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那些事儿-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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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先生请教了专门的儿童心理学家,人家告诉他,孩子不能打只能疏导,如果他喜欢画画,莫不如就报一个画画特长班。一是可以系统学画,进行针对性疏导;二是可以能让孩子接触到其他的同龄人。
梁先生在青少年宫给孩子报了一个绘画班。老师就是范雄。
事情发生在几个月前。梁先生每天下班后,都要到青少年宫陪孩子一会儿,下课后顺便把孩子接回家。这天,他因为工作加班耽误了,到青少年宫的时候,已经过了下课的时间。他怕孩子在门口等急了,赶紧过去找,路上还在盘算,一会儿请儿子吃肯德基来赔罪。
可到了教室门口,却发现玻璃大门上锁,走廊空空,一个人影也没有。
梁先生当时以为事情不会太大,或许孩子让哪个老师领到办公室休息了。他便给范雄打电话,手机关机。这个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他找到主任,主任又通知了其他科室的老师,可是谁也没看到梁小秋的影子,楼上楼下,腿都跑细了,也没找到他。
梁先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儿子失踪了。
第四十七章新世界
说着话,我们来到梁先生家里。梁先生挺有钱,住着三室两厅的房子,不过家里乱糟糟的,客厅居然摆满了乐高的玩具建筑。这里一栋高楼大厦,那里一户农家庄园,倒也情趣盎然。这些微缩玩具建筑,细看就能发现,并不是胡乱摆放,而是井井有条,似乎有着很严格的规划。第一眼看上去,宛如到了小人国的世界,这种感觉很奇妙。
“这怎么回事?”我问。
梁先生笑笑:“一会儿我详细说给两位听。”
解铃问:“家里这样放,嫂子没意见?”
“能没意见吗?”梁先生叹口气:“她回娘家了,大半个月了,算了,不说这个。”
梁先生家住在一楼,大厅镶着落地窗,能看到后面有窄窄的院子。院子面积不算大,一般家庭如果有这么个院子,肯定种种菜养养花。可这里很奇怪,从我们的角度看过去,后院居然全是沙子,像是大工地。
虽然觉得奇怪,可人家不说我们也不好意思细问。解铃道:“孩子在哪?”
梁先生领着我们顺走廊来到里面的卧室前,轻轻敲敲门,柔声说:“小秋,我们进来了。”
他扭动把手,慢慢把门推开。
房间里很暗,拉着厚厚的窗帘,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第一印象非常乱,床上地上遍布涂鸦的草图草纸,我扫了一眼,很多纸上只画了一些线条。靠近窗台的位置,支着一个画架,上面放着大大的画板,因为背对大门,我们看不到画板上画着什么。
梁先生虽然推开门,却没敢进去,我们也不好有所动作,只能站在他身后。梁先生踩着门线,轻轻说:“小秋,来了两个叔叔看你。”
我在后面轻轻咳嗽一声:“是哥哥。”
解铃扑哧笑了。
很长时间后,从画架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五官长相。那小脑袋不过扫了一下我们,随即又缩回去。梁先生叹口气,做个手势让我们出去,然后他轻轻把门带上。
我们回到客厅,解铃问梁小秋失踪后,是怎么找回来的。
梁先生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包中华,现拆封,掏出烟递给我们。解铃客气地摆摆手表示不会,我当着解铃面不好意思抽,只好也摆手。梁先生说:“事情发生后,我始终不相信和范雄有关。哪怕到最后,在她画室找到了我的孩子,许多人都鼓动我报警起诉,我还是放过了她,这也是我那老婆恼我的原因,觉得我太软。可是我始终认为,范雄不会害我孩子。”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还有范雄绑架梁小秋到底是为了什么?”我问。
梁先生拿起烟斗,拨弄两下,抽了一口,陷入沉思,片刻后才说:“那天梁小秋丢了之后,我老婆就跟疯了一样,我到有种预感,觉得不会出事。当时不光亲戚朋友,就连学校都发动老师们去找。我老婆要报警,被我制止,我相信孩子一定会平安回来。后来,有个老师提供了范雄的画室地址,我们杀了过去,这才找到小秋。”
