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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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时,我还试着写了两首歌词,一首是《让我再唱一曲》,另一首就是《梦的泪痕》。
那时跟魏师傅学仪表的还有广北农场的一个本地青年小丁。小丁刚电大毕业,戴一幅近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由于我们年纪相近,又都爱好文学,很快成为一对好朋友。
小丁的家有点远,所以,小丁在农场有一间单独的小屋。说来也巧,小丁的小屋就在我小屋的对面。
每当深夜寂寞地苦读,或者,无休无止地写稿抄稿时,我总会不时抬头凝望窗外,凝望小丁小屋的灯光。当发现灯光依旧明亮,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微笑,那种轻松、愉快的感觉一直伴我进入甜甜的梦乡。如果有一晚发现小丁小屋的灯光突然消失,我的情绪便会莫名其妙地低落,无精打采的,以至于早早地闷睡。第二天,总忘不了转弯抹角地打听小丁昨晚的去处……
但不久,小丁小屋的灯光再也没有消失,哪怕是小丁一天、两天的出差,或者周末探家。记得一次我惊讶地问小丁:“小丁哥,你不在小屋怎么不关灯?多浪费电啊!”小丁望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有种说不出的柔情:“我想,我想还是开着好……”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我的心一荡,再也没说出第二句话。
后来,小丁开始光顾我的小屋,我们谈理想,谈生活,讲文学、历史,谈天、说地……
我们之间不知不觉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感。
还记得那天晚上,小丁到我小屋闲聊,我开玩笑地说:“小丁哥,听说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他拿起我桌上的小圆镜神秘地一笑:“是啊,我这里还有她的相片,你要不要看一看?”我的脸孔发烧。我敏感地感到他在套用马克思向燕妮求婚的故事。我假装不懂,走到他身边:“好啊!在哪里?”他突然把圆镜对准了我,我一下子看到自己那张红得像朝霞的脸。我捂住脸大叫:“你好坏!”他不知怎么的就把我拉到他怀里,俯下身吻住了我的双唇。我感到一阵晕眩!这就是我的初吻?
第二天早上我很后悔,觉得自己变坏了、堕落了。我提笔仿写了一首小诗:
“吻
-
不曾相遇在开满玫瑰花的山坡
也不曾对天盟誓
-
当你灼热的嘴唇骤然压向我脸庞
两行珠泪悄然滑出我眼眶
抖动
如风雨中的小树”
在写《吻》的同时,我当即写了一首题为《结束》的诗。我对自己说:这不是开始,这不是起点,而是决然的结束!
小丁似乎没有发现我情感的变化。他还是喜欢到我小屋,他还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他还是那么羞涩地笑着。
他对我却多了一份关心。
他为我借来大量文学读物,他对我写的文稿总是很认真地提出意见,他从家里给我捎来他们的地方特产……当整个大地一片洁白的时候,他送我一条粉红色的围巾。他说他很想看看我系着粉红色的围巾站在雪地里的模样,那一定很俏皮,很可爱。
在我放假离开广北农场时,小丁似真似假地说要娶我为妻。我吓了一跳:“结婚?我才十九岁啊!”他笑了:“你明年就达到结婚年龄了!”我调皮地说:“我到潍坊考虑一下。如果我决定回来就写信让你到车站接我,好吗?”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小丁有些伤感地送来一套崭新的我最喜欢的《红楼梦》。我打开封面,只见扉页上潇洒地题着我最喜欢的李清照的那首著名的词: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书中还夹了一张他的黑白单人照。
到潍坊后,我完全冷静下来:我并不爱小丁啊!而且,我一直在为那晚的冲动自责啊!也许,那只是两颗孤寂地心彼此温暖,不是吗?而且,我们的家乡相隔那么远,对我来说,我的年龄还那么小,我真的不敢对自己做出什么决定啊!
