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是故人踏月来-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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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多孙多福气么?胤禛不能因此落于兄弟们之后。我对这种事早就看得很开了,可是,任我想破了头都数不清现在的日子,脑子里一团浆糊。
从他怀里爬起来,在他眯着双眼的注视下,我凑到床边下了地转到孝颜的房间,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在她和胤祥的床上,随意地问起日期。孝颜怪异地和胤祥对视,审视地回答我,“七月初十。”
他舍不得我是真的,可他是男人仍然有自己的**也是真的,他会让别的女人像我一样为他怀孕生子还是真的。所有的事都在真实的发生,没有一件是我可以改变的,我也不想去改变,只有接受。
拒绝了胤祥送我回房的好意,我一个人慢悠悠地晃在回来的路上,手指滑过船舱里的木质隔断,平滑的木板像是突然生出了许多细的毛刺,透过指尖流进血管,扎到我心里。
这段距离很短,我低着头像是走了很久,看着脚尖已经站在了舱门前,暗叹口气,珍惜眼前吧,分离的日子也不远了。
抬头的瞬间,看到胤禛正站在门边直直地盯着我。
☆、163。昔日禟前
过去的二十年中,我也曾感叹过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对年少夫妻在转眼间就变成了传中的老夫老妻,这种感觉很美好。可是我们能够相守的日子也无外乎短短四十年,一半已过,剩余的岁月似乎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分离之后,这种时光短暂的感觉更加强烈。我们能够任意挥霍的时间,少之又少,即使重逢可期,却仍遥不可及。只怕这剩下的二十载,又要分出一半的年月用来等待,饱尝相思的味道。
胤禛始终留在我的船上,未曾离开,每天陪着我看日出日落斗转星移,阔海碧波银月圆缺。我们像是从未享受过如此悠闲的日子,他不用整日忙于朝政,为康熙为国事奔波无度,我也不用再管着那个偌大的亲王府,看满院的女人孩子在眼前逛来晃去。
可是,我们的心里像是结了个痂,两个人都疼,却独自舔舐伤口,彼此不再轻易碰触。
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八月十三,未来的乾隆皇帝该是降生了吧。
不知府里那个名叫祈筝的女人可好,胤禛从来没有提起过她,也没有提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把远在京城的那个家从记忆中拔除了。他也没有再起现在已经有孕六个月的暮汐,就像从来没有和我过似的。
弘历有了,再过三四个月弘昼也会出生,一切都在顺应历史。那么,我的孩子又是谁?难道康熙要胤禛把他接回去,只是为了不让皇家血脉流落民间,却依然故我的要他像红挽姐弟那样不入玉牒?
这样也好,至少看不到希望,他们就不会因为未知的失望而去争去抢。
胤禛和他的兄弟们为了那把椅子明争暗斗多少年,我虽知道得不多,却也亲身感受过风云暗涌下的残酷,甚至为此付出了右臂骨折的代价,至今遇到阴天下雨还会阵阵发疼。
将来……我的儿子们,他们因我而天生失去了登上帝位的机会,可会怨我,甚至恨我?
