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月下美人-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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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陛下心道:若是儿子也没了呢?便朗声说:“只要皇后贤德,又有什么关系,晚晚还年轻,不该耽误她一生,不过妻为夫带孝当满三年,三年后再提改嫁之事。如今,为免苏相夫妇担心,可先知会他夫妇一声。”
——
宫人一离府,颜倾匆匆收拾,准备去找那些宫中遣来的乳娘,却见琥珀来了,琥珀瑟瑟发抖地抓着她的衣袖跟她哭诉:“宫中派来的那些乳娘刚刚无缘无故都暴毙而亡。侯爷下令封锁消息,不让走漏半句,现在开始鸩杀知情的人,奴婢也是知情的人……奴婢好怕,主子你一定要救救奴婢。”
她心一凛,隐隐觉得其中蹊跷,安抚好琥珀,叮嘱她呆在她房里,哪里也不许去,又锁好了门,匆匆去找晋阳侯,去时,房门掩着,张嬷嬷站在外面,不让她靠近。她说:“嬷嬷就让我进去见爹,我有事要问他。”
张嬷嬷神色为难:“侯爷与公主正在里面讲话,郡主不若先等一等。”
她道:“不碍事的。”她说;“是关于承冀的,我想知道。”
正与张嬷嬷斡旋,已经听闻里面传出窃窃的人语,但闻公主哭道:“父皇不会这么做的,那是她的亲曾外孙啊,他不会这样狠心的。”
“不会?”晋阳侯冷冷道,“你父皇有将你这个女儿放在心上?还有你更想不到的呢。你父皇真是心狠,孩子在娘胎里已被人下毒,生下来就羸弱不堪,不过因一个名字,他便起了疑心,连一个体弱多病的婴儿都不肯放过。”
“下毒?被谁下毒?”颜倾惊骇的捂住胸口,张嬷嬷连连掩饰:“郡主听错了。”
她匆匆跑回去关好门,颓然靠在门上,琥珀迎上前来,询问。她紧紧抱住琥珀啜泣,啜泣良久,不断追问她下毒一事,琥珀被她逼急,为了主仆之间的信任,终于和盘托出。
她紧紧攥着裙裾:“琥珀啊,我从前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竟要如此无情地待我!让我三岁时与我亲生父母分离,在养父母家里受了这么些年的冷眼,我好不容易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可新婚还不到一年,心爱的男人就……生死未卜,我的儿子在娘胎里就被人下毒,一生下来就羸弱不堪……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多年跟在我身边,你是个旁观者,应该看得一清二楚,你快告诉我啊!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上天竟要这么无情地待我!”
琥珀不断垂泪,紧紧抱着她像安抚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安慰:“主子什么都没做错,是老天不开眼。主子一定要振作起来,主子还有个儿子啊,上天还是眷顾主子的,让主子找回了失散了十多年的亲生父母。”
“对,我的确什么都没做错!” 心一狠,她沉下眸色,愤愤不平道:“常言说,行善能积德,我做过善事,却没能积德。那我还做善事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心地善良?”
“主子,千万别这么说!”琥珀有些焦急,怕她做出什么极端之事来。却又听她语气狠绝道:“对!其实我什么都没做错!我想,我唯一做错的,就是忽视了背后那些算计的小人!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做君子?我若怜悯他人,那么,谁来怜悯我?我所失去的,往后,要一一地,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舐犊深
承冀又病了,小小的婴儿生下来还不到两个月,已经病了两三回,这次病情更来势汹汹,承冀全身,从头到脚,呈现出一块块骇人的赭红,还发着烫手的高热,吓坏了所有人。十几个郎中围在一边,集思广益,日夜施针医诊,最后一个个却都摇摇头,找不到原因,无奈地说:“娘胎里积毒太深,回天乏术。”
公主又被打击得晕了过去,就连儿子去时尚能强打起精神来料理后事的晋阳侯也瘫了下去,一病卧床。
她嘶吼着,哀叫着,呕出血来,披头散发,面容枯槁,像忘川河畔的孤魂野鬼,抱着那襁褓,瑟瑟发抖的模样堪比杜鹃枝上泣血的子规。抱她在怀的魏滢心如刀绞,泪如滚珠,紧紧箍着她不敢松手,生怕一松开女儿就会跑去寻了短见。
江月也跪在她身边望着她怀里的襁褓哭嚎,阿彩曾经告诉她,那是她哥哥的孩子,身上流着她哥哥的血,也和她流着相似的血。如今,他却不像往日那样活泼地弹动着四肢了,隐隐约约地,她感觉到他似乎要随哥哥那样,永远地离开她们,就更加撕肝裂胆地哭起来。
承冀安静地睡在襁褓里,微微弱弱地呼吸,垂在生死之濒,任他娘亲怎么声嘶力竭地呼唤,只奄奄一息地张着两片乌紫的唇,舞不动小手,弹不动身子,渐渐地,那双不染杂质的眼眸却闭上了。
疯了一般,她抱着孩子腾得从苏夫人的怀中站起,离弦的箭一样,往屋里冲去。
“晚晚——”苏夫人撕心裂肺地吼出变了嗓音的呼唤,血泪洋洒,呼喊下人:“拦住她!快拦住她!”
