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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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
很不幸的是,就在当天下午,我和广砚都呆在修篁的船上,正准备驶过高桥下面的时候,船尾突然被一个看上去七八十岁的高龄老头拉住了。他又瘦又高,骨瘦嶙峋,眼窝凹陷,手简直像是骷髅的爪子。广砚被他拉住衣摆,吓得尖叫起来,猛地把衣服从他手里□,几步冲到了船头,差点撞到修篁,把船踩翻。不是不尊重人,而是真的被吓坏了。
修篁见那人吓到了她的学生,也不快地站起来挡在我和广砚面前,把我们护在身后。
“有什么事吗?”
修篁刚想开口问,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条船上的人抢了先。
修篁气鼓鼓地,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了。
“到岸上来说。”王引着那人上岸,又问:“有什么事吗?”
“看住他!”修篁对我耳语道,也把船跟在王的船后面停好,上岸。
“我,我事情还没做完……能不能让我回去?就一个星期……”那老头颤声说,话音未落,我们的右边突然凭空多出来一个人。
手持拖把的青葵不知怎地,低着头跪着出现在河岸上,整个人看起来汗淋淋的,手臂上一片水光,稍微动一下,就有汗珠汇成细流从她的手上落地——这种出汗方式也太恐怖了吧,更重要的是——
她是怎么来的?!
“青葵?”修篁诧异地叫了出来。
青葵动作沉重地抬起头,眼里有幽怨的光。她用拖把杵着地支撑着站起来。冥王还没等她发话就投降似地举起手,拼命想撇清干系,抢着说:“我这次可什么都没做!”
“有什么事对着我说,那个家伙不管事的。”青葵径直对那老头讲,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老头子看看王又看看青葵,还是认定跟王讲比较妥,于是依旧揪着王的衣摆喃喃不止,一眼也不看青葵。
青葵总算从破碎的叙述之中理出头绪,忍不住重复道:“你还有三天就八十大寿?”
“是是是……是的,请你们……我跟村头的王老打了赌的,肯定会活到八十大寿,一定要比他活得久……”老头子回答了青葵的问题,却还是对着王说。
“王老是不是已经去世了?”青葵问。
“两个月前……”
“除了这个呢?还有没有别的理由?”青葵的声音很无力。
“没有……没有……就只有这个小小的要求……三天而已……请您高抬贵手……”
他的哀求让人心酸。还有什么能让人放下老者的骄傲,放下面子和尊严去乞求。有那么片刻,我真的挺感慨的,真的希望青葵可以答应他。
不过很快,我就不这么想了。同时我也发现,青葵的确比我见过世面。
“看着我!”
“看着她。”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青葵,好心好意地对那个人说,“这事归她管,我说了不算……”
真要说,那人的直觉还真不错,感觉得出王比青葵有身份。他迷惑地看了看青葵,显然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不过最后青葵说话了,他也就本能地朝说话者看去。
“对不起,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如果你还有别的理由我会听听看,但是很不幸打赌这种事不是正常理由,而且不是因为时间短我就可以决定。复活这种事情取决于你死了多久,而不是你打算再活多长……”
“你这小囡子怎么这么不讲情理呐?我都活了七八十岁还要听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教训?!你娘没教过你要尊老爱幼的嘛?”那人终于忍不住了,原形毕露破口大骂,“就三天嘛!”
青葵倒是很冷静,语气居然还是不紧不慢,“很不幸你已经离开现世了,更不幸的是我娘确实从来没有教过我要这么‘尊老’——听你刚才说你当过兵?”
“我一枪崩俩敌人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老头子轻蔑地说。“怎么样?”
“那好——立正——!”青葵高喝,“向后——转!——齐步——走!”
那人僵硬地服从了命令,诧异地发现他的全身都不受控制了,居然乖乖地照着那讨厌的女孩的话做了,青葵一直等到他走到了河中心,又接着高声下令:“立定!向左转!一直走出泫世门:齐步——走!”
