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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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修篁没生气反而笑，“我警告你最好小心点，不要有下一次！”
青葵走过去蹲在龙首下，一边让水浇透全身，一边说：“我尽量。”她的声音闷闷地，“修篁，我也烦够了，早知道一早就拜你为师，先成为渡导好像比较容易一点……”
“嗨，来不及啦！”修篁冲洗着地板，微微笑着，“谁让笠光这个实际操作很差的家伙找上你呢？再说这里本来就缺督道啊。”
沉默一会儿，青葵蹲得有点累了，便向前一倾，膝盖着地，跪向龙雕。她仰着脸，面对泉水，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无可奈何地说：“我知道。青葵知道。”
丝缕牵连
青葵浑身湿嗒嗒的，蹲在庭院的草地上，嘟着嘴，用一条浴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又不高兴又不耐烦。修篁在一旁用法术帮她把身体弄干。青葵的动作很大，发丝上的水珠有些甩到了修篁身上，但修篁毫无怨言，也没有去提醒青葵。但我却总觉得这样似乎不妥，正犹豫着要不要说，青葵看了我一眼，我顿时觉得还是不要开口为妙。
但她却好像知道了我想说什么，便侧头向修篁，说：“抱歉，修篁。”
我暗自一惊。
修篁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如常：“像落汤小狗似的……”
青葵再度对着头发猛搓，毛巾在脸前甩来打去：“让我知道了是谁发明的血祭术，我一定要好好骂他一顿！！”
“你可以知道的呀……”修篁说，拍了拍青葵的背，“站起来，让我弄一下衣服下摆……”
青葵乖乖地照办，却还在不停地发牢骚，好像没有听见修篁之前的话，“……怎么会想到这么恶心的……什么？”她停下动作，从半干的乱发隙间瞥向修篁。“啊？”
“引职封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笠光不是教过你吗？”
“诶！”青葵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收回目光，重新擦起头发，“算了啦，我又不怎么会用……每次用我都反应很大，尤其是胃……”
我越听越迷糊，终于插嘴：“老大，你到底在讲什么啊？”
“没什么！”她先是不假思索地这么回答，然后看看我，冷静一下，还是决定对我解释：“……修篁的意思是，我可以查看引职封环，知道到底是谁发明的血祭术——因为引职封环中有历代督道和督道资格的记忆……”
我说：“那什么反应很大？”
青葵白了我一眼，才说：“我用引职封环的时候！查看别人的记忆不是好玩的，跟坐过山车一样晕，尤其是同时还要你看电影做情节分析……比严重晕车还想吐呢。”
“对了，你刚才……要不要紧，应该赶快去医院看看啊！”我这时候急起来。
“为什么？”她诧异极了，瞪着我，慢慢地一下一下地用毛巾捋头发，修篁嫌她太慢，夺过她的毛巾，直接用法术去烘她的头发。
你还问我为什么？！“……你吐血了！”
青葵使劲瞪我，似乎觉得我没有药救了，声音很大：“我才没有！”
“激动啥？”修篁轻轻打了她一掌。
“那是……？！”
青葵丝毫不理会修篁的话，几乎是扯着嗓子叫嚷：“都跟你说血祭的法术很恶心了！”
修篁看着我茫然的眼神，无奈地笑了，对青葵劝道：“小青！得了，你就跟她解释一下吧，又不会怎么样！”
“去笠光老师那里晚了会被他骂……”青葵望着地板嘟哝，却妥协了。
“好吧……”她说，停了停，而后又改了主意，看着修篁：“……你来解释！”
修篁对我说：“是这样，那些看上去像血的东西，实际上是她喝进去的……”
“啊？”
青葵终于还是接过话头亲自解释：“复活死亡多时的亡者，需要施法者以血献祭，以示诚恳与表示知道这么做并非儿戏。在这以前，普通的执事使用复活的法术，也是可以成功的，这就导致这法术太滥，它的后果也被人轻视，而且成功率也不怎么样，因为不重视……”
