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追杀-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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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天当那位半白头发的老者向李昌威详细讲了村民自治委员会从萌芽到发展的过程时,李昌威听得聚精会神,不时点头。
六
“可是,这一切都是骗人的!”那花白头发的老者看着聚精会神的李昌威,结束了他对中国农村村民自治的讲述。
“骗人的?”昌威不知道老者的“这一切”到底指什么,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骗人的,对,是骗人的。”老者提高声音,“民主是骗人的,他们搞的乡村民主选举更是骗人的。”
“骗谁?”李昌威紧跟了一句,自从三天前老者同他谈话,李昌威讲了自己的经历后,这一老一少每天都进行一两次交谈,而且交谈的时间越来越长。李昌威也渐渐学会和老者进行平等对话和探讨了。
“骗所有的人,偏外国人,骗城市人,骗他们自己,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骗你们这些无知的农民!”
“骗我们?”李昌威这次听懂了,他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对,骗你们!”老者加重了语气。
“怎么骗?”李昌威眼睛盯着老者。
老人看到李昌威的眼睛,心中一凛。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中露出怜悯:“昌威,你看过试验室里的白老鼠吗?研究人员为了找出人类的疾病治疗方法或者基因研究,用白老鼠作实验。他们把白老鼠关在笼子里,然后给他们注射试验用的有害的药物,给他们吃经过处理的特殊食品,然后再往笼子里放进各种有助于研究之用的辅助物品,这之后,研究人员就坐在那张大转椅子上,观察这些白老鼠在笼子里上串下跳,观察他们在滚轮上无止境的奔跑……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就看出了老鼠身上的反应,老鼠中的毒排出了,仍然健康的话,他们就欢呼雀跃;如果老鼠身上出现腐烂以致死亡了,他们就皱眉不语,拿‘失败是成功之母’来鼓励自己,他们还是会再做实验的,反正有那么多白老鼠。”
老者边说边盯着李昌威,李昌威眉头也凝成了一团。
“可是不管老鼠会怎么样,你说,那些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关心他们吗?绝对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人,老鼠充其量只不过是试验品。现在你再回头看看你们农村的所谓中国民主试验,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农民充其量不过是政府搞试验的白老鼠。学者们整天研究村民自治,他们总是提高到国家前途和民族命运,有些又想利用农村的村民自治推动所谓城市的民主化、中国政治的民主化,你说,这一切不是骗局又是什么?”
李昌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睛盯着光滑的柚木地板,声音低沉却带着倔强地说:“我不同意你的意见,我们农民不是白老鼠。而且我不知道人家怎么看,不管城市人怎么看,也不了解北京政府到底想搞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农民喜欢村民自治,我们现在在搞民主……”
“孩子,那不是民主!”老者突然提高了声音,而且声音里带出让李昌威颤动了一下的威严。
老人看到李昌威怔在那里,又叹了口气,放低声音说:“孩子,真正的民主我看过,只有在他老人家领导下,我们中国的农民才有真正的民主可言。”
老者说的是“我们”,李昌威也注意到了。他怔怔地不解地看着老者。
“你看到过?在哪里?”
“不是在哪里,而是在何时!我说的是过去,我看到过,是在他老人家的时代。”
老人说到这里眼睛里充满了感情,李昌威注意到感情后面是泪水。
“我是说毛主席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那才是农民当家作主的时代!”老者说到最后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你说的是……”
“很久以前了,那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那时你还没有出生。”
“可是我听爷爷说过,那时农民过得很穷,还饿死人……”
“不错,穷、饿死人都有过,可是那时农民过得快乐幸福,而且最主要的是,活得有尊严!”