我当即给小丁写了一封信,里面只有一首诗:
“灯光,曾是最初的和谐
而今夜的灯光
在另一种形式下照耀你我
透过心的迷茫
仿佛有晶莹的露珠滚落我双颊
-
当一切已经不能再提起
当每一次回首
只是一种痛心的感觉
那么,永久的遗忘
是不是一种坦然的解脱呢
-
也许当我决定离开的时候
你已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灯光,我的窗外没有灯光
小屋里的你
早已模糊成一片”
第六章 寻梦温州
更新时间2009…4…15 8:44:44 字数:8579
(一)
我独自在公路上漫步。一阵凉爽的风轻轻吹过,偶尔,来往的人群传来一、两声清脆的口哨。我的心情似乎有些平缓,可成串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多少的委屈,多少的伤痛?
我仿佛又回到四年前的初三生活。哦,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啊!就着那盏昏黄的路灯,我看啊看,写啊写,说不清有多少次划破稿纸,也记不得有多少次咬断笔头!我真想一下子就能解开所有的几何题,我真想考试的时候,能有一个高分数,我多么想坦然地走向讲台,去领回我的试卷……
难道我在几何上真是一个零,是一片无法开垦的空白?象席慕蓉女士说的?可是,我连扣子也不会做吗?我的头脑里竟也缺乏这种“纽扣细胞”?
下午的情景又在我眼前浮现。
我多少带点殷勤地对小姐妹贵琴说:“姐姐,我的纽扣做好了,请帮我看看,好吗?”贵琴在厂里做纽扣好几年了,可以说是行家了。贵琴勉强笑了一下,接过筛子拨动里面的纽扣。她一边拨动,一边不停地说着,邻座的女孩不断地向我看。她们说的是温州话我不太懂,但我从她们异样的目光里知道我做的不好。一会儿,我听见她叫师姐与另外一个女孩的名字,不知说什么,似乎很大的怨言。果然,师姐说:“我也不知道她做的那么不好……”那个女孩也用生硬的普通话说:“你做的不好,会扣钱的。”“我……”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又急又愧,汗水一个劲地往下淌。正在这时,贵琴嘴里嘟囔着,把筛子重重地放在我桌上,埋头做起她自己的纽扣。师姐说:“她说一会儿再给你看,有好多要不得,老板会批评的。”我的泪珠滚落下来:“那怎么办?我抠下来,重新做,好吗?”“不知道。”师姐也开始忙起手中的活儿。
我呆呆地站着,手足无措。女伴们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师姐,那目光我懂,我怎能不懂呢?同样是四川来的乡下妹子,师姐心灵手巧,我却笨手笨脚。其实,我又有什么可以清高的,只不过会写几句诗而已,除此之外,一窍不通……
后来,我茫然地坐在凳子上,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纽扣上晶亮的缀子,看啊看啊,我也不知道要看出什么名堂来,痴痴呆呆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把废的纽扣找出来,用剪刀一个一个往下雕,机械地木然地活动着。没有人对我说什么,也没有关切的目光投射过来,我静静地雕着,没有目的,不知道结果。
大概是快要下班时,我听见师姐说:“贵琴,你帮她看一看吧,明天我帮你做。”于是,贵琴走了过来,从我桌子上拿过筛子:“真是的……”
-
一九九一年四月底,我来到温州和师姐在黎明东路一家纽扣厂上班。
我是怀着一种宁静的重新开始生活的心绪投入故乡的怀抱的。我告诉父母我不走了,就在家里一边干农活,一边自学。我请求父亲给我买一台录音机,我要让父母有一天为我自豪!最初,父母也没有说什么,我也自然而然地随父母上山劳动。但不久,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了。起初,只是乡邻别有深意地问:“菊花,你什么时候走?”“菊花,你不走了?听说你在外面干大事赚了很多钱呢!怎么还想回到这穷山沟?”后来,妈妈也开始唠叨了:“你真的不出去了?你不知道外面的人说得有多难听!她们说,你那么有出息最后还不是回到农村!以后我们还有脸见人吗?”我觉得妈妈这最后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又有谁知道我心中的苦?又有谁怜我的弱与孤?其实,我对于回家一直是恐惧的,我也从内心里知道我根本不适合这农村,这个家的。还记得出走后第一次返家,妈妈开口说的几句话:“我们才没有找你呢!你是不是拿了家里三十元钱?”“你千万别和别人乱说!我们都说你去西藏找你八叔了,你在上大学呢!”也许就是为了维护父母的虚荣心,为了维护自己所谓的自尊,我才活得这样苦、这样累吧!我不得不在心里盘算远走异乡。恰巧这时,那个同在海灯武馆学武术的师姐从温州来信了,我打叠起千般惆怅、万种哀愁,以一幅女强人的姿态步出家门,又开始了漂泊流浪的生活。