拦不住!任是那地府里的阎王罗刹也拦不住,手忙脚乱地翻找,终于找到药匣子,打开来,抓起那细长的针,解开襁褓,对着那安静的婴儿胡乱地扎。
“晚晚啊——你在做些什么?不要啊——他是你儿子啊,你让他无痛地去吧!”苏夫人制止不住,抱着她的腿,跪地求着她咆哮。所有人都拦不住。琥珀去拉她,也被她一把推了开来。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她眼眶欲裂,不断重复着那疯狂的举动。很快,柔弱的承冀,那遍体的孔里,沁出细细的血珠来,怵目惊心,下人们都吓得闭上眼睛不忍去看,可闻不见孩子的哭声。
“嫂嫂是不是疯了?”江月害怕地抓着琥珀。
她真的是疯了!琥珀滑着泪,想阻止,但明白她已阻止不了她。
“回天乏术?我不信!我偏不信!”满屋子的呜咽声里,只听见她一个人高亢的声音,而她却不停下手中疯狂的举止。
众人都不抱一丝希望时,一片杂乱的悲泣声中,却听见稚嫩的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她止住举动,手一松,银针叮铃落地。大笑着,看着那挥舞着四肢的儿子,顾不得替他擦去浑身的血珠,匆忙撩起衣服,毫不避讳一边的下人,抱起孩子喂奶。
她竟固执地一手将她的儿子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所有的悲号停止,男人们退去。女人们欣喜地围了过来。
惊呼奇迹,世孙竟起死回生。
日夜不眠,心力交瘁地照顾儿子,看着他一天天好转,她不禁冷嗤:“积德?都是鬼话!” 想到承冀因娘胎里积了毒,险些丧命,便联想起那下毒的曾家母女,恨不能消,决意报复那曾家母女。
找来阿六,命他去打探那曾家母女的近况,阿六归来说,那曾小姐的男人嗜赌成性,赌钱输了便会将家里的妻子暴打一顿;而曾小姐的母亲则在街边乞讨。阿六说与她听时,语气中带着怜悯。而她听了她们可怜的遭遇,却丝毫没动恻隐之心,反而冷冷道:“哦?嗜赌成性?那便让他输得家徒四壁。至于她母亲,那就让一条街的人都别给她施舍了。”
阿六听后很是震惊,想想母女二人曾经的卑劣行径,一咬牙,遵了她的吩咐。
不久,那男人便家徒四壁,对家中的妻子一顿暴打之后又将已经怀孕的妻子卖去青楼。曾婳祎最终于青楼悬梁自尽,一尸两命。
她离了府,去看了那街边乞讨的人,那人拖着肮脏不堪的身躯,蹒跚地爬行,饿的两眼发昏,攥着她的衣角:“求求你,施舍我一点罢……”
她一脚掀开她,蹲下身来,勾唇:“跟我要施舍?有骨气就再次站起来,别做乞丐!”
曾夫人透过脏兮兮的发梢缝隙,看见了她,像见了索命的鬼差一样,吓得拼命往一边躲。
“既然想活,那你就站起来!”她抓着她脏兮兮的头发厉声呵斥:“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日?当初被赶出家门时,身上难道就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不知道去给有钱的人家浣衣谋生?只是把你赶出了家门,又没将你逼至绝境!如今不给你施舍了,你就走投无路了是不是?”