老者的话音越来越高,到后来都震得房子嗡嗡作响。
李昌威不做声了,他在心里细细品味“穷”“饿死”和“尊严”这些字。
这时,老者站起来,“到我书房里来吧,孩子。”
李昌威跟着老者穿过客厅,走进旁边的一个小门,一进去就被房间的布置吸引了。这里墙上到处挂着照片,房间正中央是一张毛主席标准像,李昌威感觉那照片足足可以和天安门城楼上挂的那张相比。
“这些照片都是我最珍爱的。”
李昌威这才注意到那些大多是黑白的照片,他跟着老者慢慢在房间里走着,一张张观看那些照片,从一个年轻人穿上军装的合影,到后来的一张被授予军衔的彩色照片,后来的很多照片里都是毛主席接见群众和军人的照片。两人一边看,老者一边解释,但李昌威由于对老者说的历史并不熟悉,也没有记住老者的介绍。
走到墙角,照片没有了,是一个书柜,两人停在那里。“这都是我读过的书!”
李昌威看到里面足足有上百本书,但随即他又发现那几乎都是《毛选》和《毛主席语录》之类的书,其中大部分为文化大革命出版的《毛选》学习辅导材料。
“我也看了杨文峰写的书,特别是《致命武器》,我对书里的李昌威的呐喊非常有同感,改革开放以来贪污腐败层出不穷,农民地位每况愈下,李昌威的呐喊也就代表了整个农民的呐喊。我想这也是你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李昌威的原因吧。”
李昌威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们那帮人就害怕书中李昌威这样的人,因为现在他们无法回答李昌威的呐喊。而我刚刚提起的那个时代,就是在他老人家在世的时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农民不会到处流浪,更不会饿死街头,农民不会被城市人歧视,大家都是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平等的革命战士,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共同的信仰共同的导师和共同的敌人……”
“你说的过去有这么好吗?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我还以为……”
“没有人告诉你,孩子,现在的既得利益者不会告诉你这些的!”
李昌威这才注意到老者挺直了腰板,神采飞扬,俨然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李昌威心中乱得很,他看了杨文峰的书,特别是那本关于盲流的书,他读了好多遍,他看到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有时堵在心口,有时呼之欲出,这段时间他脑子混乱极了。现在碰上这位救了自己命的老者,就这样稍微一点拨,他仿佛看到了长长隧道尽头的一丝亮光,但他心里并不踏实,他还是有些犹豫,有些彷徨。
“错!孩子,过去的确实已经过去了,但我们没有想去改变过去,可是现在却可以把握住,只要把握住现在,我们就可以创造未来!”
创造未来?!李昌威听着这些和盲流格格不入的词汇,浑身也渐渐燥热起来。
“怎么创造未来?你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人民的意思,特别是广大弱势群体,九亿农民和成千上万下岗工人的意思,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他老人家?”李昌威疑惑地看着花白头发的老者,心里产生好奇,难道还有比眼前的老人更老的“老人家”?
说完“老人家”这句话的老人眼睛里刹那充满了泪水,他缓缓转向墙上巨大的毛主席像,深情地说了句让李昌威魂飞魄散的话:
“他老人家要回来了!”
七
二十米的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但魏建国却感觉到走廊里不止他一人,他心里发毛,不觉加快了脚步。他喜欢死人,而且总是在工作和生活中寻找死人,可是今天的感觉不是那种死人的感觉。死人一点不可怕,活人也不可怕,那么他心里为什么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害怕的感觉呢?是因为他现在正走向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的尸体,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从空气中突然感觉到死人的生命和活人的尸体,那才让他感觉到害怕。
这时他看到走廊尽头躺着一个影子。
他陡然停下来,手心冒出冷汗。那影子抖动了一下,移动起来,他紧张得紧紧握住冷汗淋淋的拳头。
影子慢慢变小,同时从拐角处走出了一个人。魏建国定睛一看,发现是纪念堂负责人,那位红光满面的六十岁胖老头。
“我吓着你了吗?”负责人阴恻恻地说。
“没有,只是你走路怎么没有一点声音?”魏建国不易察觉地擦掉了脸上渗出的冷汗。
“是吗?听说鬼魂走路没有声音,哈哈,”负责人压抑着嗓子干笑了两声,随即收敛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职业习惯,我们常常在他老人家旁边走来走去,不想吵着他老人家,自然养成了踏地无声的功夫,呵呵,希望没有吓着你。”
“这次看到的纪念堂为什么和我白天看到的有些不同?”魏建国问。
“因为现在是晚上,不是吗?”负责人调笑地反问道。
白天和晚上当然不同,不过魏建国却感觉到更多的不同之处,不过既然无法说出来,也就不必再提出来了。他站在那里,朝周围观察了一阵子。
“那个小门就是通向……”
“毛主席遗体陈列室!”