我们没说话,静静听着。
“到画室的时候,小秋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手里捧了一杯奶茶,而范雄则在工作室画画,一切都很正常。我老婆发飙,当场就要砸了她的画室,让我控制住了。我问过范雄,为什么私下把我孩子带走,她也没说话,表情说不上是冷淡还是麻木。就在这件事之后,学校便和范雄解除教学合同,勒令她离开。虽然我相信她不会害我的孩子,但就这么把孩子私下带走,不告诉我们家长一声,确实不太像话。”梁先生说。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他又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梁小秋自从回来之后,更加沉闷,甚至成天也不开口说一句话。我们带他看了很多心理医生,什么儿童心理专家,没用。梁小秋像是关闭了和外界沟通的渠道。有个专家告诉我们,他很可能是得了自闭症。”
我和解铃面面相觑。自闭症这种症状,我也仅仅是听说过,得过这种病症的孩子大多表现为内向,不爱和人交流。
梁先生磕磕烟灰:“我老婆咬牙切齿说都是范雄干的好事,可我觉得,孩子本身就有问题,就算得了自闭症,和外人关系也不大。还没听说过自闭症能感染的。”
我暗暗点点头,这个梁先生一看就沉稳有度,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你为什么判断范雄不会害你孩子呢?”解铃问。
梁先生抽了两口烟,突然问道:“你们会不会下棋?”
这问题问得太突兀,不知是什么意思。解铃问“什么棋?”梁先生笑笑:“是象棋。我想让你们看一盘棋。”
这老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带我们到书房,打开笔记本,操作一个象棋软件。这个软件可以贮存棋谱,并按照双方走棋顺序,自动复盘再下出来。
梁先生操作之后,就站起来,和我们一起观看这场象棋。他没解释什么,或许有些深意,我们也没问,聚精会神看着双方走棋。
我象棋水平不高,路边和邻居下棋也基本上是十下八输,不过我会看。职业棋手国际大师的棋局咱看不明白,但普通高手过招,我能体悟出其中妙处。解铃更是聚精会神,想来他水平也不低。
红棋开局,黑棋虽落后一手,却从走子起便反客为主咄咄逼人。双方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有的棋乍看上去无用,可三招之后作用立现。我看了一会儿,就拍案叫绝,被双方妙招完全吸引住了。
双方下子几乎没有漏洞,完全不给对方可乘之机,比拼的不是找漏招,而是实打实的脑力激荡。黑方恣意进攻,大开大合,热辣霸气。红方步步为营,绵里藏针,四两拨千斤。这两个棋手都是难得的一等一高手。
高手不是说棋力厉害,那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了自己的专属风格。
到了中后盘,黑方猛冲猛打,余力已尽,而红方结队成阵,占尽优势,可偏偏不着急深入,依旧步步蚕食。
“黑棋要输。”我说。
杀到最后,黑方只剩下一个光杆炮,巡河乱跑,唯有进攻力的也就是两个卒子。红方不赢天理难容。而且黑方出现极大失误,黑卒盲目上前,正落在象眼上,红方理所当然照单全收,可就在这时,忽然风云突变,我还没看明白,就听解铃惊呼一声:“糟糕。”
红棋飞象,只留下老帅和士,黑炮在五招之前,就极为隐蔽地蛰伏在自己底线上,此时抓住时机飞炮上去,闷宫一将,死棋。
我们揉揉眼,这才从惊心动魄的杀棋中走出来。梁先生说:“用红棋的是范雄,用黑棋的是我儿子梁小秋。”
我和解铃都震惊了,谁也没说出话。
梁先生说:“我是绝对的象棋迷,没事在公司也下。我儿子的象棋就是范雄教的,他们两个有时网络对棋,有时就在教室下,几乎每一盘棋我都看过。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一盘,是我儿子赢范雄唯一的一局。我相信一句话,棋风如人,能下出如此绝妙叹为观止的棋手,会是坏人吗?”
我不以为然:“下棋厉不厉害和做人品质没有必然联系吧,象棋高手里就没有人渣了?”