青葵坐下来，又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修篁，让我们也坐下，看来她觉得要向我解释很久……但愿她在笠光那边不要误事才好……
修篁补充：“也导致混乱。”
青葵点了点头：“是乱，所以据说后来有某一任督道重整秩序，重新规范了它，向下界请求，只有当施法者态度诚恳而郑重，并以血向亡者献祭，法术才能生效……意思是，我们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用血象征只有我们以生命承担责任，才使法术生效得到承诺，生命凭借血脉延续，我们将自己的生命传给亡者。”
修篁说：“而不是随随便便，不用施术者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让人复活。”
“所以，需要付出施术者本人的血脉才行……极端情况下，偶尔也会容许使用一点点非施术者但是与亡者关系密切的人的血脉。”
修篁看着我说：“但是昨天，施术者是亡者本人。”
青葵抱着膝盖，脸色有点发青：“是呀！所以，实际上我喝的是我自己的血……”
我也开始觉得恶心了，但还是问：“但是你那时都死了，怎么还会有……？”
青葵明白了我的意思，“通过特殊的手段啰……实际上也是钻空子走灰色地带，因为还没有目前没有关于施术者与亡者是同一个人时的先例……属于一种少用的督道术范畴……当然平时也是禁用的……所以嘛！那血是不正常的！那就更让人恶心了！”
修篁表情严肃：“——而且还有慢性毒药在里面。”
“王已经暂时禁制了它的毒性了……整得我反胃得要命，所以一旦法术成功之后，我就必须要把它吐出来了，不然毒药重新发挥作用就糟了……”
“那应该赶紧呀！为什么等到刚才才……？”我急着问。
“戢锐！不是想快就可以的好不好？”青葵哀哀叫着，站起来拍着衣摆上的土和枯草树叶，“——行了吧？盘问完了吧？能放我走了吧？我真的不想被他骂呀……”
青葵急匆匆地出门了，临走之前，我想起一件事，却只来得及对她挥舞着手里的资料，大声说：“这里面的字我看不懂啊！青葵，我不看了，我决定了，不管这上面说什么，我都愿意当你的助手！”
“是吗？”她有些吃惊，走出一半在门扉间探回头，“哎呀，我给搞忘了，这档案是很久以前的了，记载的文字大概是小篆或者金文……”
——是吗？青葵你个疯子，你以为那是哪个人随随便便就能看懂的吗？！你为什么不干脆给我一卷用甲骨文写的档案呢？啊？
“既然你愿意，那么我就给你第一个任务吧！那就是——帮我把这资料还回档案室去！”说完她走了，留下我望着修篁干瞪眼。
修篁笑了：“行了，她跟你开玩笑的，”她拿过我手里的资料，“别听她发神经，叫你这不认识路的家伙去还得了？小心半路上被恶灵吃掉。”
在见识到昨天下午的恶灵之后，我有点害怕。
“真的，在这里什么也不会挺危险，你最好留在这里等青葵回来，而且，如果你真的打算跟在青葵身边，又不学法术，只干自己的事情的话，最好跟她跟紧一点，”她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资料，“不过一般来说，呆在她身边也不见得安全多少……我得走了——我帮你还书。”
“哎！等一下！”我慌乱地叫住走到门口的修篁，“青葵不是很少住在这里吗？她要是忘了回来怎么办？”
“啊！有可能呀！”修篁半真半假地说，瞥到我的表情，又扑哧一笑，“我骗你的啦！打死我也不信，她会忘？！”
——好吧。下界的人都这么爱调侃人的吗？而且你已经死了啦……马上，我耳边又响起陌念“那是修辞手法”的怒吼。
“——不过，她有可能会伤得回不来，那才比较让人担心的吧？”说完，风铃一响，她真的走了。
什么？
修篁！！
……搞错，难道我成为青葵的助手的第一天，就要被独自留在这里看家吗？
这里还有点人气的时候，显得生机盎然，可当只有我一个人在的时候，我却觉得这间冥界的宅子空落落的，尽管庭院还是那个庭院，屋子还是那些屋子，可众人走后，这里却莫名地滋生了一种萧瑟荒凉的气氛，原本带着淡淡的安然恬适随着青葵的离开一起消失，那些植物疯长的枝条透着一种阴森的狂野和自由，我顿时联想起上合禁区那两株会动的巨大藤蔓。
风吹的时候，那些集体簌簌发抖的植物，看上去就像会活动一样……