“可以进去吗?”
“可以,不过那和案件没有关系,凶杀案不可能发生在那里面!我看你就不要进去了!”
“为什么?”
“谁还敢在他老人家面前杀人?”负责人阴阳怪气地说。
“可是他二十多年前就逝世了,躺在那里的只不过是一具尸体……”
“是吗?”负责人讥笑地半眯着眼睛盯着魏建国,“那你刚才怎么那么害怕?我现在还看见你脖子上有汗珠,这里可是一年四季恒温的。”
魏建国脑袋里稍微一思索,决定放弃了,他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让他随着人流瞻仰毛主席的遗容没有问题,如果是让他一个人进入毛主席的尸体陈列室,他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不清不楚的不安。
“我想也是,凶杀案应该发生在从侧门到这里的五分钟路程上。”停了一下,他问负责人:“这段路白天人很多吗?”
“没有,几乎没有人走。”
“那如果凶杀案发生在这段路上的话,应该不难收集到证据。地上应该留下些蛛丝马迹的。”他转头朝走廊看去,“就算什么也找不到,那些仙人掌可以帮忙。”
“仙人掌?”负责人好像没有听懂。
“是的,根据美国FBI实验室最新研究显示,仙人掌不但有眼睛,而且还有记忆大脑。他们会对发生在自己周围的暴力行为产生反应,这种反应促成他们内部分泌成分的变化。我注意到从小门到这里的走廊上到处都有仙人掌,只要从每个仙人掌上提取少量成分,经过分析就可以查出哪一个仙人掌‘看’到了那晚的血腥谋杀场面!”
负责人浑身哆嗦了一下,脸上的红光霎那消退了一半,目光怪异地扫了眼走廊里的仙人掌。
第二天对地面进行的紫外线照射发现了血迹,使得从仙人掌得到答案的方法没有派上用场。那块血迹就出现在通向陈列室的小门旁。
魏建国心里更加明白了,他的推测得到了进一步证实。武警战士是在这个小门口被害的,他当时要就是弯腰开门,要就是弯腰拾东西,或者——弯腰偷看尸体陈列室……
魏建国对尸体伤口进行了科学的分析,伤口上含有铁锈,脑骨受挫处出现螺旋纹,加上对长度和重量的判断,得出了结论:从脑壳上直插入的凶器是一根铁棍,前面是尖的,上面有螺旋纹,长度有一米。
实验室的小伙子对这样的描述感到陌生,伸伸舌头,可是这样的描述对于魏建国却如此熟悉。当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下乡到农村的时候,他自己就无数次双手握着这样的采石钢钎,“敢叫山河变新颜”。可是毛主席纪念堂怎么可能出现现在早就很少使用的采石钢钎呢?就是整个北京城,除了博物馆外,恐怕也难以找到一两根钢钎了。
接下来的工作也很顺利,在侦查局局长沙伟的支持下,魏建国很快查到了当天晚上经过特批进入了毛主席纪念堂的人,当他得到那个名单时,他呆住了,原来这个名单上竟然有两百多人!那些名字几乎都是他耳熟能详的,他们大多数是五六十年代红遍大江南北的老艺术家老歌唱家……
“天啊,原来那天晚上纪念堂里竟然有这么多活人!”魏建国差一点瘫下去,要知道,看看这些名字,就知道要采取以前的破案方法有多么困难了。
他几乎想放弃了。
两天后,垂头丧气的魏建国来到毛主席纪念堂负责人办公室,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