曾夫人呜呜咽咽,当晚便一头撞墙死了。
——
袅袅的烟雾里,赵姨娘的脸若隐若现,突然伸出一双骷髅的手扼住她的脖子,面目狰狞:“颜青鱼,你忘了我诅咒过你的话了么?‘今日我所受的,来日你都要偿’。哈哈哈哈,你看看,你看看你儿子,你如今遭到报应了是不是?哈哈哈哈——”
她使劲挣扎,拔下头上的银簪,歇斯底里地刺入她颈项,那魂魄消失了。弹坐起身子,又见眼前出现了一群争食的饿鬼,曾夫人在与那饿鬼抢食,忽然侧过脸阴森森地对她笑:“想不到你也来了……”
她转身奔跑,头发又被勾住了,回头一看,竟是那曾小姐的舌头。她像个吊死鬼,飘着鲜红的舌头:“你命那么硬,克死了你相公,还不为你儿子积德?是想折损他的小命么?”
“滚——”她闭上眼睛,一甩袖又拂去了眼前的魑魅魍魉。竟又陷入一片迷茫,像重生后做的那个梦,她身处荒凉破败的废墟里,周围一派死气沉沉。她镇定下来,候着那随时出现的妖魔。良久,却飘来他的声音:“卿卿……卿卿……”她一转身,看见他心痛地流泪,他走过来,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卿卿,我不忍看到你活的这样累。”
“你去哪儿了?”她焦急地攥着他的手臂追问。
他哭着说:“看到你难过我好心痛,你乖乖地等我回来,不要这样,那些人做了什么坏事自会遭天谴的……”
……
惊坐而起。
曾家母女是她杀的?不,她没有杀,她只是将人逼上绝路了而已。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就承受不住了是吗?
谁说人被逼上了绝路,就一定会死?
不是她的错,是她们自己太没有毅力,不堪重压,自寻短见,怨得了谁?她这样说服自己,以减少心中的那不该来的不安与负罪感。
眸色一变,判若两人,她心底里讥讽:太没出息,这么快就脱离了尘世的苦海与磨难,寻了短见,真是便宜了她们!
天谴?天什么时候谴?她才不信善恶报。如果是真的,那么她根本没做什么坏事,她凭什么要白白地承受那些苦难。
他会回来的,他说他会回来的。她安定下心神,想到身子还十分羸弱的承冀,那害他的人中,一定还有那坐在皇城里的与他尚连着一丝血脉的君王。他想害她的儿子,可是她现在却没有手段去报复他,承冀此次没死,他一定还在千方百计地想着方法害他。细想原因,恐怕与孩子的祖父有关,涉及了朝堂权力的倾轧。
孩子的祖父不会让孩子受到陛下的伤害。隐隐地,她似乎能猜出晋阳侯在暗里策划着什么,但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于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钻研医书,若精通医术,往后除非是邪魔入侵,其他的脏物,休想毒她的儿子。
于是潜下心来,夙兴夜寐,读万卷医书,辨万种药物,渐渐通晓药理,也摸透了人体的穴位,各种药物,闭上眼睛一嗅便知。寻常女医用了十年才学成,而她,仅用了一年便臻于精湛。
学了医术多好,既能救人,又能害人。
图窃国
一年里,晋阳侯暗里的寻觅从未间断,却始终不得儿子消息。
是岁某日,皇帝忽然病重,一朝卧床不起,得到消息,晋阳侯决定入宫探视。
老皇帝睡在龙榻上,望着重重帘幕里氤氲的烟雾,撑坐起半个身子,扬声唤人,音声颤颤,中气不足。
近侍挑了帘缦入内:“陛下?”
皇帝咳嗽半晌,艰难地喘息:“去备笔墨。”
近侍携来他所需,亲眼目睹他颤颤巍巍地握着御笔,写下传位于长沙王刘恪,盖下玉玺后,他竟握不住那重量,咕噜一声,玉玺坠地滚落。
“朕说过多少次了,别点这香了!”他怒斥一句,吭吭咔咔地咳嗽,大力呼吸,无可避免地将那温焚愈烈的香气一丛一丛吸入鼻腔。
近侍低眉哈腰,伏地唯唯诺诺地答:“回陛下,是安神香。”
他欲再斥,却预感自己的身躯不宜再动怒,想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压制着怒火,低着有气无力的嗓音道:“传朕旨意,宣长沙王刘恪入宫觐见。”
近侍却伏地不动。
“聋了?”皇帝一斥,又吭吭咔咔地咳起。
“回陛下,”那近侍答,“晋阳侯在外求见。”
一闻“晋阳侯”三字,皇帝几乎以兔起鹘落之势抓起身边的玉枕砰一声砸在地上,碎玉四溅声难掩他发自肺腑的暴怒:“朕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他入宫觐见!”言罢一口鲜血如蟠龙喷出!
“陛下息怒。”那声音远远地自殿外飘来。
皇帝蓦然瞪大双眼,视线向声音的来源探去。殿门咿呀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