房间里比有人在的时候显得更暗，我坐在厅里那张四方桌旁，从洞开的屋门向外望。望着望着，我忍不住缩回了目光。
天啦……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里……还真是“阴间”……
壶里的水，渐渐冷了，纵使我喝再多的茶，也暖和不起来了。我在屋里走来走去，试图找到我会用的厨具。灶台有一个，可惜是烧柴的，我不想问这里的柴火能从哪里来，周围也连火柴都找不到一根。煤气炉也有一个，可是我顺着供气管追踪了半天，居然发现另一端耷拉在一个放着瓢盆的架子后面，什么也没连着……
再看看厅里……虽然厅和厨房连在一起，各种不同时代的东西混杂其间，怪异，却也说不出是哪里，只是里面没有几件事我会用并且搞得懂的。
屋里越来越暗，最后我根本看不清东西了，只有假的窗户还透着光，只可惜外面那种昏黄的天空本身就不亮，照进屋里的光就更少得可怜。
我挪到门口坐着，但是背对着黑黑的屋子我又觉得很恐怖，我只好侧着坐在门槛上，因为背对着庭院也很吓人……
门外看不见的风铃零碎地响了几声，又很快归于沉寂。
有人吗？我吓得跳起来，犹犹豫豫走下台阶，考虑着要不要开口问一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动静。我神经质地惊叫一声，急忙回头，只见厅的大门居然自己合拢了，我后退一步，差点扭到脚。
一声低低的怒吼。听起来像是门外的石兽。
安静了。
我现在哪里都进不去，只好抱着膝缩在青葵卧室门口，不知坐了多久。只是在我看来，每一秒每一分都那么漫长。
那些植物依旧抖簌簌地，我仿佛可以看得见它们的生长。
我终于忍不住说话，只想让这里听起来不要那么安静。“你们不要吓我好不好？”
怪事！是我的幻觉吗？还是它们真的不动了？！
——青葵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风铃又响，石兽呼啸。
外面的什么蠢蠢欲动，发出若有似无的声响。
“真的不在吗？我昨天在河上看见她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心虚声音，“这险可冒大了！”
“别废话！你信不过我？！”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唯唯诺诺：“为了一个孤魂野鬼，值得吗……大渡导和督道的家……啊！”
负痛尖叫，好像被另一个打了。
——孤魂野鬼……说我吗？
“这是捷径！捷径！你懂吗，闭嘴了你呀，胆小鬼。河上那么多渡导，你要是敢去那儿拐来一个‘孤魂野鬼’，我让你当主子！再这样快滚，随便找个渡导庇护你去吧，别耽误我大事……”恶狠狠地，倒像一个不够有料的黑帮老大。“他们两个都到现世去了！只有那个什么也不会的小鬼一个人在而已！”
终于肆无忌惮，好像放下心了地惊喜：“真的呀！主子……”令人毛骨悚然的欢欣。
听了半天，我总算转过弯来了，它们的目标，是我……
风铃仿佛被狂风吹拂般响起来，石兽怒火冲天地咆哮起来。
“哼！那个毛头小督道只会用玩具吗？”试图不屑，却不太成功，“你，从上面进去！”
“是是……主子……小声一点……”另一个声音还是有些惧惮的。
我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躲藏……怎么办？我四肢有些发软……干脆……折根树枝，好歹手上也有个东西……像昨天一样对付好了……
一个亡灵突然从围墙后面冒出个头来，吓得我大气也不敢出，祈祷植物从够密，能遮得住我发抖的身影……亡灵的脑袋转来转去，表情迷惑起来：“主子……我什么都看不到……”它一面升高一面说，“这围墙会长……”
“废物！”另一个亡灵从围墙后陡然上窜，惊得我一哆嗦，但是它不断地向上升，还是像是被无形中的什么东西隔在外面……
“想从上面进去？！”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俏生生地，“历代督道都不是弱智！”
一根一臂长的一头削尖的木棍像矛一样从围墙下面掷出，猝不及防地，准确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