最后一个字喝得掷地有声,我知道她一定是下了法术。
我们一群人看着那人直到他消失。青葵转过身来面对王。
他们两个对视着,两人脸上都看不出表情。
广砚恐惧地后退了几步。
“河道是弯的,你让他‘齐步走’——”
“我说了‘一直走出泫世门’,不表示要求他走直线。”
“这次可不是我叫你来的。”
“你想叫的不是吗?”
王没有回答,表情深不可测。
至于青葵,我只能佩服她的定力和“临危不惧”。她神态依旧平静如初,也许是她也拥有让人恐惧的目光吧,要是换我被那么盯着,早疯了我。
“你怎么知道?”王问。
“不祥的预感。”青葵居然笑了起来,“这次,我正在超市拖地,”她晃了晃手里的拖把,“突然觉得若是不回来,恐怕没办法拿到我的评估成绩,还有得纠结呢。我想还是老老实实让你把评估做完吧。——不过,王,你真的好过分啊。”
王的脸色变了变,震惊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接下来他们两个好像在打哑谜了,对话奇 怪{炫;书;网而且莫名其妙。
“你是通过什么水媒介回来的?”
“你猜呢?”
——她居然还有兴致反问!!
“拖把桶里的水?”
“不是。”
“超市煮试吃的方便面的锅里的水?”
“想象力真丰富!——虽然我还真的干过这种事,差点没违反保密原则——不是。”
“卖鱼的鱼缸?”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那边全是人!”
“那是什么?我记得你说你们学校的超市好像没有洗手间。”
“是没有呀!我还得到楼下去洗拖把——是这个。”青葵说着举起汗淋淋的手臂,让他看上面的一层反光。
“这么点水你就回来了?”
青葵没有回答,只是松手让拖把掉到地上。我和广砚不解地面面相觑,修篁各瞪了我们一眼。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做评估?”
“不是‘发现’,是一开始就‘知道’。”
“如何知道?”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从来不做功课的吧?”
“既然知道,那你不怕冲我发火我不让你过关?”
“我今天早上说过了,没事别拿人威胁着玩,还有,那样错的是你不是我,我只求自己问心无愧。最后,你不能干扰我在现世的正常生活,我有我的底线,你没有权利随意越过。我希望,不论如何,我们应该互相尊重,这些我都讲了很多遍,我衷心希望这是最后一遍。”青葵平静地说。然后她放低身子,我原本以为她要鞠躬,不料她双膝着地,向王缓缓跪下——然后,她俯下身去——
但青葵显然并没有想到她的额头并没有碰到沙地。她惊讶地抬起头来,发现是王抢先一步,把手放在沙地上,替她隔开了。
青葵叹了口气,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是现代的人,我没要求你一定要遵循古礼……”王迟疑地说。
“玩游戏,就遵守游戏规则,不然就别玩。”青葵耸耸肩,任由王把她扶起来,又偏头看了看他:“完事了吧?”
“我是不是应该道个歉?”王诚心诚意地问。
“道个鬼。”青葵捡起拖把,没好气地说:“你不要叫我帮你买复印机我就谢天谢地了,用法术明明比用复印机容易!”
“有些资料是不可以用法术抄写的……”
青葵没有理他:“尘,这一次过后,我可就真的不出现了,九月份之前,我都不来了。”
“青葵!”好突然!
“小心一点,我的死对头很多,我可不担保他们还有理智,不会迁怒于你。”青葵有点忧心地说,“有什么事,直接去找摄政王,他住在你对面——”
“摄政王?”我奇 怪{炫;书;网地问,以为自己听错。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听到这个词!
“笠光导师呀!我潜修的时候,他是要跟我一起消失的。”青葵用拖把尾指了指王,“我和他都不在,笠光导师是大渡导,自然就是摄政王。知道不?”青葵盯着我,“本来想和你抱一下的,但我全身都是沙子。”她摊开一只手给我看,又笑了笑,“那么,再见?”