不会的!他们是我的孩子,是兄弟,只会相亲相爱不会自相残杀。即使是对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也不会狠心去伤害。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变成父辈的样子,绝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兄弟自残,不能出现在我的孩子身上。
弘晖不会,弘晚也不会,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还未知男女,可我有感觉,这样顽强的生命该是个男孩,我相信他也不会。
为了等胤禛,我们的船去路徐缓,可是回程返京的时候,竟然快得出奇。由于未到分娩的日子,我们在有港口的城市走走停停,却少有人再下船去到处游玩,除了进城换取船上的生活必需品,所有人都守着这艘大船消磨时光。
因为有孕在身,船上的生活枯燥乏味,却因有他,我未感度日如年。越近京城,反而越觉时间不够,越见离伤。
九月初九,又是一年重阳节,我们的船停靠在扬州港。见我仍未有分娩的迹象,胤祥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孝颜和孩子们进了城,苏长庆和颜玉留在船上,与胤禛一起看着我。
睡梦中,我仿佛闻到茱萸的辛烈香气。好像当年胤禛第一回带我出宫去逛重阳节的集市,将一包茱萸塞进我手中。那时的我们很年少,他还是一个高兴就笑不开心就叫的男孩子,而我初入清朝,常常惹出麻烦要他帮我收拾一连串的烂摊子。
那时的我们住在皇宫的一座院子里,虽然自我又别扭,却简单快乐。不像如今,他成了拥有权利地位的雍亲王,能给我大大的房子,可情根深种之后反而身不由己。
梦境总是美好,我听到胤禛在叫我,声音低沉醇厚再找不回当年变声时的尴尬,我却想要紧紧抓住梦里的另一个他。握着我的手在纸上写出漂亮的字迹,发了脾气害我受伤又心地为我上药,当着兄弟们的面悄悄牵我的手、告诉堂头为我准备菊花酒和菊花糕,抱着我一遍遍重复让我信他万事有他……不想醒过来。
那时的我们从初识的陌生到彼此依赖,从相互伤害到紧紧相拥,我的记忆中,他是当年那个喜怒不定却真实敏感的少年郎,而我,仍是被他疼宠呵护在怀里的年少女孩。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如果是上天注定要我来到这异世与他相知相恋,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分离?我已经改变了自己太多,接受了太多曾经不能接受的事,为什么还要惩罚我?难道我错了?
剧烈的疼痛从腹传来,我好像看到摔在亭前石阶上的自己,紧抓着眉妩的手要她去找胤禛和哥。当时的我怎么会那么傻,不惜伤害自己也要除掉腹中属于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如果当初我要了那个孩子,是不是历史就会改变,我们就不会走到今日?
我看到自己仍是趴在那里,血不断地从裤角流出来,衣摆和石阶上都洇湿了好大一片。我想跑过去扶她起来,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渐渐闭上眼睛。我想叫人来帮忙,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只看到从远处跑过来的胤禛还有胤祥,仍是旧时青涩模样。他扑跪在她身旁,不断地叫她……
“月儿,月儿,醒醒……”
我皱眉站在一旁看着,那时的他已经这样叫我了么?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他第一次叫我月儿,是什么时候来着,怎么我一儿都不记得。或是,在他面前我一直就是月儿,没有其它模样,是么?
梦中的少年仍是急促地唤着,眉头越皱越紧,转眼竟成了现在的样子,攥着我的手不停地叫,声音越来越急,“展笑意,你醒过来,听见没有,不许睡,我不许你睡了!”
不许……这么些年,他确实成熟了沉默了,只是这霸道依然未变。
在这个不得下船的待产日子,城镇里倒是秋高气爽,只可惜船上寒得厉害,我不睡觉还能做什么呢,何况有美梦相陪。
腹中的抽痛越来越急,真实得不容我忽视,耳边的叫声仍在持续,不肯放过我。
“展笑意,你听到没有,快醒过来。你答应过我的,好好活着,让我等你回来,你到就得做到。笑意,别睡了……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孩子?我努力想着他的话,一阵刺痛激得我神志清明,湿热流进我嘴里,血腥味混合着微甜的苦到处流窜。
我看向眼前急得额头冒汗的男人,想要坐起来抬手去拭,熟悉的晃动和腹部传来的阵痛将我又跌回床上。
“别动。”胤禛扶住我肩膀按在床上,拇指指腹轻抹过我人中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醒了就好,你要生了,放心,我陪你,不会有事。”
难怪肚子疼得厉害,竟然是要生了,而我居然睡得做梦不肯醒。只是,他要陪我?难道上一回陪产还没吓到他,再来一回?
“福晋,没事的,苏长庆了只要您醒了就不会有事,奴婢伺候您。”颜玉着从床尾爬过来,手里的缎带晃得我眼前一片白茫茫。
这是要做什么?我生了两回从来没用过这玩意儿,现在也不需要。就算再难忍,我也受得住,我不想在胤禛面前被人拴在床上,毫无尊严,不要!