“那你得看看下棋人的棋风,范雄的棋风绵里藏针,有古君子之风啊。”梁先生说。
“你漏看了一样东西。”解铃说。
“什么?”梁先生问。
解铃盯着屏幕上的棋盘说:“范雄的棋风里有一种执着的戾气。什么是君子?君子不是谦谦的道德模范,君子最可敬也是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有自己的信仰。一个人有了偏执的信仰,把这个信仰当成他生存的唯一理念,这样的人是很可怕的。”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问。
解铃摇摇头:“谈不上好坏。做人是应该有点信仰,但首先你先得理智考量一下,所信之事是不是正道。”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梁先生:“范雄为什么要教你儿子下棋?”
梁先生说:“范雄说过,我儿子是个很特别的孩子,我们这些俗人完全不理解他的世界。对了,范雄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她想把我儿子带走,她来抚养一段时间。这怎么可能呢?简直是可笑。”
我们从书房出来,进了客厅。我指着满客厅的微型玩具建筑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梁先生道:“小秋回家之后,就不开口说话了,像哑巴一样。那天,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梁小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他爸爸,他想建立一个新世界。
第四十八章镜像
梁先生当时听了有些发懵,什么叫建立新世界。这样的名词可有日子没听过了。
我和解铃看着满厅的玩具建筑,多少有些明白了。
梁先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带我们到了后面的院子。进了院子,我才看清楚,满院沙子布置得井井有条,形成一个个沙丘和沙垒,这些沙丘之间有人工挖掘的道路和水渠,有的坑里居然还蓄满了水,飘着玩具小船。打眼望去,整个院子,完全就是个微缩王国。
梁先生说,这个地方他和儿子花了将近两个月时间布置出来的。利用后院的地形地貌,进行细致规划,先是绘图,再是施工,一点点完成了这个世界。
解铃看得聚精会神,问梁先生可不可以走到里面看。梁先生有点为难,这里毕竟是他一沙一石建立起来的,进去乱走踩坏了怎么办。
可他还是答应了解铃的要求。我就别跟着裹乱了,就算让我进去,也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解铃非常小心,走进了院子里的沙丘世界。顺着主干道,往里绕,他这么一走我观察出来,这小小的后院世界,还真是行径复杂,地势环环相扣。而且说不清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地方的布置绝对不是随心所至,似乎大有深机,和我见识到的许多城市风格都不一样。我没有城市建筑这方面一丁一点的知识,这仅仅是一个直观感觉。
我惊讶地问梁先生:“这里是你规划的?”
梁先生抽着烟斗笑:“我可没这个本事,这是我儿子梁小秋绘的,我只是具体实施。”话里话外带着自豪。
这时,解铃从里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可我看到他的眼神,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深邃。
“发现什么了?”我问。
解铃摸着鬓角,看看我,又看看梁先生。我们都被他看愣了。片刻,解铃才说道:“这片院子,应该是一种镜像世界。”
我和梁先生听傻了,尤其梁先生,好半天说不出话。他抽了口烟,问道:“小解,这是什么意思?”
解铃没多说什么,指着厅里的大群玩具建筑,反问:“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梁先生详细说了起来,梁小秋想要建立一个想象的新世界,他开始以为就是孩子之言,可难得儿子能开口说话还这么好兴致,就当陪着玩了。可一实施起来,他发现梁小秋的计划极为庞大。
不是简简单单用玩具搭几栋楼,用沙子挖几条道,梁小秋还专门为这个世界,系统设计了旗帜、货币、法律和习俗,甚至琢磨出一套粗糙的语言。
我听得目瞪口呆之余,说:“他一个孩子,怎么会了解这些东西?”
别看我快三十岁了,你让我凭空架空一个想象世界,还要系统地设计这个世界的规则,我知道我这个智商肯定是玩不转。别说我了,我相信很多成年人都没有这个能力。
梁先生道:“其实梁小秋设计的这些规则都是很粗糙的,甚至都很幼稚,别看我说的热闹,其实也就是比幼儿园过家家复杂一点而已。但我佩服的是孩子敢想敢做,而且极富逻辑性和条理性。我和儿子在设计规划中都有具体的分工,我负责语言和政治。儿子负责信仰、社会习俗和与邻国之间的外交,以及邻国的自然特征设计。”
解铃走进厅里的微缩世界,由衷感叹:“你儿子是个天才。”
梁先生自豪笑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