她不等我回答,就走向修篁:“修篁,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没劲再折腾了,我拖了一下午的地,还有一个干货区没拖——”
修篁依依不舍地摸了摸青葵的头,亲了她的额头。“行,看我的眼睛——”
她们两人目光交汇,在法术起效的最后一秒钟里,修篁说:“一切顺利。”
——然后青葵就不见了。她最后站着的沙地上,凭空出现了两个脚印。
正如青葵自己所说的,八月来临,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完全失去了消息。只是肃宅里青葵放好的长袍不知何时起少了几件。我发现是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是八月份不见的吗?之前还是之后?不知是不是青葵回来拿走的,还是在她失踪之前就已经拿走了?
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冥王。笠光凭着一纸冥王的亲笔授权书,开始摄政,暂时代替了王的位置。一些放心不下的前辈们开始自发地另外组织起来辅佐笠光,包括修篁和思仲。大概是因为他们很清楚地知道,笠光的实际操作有问题。记得吗?曾经是青葵还是修篁,说过笠光“纯粹是理论学术型的”。
而我,开始把渡导术当作自己份内的东西来学,尽管我一直没有渡导的资格。
其实,真的,本来我可以转生去了,但我还是留了下来。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想就这样放弃这一世。就像当初我从实验大楼上一跃而下之后,我才太迟地发现,我其实不想死去。我想留下来,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再说,我想等青葵回来,我还没有跟她好好告别过呢,我不能不辞而别。直觉告诉我,一定要留下来。我过去不太相信直觉,但是那是在我来到这里之前。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什么了。
可是我到底怕错过什么呢?我不像陌念,有前世不曾遗忘的羁绊。我没有前世的记忆,本来我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我为什么会决得要留下来?
不知道。
还是因为我仅仅是舍不得走。
摄政王
因为泠宅在肃宅的对面,所以最近外面热闹了起来。我每次出入肃宅的时候都很小心,以免被那些我还不认识的前辈当成了擅闯肃宅的恶灵。
有一次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疏于防备同时被两道法术打中,变得动弹不得,差点被从泫世门丢出去,就像青葵之前对那恶灵所做的那样。只是因为那人觉得擅闯肃宅的恶灵非同小可,把我押解给了笠光,才解了围。笠光因此对众人宣布说我是督道的助手,有青葵的授权,我可以住在这里,在这之后找我麻烦的人才少了。
但是我还是不愿轻易地被人看见,也是因为如此,修篁、陌念和思仲都不再叫我去他们家,而是养成了没事就来肃宅串门泡茶喝的习惯。——只除了广砚,广砚从来没有被青葵允许过进入肃宅,即使门开着,她也无法踏进肃宅一步。仅有的一次灾难性的尝试引起了门外石兽的震耳呼啸。仿佛是警报,泠宅门口的石兽也跟着呼啸起来——其实我听到,如接力赛般,更远的地方也接二连三响起同样的声音——引出了当时正在泠宅的前辈们。全部如临大敌,包括摄政王本人——导致广砚接受了一次长达半小时的讯问,我也收到了笠光的口头官方警告……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加在肃宅的保护有多么强烈,也头一次明显地察觉了,摄政王和王行事风格的不同。
摄政王的办事更加依赖程式和各种正经的规定,而王则灵活宽松,手腕柔软许多,比如说我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王会发“官方警告”这种东西,不论是口头的还是正式的。我想换作王,我和广砚大概只会被他骂几句而已——这还是最坏的情况。
说白了,笠光不喜 欢'炫。书。网'变通,但也许是他很紧张地想要对王负责,毕竟王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干了无数个年头,一切早已驾轻就熟,更何况这时一个不仅仅是熟悉就可以对付的位置。
仅仅是八月的头一个星期,就有几个刚刚出师的渡导接到了摄政王兼大渡导发出的正式书面官方警告,还有一个险些因为严重失误被开除,原因是因为他们刚刚上任,还比较优柔寡断,有些人面对工作对象总是禁不住感同身受——毕竟大家都是过来人——不忍心将他们引渡回来。其实我非 常(炫…书…网)能理解。毕竟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