我伸手抓到胤禛胸前,快速解了盘扣将手塞到他衣襟里。颜玉的手里仍抓着那条白色的长长缎带,撑着床铺无奈地看着我,低下头为难地解释,“四爷,奴婢也不想这样,只是海上风大浪急,船身不停摇晃,奴婢是为了福晋好。”
胤禛低头看着我,无视我不停地摇头拒绝,轻轻抽出我的手抓在掌中,另一只手接过颜玉手中的白缎,“给我。”
“胤禛……”我想求他不要这样,却惊恐地看到他把自己的右手和我的拴在一起系在床头,手掌牢牢地抓住床头的木板,左手压住我的肩膀扶我躺好。
他的脸贴在我耳边,声音极轻却让我心安又温暖,“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你只要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其它的事有我。”
☆、164。京城俄景
我就知道,自己这次一定会生个儿子,果不其然,如我所感。
颜玉依照胤禛的吩咐,按府里的规矩在船上给家伙筹办了洗三仪式,两个外国男人也入乡随俗地跟随众人各送了份礼物。胤禛二话没就帮儿子给收了,并以我家男人的身份给船上所有的人封了红包。
我抱着像猫一样瘦的儿子,心里一阵酸,只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他,往后的日子天各一方更是无能为力。
胤祥也不再垂钓,每天带着弘晖到岸边买很多的鱼,回到船上让颜玉熬成汤强逼着我喝,好好的鲜美鱼汤竟让我闻到就想吐。搁以前,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多吃一口不喜欢的食物,此时为了能让儿子有充足的奶水不再挨饿健康成长,只得捏了鼻子往下灌,成效却不明显。
虽是不舍我也别无他法,还是让胤禛早些把他带回去吧,府里至少有奶娘不会委屈了孩子。
我的话还没完,胤禛竟起身快步走了,颜玉问遍了船上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直到天色渐黑他才回来,从我怀里抱了孩子没有解释又离开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孝颜轻悄悄地闪进来,凑在我身边声耳语,“你这男人到底是王爷还是强盗啊?刚才竟然带了个女人上船,一直在哭。”
“女人?”我惊讶地看着孝颜瞪圆的双眼,心地问:“什么样的女人?”
“没看清楚,我就听见哭了。胤祥刚才过去看了,是他找来给你儿子喂奶的。人自己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呢,竟然就被你家男人生拉硬拽来了。”孝颜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也不知她是在夸胤禛还是在讽刺他,坐在床边晃着双腿怪里怪气地嘟囔,“本来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现在想想,还成吧,至少没带着你辛苦生下来的娃一走了之。”
是啊,至少他还没带着孩子一走了之。我是不是可以劝慰自己,他心里也想多留些日子,也舍不得我?
只是康熙的命令谁也不能违抗,他已经开了恩让我在最需要胤禛的时候能够见到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到了十月,海风凛冽,掠过一望无际的海面,船上已经冷得彻底。胤禛把当日带来的几块裘皮交给胤祥,又去镇上采买了些,才嘱咐颜玉做成褥子、手拢、围巾、斗篷等等各式物件。
即使知道他做了帝王后会在奏折里变成话痨,我却从来不觉得生活中的他也是如此,面对眼前喋喋不休的真人秀,我才真切体会到沉默男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从吃饭睡觉到穿衣保暖,衣食住行无一不提嘱了个遍,好像我是怀里那个不懂事的奶娃娃。难道他忘了,过去的二十年中,他四爷的生活起居都是我伺候的。
在他反复的叮嘱下,我们的船一路向着京城航行。
关于分别在即,关于不舍依恋,当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时,寒风变得更加刺骨。我仿佛又重温了一遍什么叫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什么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人生就是如此,剧情并不单一,只是交错而重复的上演。
我把孩子包裹在柔软的狐狸毛毛里,抱在胸前怎么也放不开手,不停蹭着他细嫩的脸。他的手努力地伸出来,我将食指轻轻凑上去,他便攥紧又放开重复数次,半张着的嘴咿咿呀呀地叫着。
已经满月的孩子,我竟看不出来他长得更像谁。圆睁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带着笑,可是仍在襁褓中便会皱起眉头,的秀气鼻尖冻得红红的,嘴唇也是艳红却很薄,轻轻闭上的时候,嘴角自然的抿起来。
我咬紧下唇不让眼泪流出来,凑在他光洁的额头轻吻。我已经看到站在胤禛身后不远处的高无庸,还有曾带着我们或急驰或信步、听过我们无数窃窃私语的夜时……该放手的时候不能迟疑,否则心只会更疼。
把孩子推进胤禛怀里,我低下头转过身,千忍万忍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