打扫了数天之久,院内院外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精心挑选,亲手布置的。怕庄主不满意,还提前让庄主身边的人亲自过目,按照庄主的喜好重新排了家具,添了摆设,怎么庄主的脸色会这么难看?
不明所以的沈凤接着放手臂的机会悄悄拉了拉跟在轩辕亦身后一言不发的的铸剑山庄大总管莫语。
莫语又岂会不知轩辕亦恼恨的是什么?
西北角和这院落隔了一座小桥的另一座院子内安排的便是铸剑山庄少庄主轩辕水寒。无论是在盘龙殿,还是在铸剑山庄这两人起居坐卧一直都在一处。从未分开过的两人忽然被这分庄的大管事拆散,轩辕亦又怎会不恼。可这恼恨他又没办法说出来,一口气郁结在胸口吐不出来,也才会立在院内隔着院墙生闷气。
不过这话,莫语是绝对不会也不可能跟他说。所以,他便装作并未注意到沈凤的小动作,垂了头,一言不发的立在轩辕亦身后。
莫语不理他,尽管是千般为难,百般的不得已,沈凤也不得硬了头皮开口问道,“庄主是否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属下立刻改正……”所以请您不要这么……吓人了……咽了咽吐沫,沈凤仗着胆子悄悄看了眼轩辕亦地张俊美异常却蒙了一层寒霜的脸重新低了头。
沈凤一问,轩辕亦身形一转,便面对了沈凤和跟在他身边的管事们。微眯起来的凤目中恼怒更甚,被轩辕亦的目光扫到,包括沈凤在内的分庄一干庄重全都硬生生打了一个冷战,胆子小一点的双膝抖了抖险险跪下去。
“没事,没事你们就退了吧,本座今天累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轩辕亦袍袖一甩进了正房。
看那正房房门关上,得到轩辕亦命令的沈凤和他身后的一干管事全都如临大赦一般,齐刷刷的松了口气,擦汗的擦汗,拍胸口的拍胸口。
“莫总管,庄主看样子不高兴?”见莫语一声不响的出了院子,沈凤忙跟上去。
高兴?守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庄主不久前才得偿所愿,抱得美人,此时正是浓情蜜意,难舍难分之时,你就这么一声不吭连个招呼都不打的把人给拆散了,他不暴怒就不错了,还高兴?莫语见沈凤满头雾水的看着自己,一笑,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