纽扣厂是“女儿国”。称它为“女儿国”,是因为这里全是清一色的女性,任何男士不得擅自出入。即使是某女的老公有要事相商,也只能一声高一声地在楼下呼叫。
这是一个特殊的王国。
每天你不用花费一分钱,便可以看到一场大型的时装表演。夏季更是斑斓多彩,光是裙子就令你眼花缭乱。女伴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二十多岁的只象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三、四十岁的看起来刚二十出头,根本无法辨认是“小姐”还是“太太”!女伴们的衣服几乎是一天一换,一个比一个讲究、漂亮,仿佛赶会似的,唯恐别人胜过自己。有意思的是如果一人穿一件漂亮的衣服,其他姐妹道一声“好看些”,于是,最多隔两天,你便会看到着同样衣衫的一群光彩照人的女郎……
如果遇到女伴们情绪高涨,你还会欣赏到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
一个唱“爱的奉献”,一个唱“十五的月亮”;有人在唱“心声”,有人在哼“让我们荡起双桨……”往往唱到一半,大家来个大合唱,声音清脆圆润,不亚于中央歌舞团的女声小合唱。师姐是歌唱的能手,那声儿,那调儿,简直是绝了。有几次我们鼓动她去报考音乐学院或者去舞厅伴唱,都被她婉言谢绝。她说了:“姐妹们喜欢我的歌,我就唱给你们听,不好吗?”真的,一遇到忧伤烦闷的事,女伴们准会叫着师姐的名字:“胜聪,唱支歌吧。”于是,师姐便大方地唱起,欢声笑语又回到我们身边。
但如果你没有福气,也别难过,我们这里有一个越剧迷。那个来自仙居的女孩爱珍几乎天天唱,时时唱,尤其唱《梁山泊与祝英台》,那一声“梁兄啊”,让你缠绵悱恻……
这里也是发廊,几天一烫,一天一个式样。流火的季节,挽发髻的时候又到了。女伴们嘻嘻哈哈地笑着,你帮我,我帮你,你说“好年轻”我道“好高雅”。十五、六岁的女孩也在头上盘一个高高的发髻,真有些不堪重负,有种滑稽的味道。不过,美是没有说的,绝对!
当然,女儿国嘛,免不了叽叽喳喳,婆婆妈妈。姑娘们谈的是“服装”“心中的恋人”,年轻的妈妈们唠叨得最多的是“孩子”,东家长、西家短,有说有笑,很是热闹。有时为了一点小事,女伴们也会争得面红耳赤。但一会儿工夫又言归于好,有说有笑,欢天喜地。俗话说得好:“抬头不见低头见,记什么仇啊!”
也许是一天到晚在楼上做纽扣有种寂寞之感,女伴们对外面的世界有种不同寻常的好奇。警车响、牲口过、大人打打闹闹,小孩哭哭啼啼,女伴们都会丢下手中的活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阳台。就连某女的老公在楼下叫,女伴们也会探出头窥视,交头接耳,低声娇笑。是很少见到男性还是想比比谁的老公好?初见此场面,我觉得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不过后来一想,这也不过是女伴们消遣消谴罢了。你想想,从早做到晚,又是“坐功”,能不累不乏吗?女儿是水做的哟!
不过,我惬意的心情没有保持多久。纽扣厂不管吃住,而且是计件工资。头两个月我勉强挣了一百七十元,除了交给师姐六十元生活费,还能余一百来块钱。第三个月生意清淡,没有什么活儿,再加上我又做得慢,我基本上是干半天,休息几天。
师姐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我们之间有时一天也没有一句话。师姐有时会嘟囔一句:“师妹,你这样做连生活费也不够啊!”我心里又是惭愧,又是绝望。我常常一个人跑到瓯江边一坐就是半天。
那个闷热的蚊虫猖狂的夏夜,在师姐那间沉闷的租屋,我写下那首《无题》诗:
“是晶莹的露珠滚落眼底
还是天边的思绪有种湿漉漉的润泽
也许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