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欢愉-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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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还对我这个队长卖关子隐瞒调查么?我怎么提醒你啊,你都惊完蛇了才告诉我。”傅强狠狠反将了他一军。
“我错了还不行么,傅队,你的批评我全盘接受,晚上就作深刻自我检讨,力求以后全面提高自己,向实战派阵营靠拢,”小章嬉皮笑脸说。
傅强没理会他,眼下杨梅已经临近了危险,这次侥幸逃过,凶手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这种你死我亡的游戏一定会玩到最后才罢休,他现在想的是如何用好这个杨梅,逼凶手自动现形,送入罗网。
“傅队,如果凶手是张文远,那么,周国荣一定是事先感觉到了事情有暴露的危险,所以早早安排好了一份遗嘱,并且,他一定与杨梅密切磋商过对策,所以他们之间的通话这么频繁,而杨梅却从来没有向我们提过这一点,为什么呢?她不害怕么?”
“呵呵,她当然不会提,她更害怕我们知道她与周国荣合谋害死张忠轩的事情,她自己罪孽深重,明知道有杀身之祸,也只能寻找自救,怎么可能性求助于我们呢?”
“这个女人,可恨可怜,这算不算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小章很感慨道,突然眼睛一眨,望望沉默中的傅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傅队,你说我老有新鲜的推理,其实这话没错,我还保留了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推理没说出来呢,有兴趣听多一回废话么?”
“说吧,”傅强随便应了一下。
“好,那我可说了啊,其实按照我们学院派的课程里所学,有一种叫‘回溯推理’的技巧,”小章一边偷看着他的反应,继续说:“意思就是从现场往回推,那么,死者通常有两种可能,自杀和他杀,我们一直在推理他杀,甚至没有往自杀方面想过,假如他是自杀呢?自己破坏刹车系统,他可以做得很从容,很有计划,从遗嘱的完善程度,并不是没有可能啊。”
刚想闭目养神的傅强睁开眼睛,问:“那你为什么不去这方面查一查呢?”
“嘿嘿,”小章又不好意思起来,“动机太牵强,我想不出周国荣要自杀的原因,就算老婆出轨,情人紧逼,又或者是阴谋事败,总也不至于自杀吧,再说了,张忠轩死亡的直接原因是没有可疑的,并且已经盖棺定论,尸体早就烧了,只要他与杨梅一口否认,证据销毁干净,事实上也不会有什么证据,对一个有心脏病史的人,不必下毒,只要疏忽一下用药用量,然后静待机会便可以,比如知道他今天要应酬喝酒,前两天的心脏药换成维生素片,即使尸检也不会出问题。”
“果然是废话,”傅强没好气地说。
说话间,车子开进了医院大门。
先达医院的交通警察将二人引到观察病房,透过玻璃窗看到正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杨梅,双目紧闭,神态安祥,额头重重缠了洁白的纱布。
“情况怎么样?”傅强问。
“似乎不太乐观,表面伤口只是渗了些血,当时我们都以为不过轻伤,但送院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医生怀疑有内出血,刚送去扫了CT,结果还没有出来。”
傅强想了想,交代说:“一旦苏醒,请立即通知我,先不要让任何人探望打扰,只允许医院人员接触,迟一些市局有刑警人员会接替你们。”
交代完,他与小章离去。杨梅如果这么昏迷下去,给了凶手太多重新谋策的机会,对案情进展非常不利,他要回局里召集开会,商讨下一步行动,这次意外,促使了他决定化被动调查为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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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1
郑小燕去看了一趟女儿,朵朵想跟她回家,她说好,后来又觉得还有些事情未了,这些天她睡得非常好,平静且无梦,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欣喜地迎接着每个孤独的夜晚来临。
李元亨中午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内容新奇又熟悉——“54,落雁平沙碧波扬”。这种格式她接收过53次,只是这一次相隔得太久,当她看到熟悉的格式出现时,仿佛有一根极细的鱼线将她一下子扯回那遥远的往事。然而这线太脆了,扯一下就断裂,手机上的文字碎成一片一片,飘飘扬扬地满天乱舞开去。
她想了想,给他回了一条消息——“我想回第一次的地方。”
李元亨在一小时后驱车接到她,汽车上的音乐换了B。B。KING,郑小燕觉得很有趣,一个老黑人在给他们欢歌送行,忽然又觉得是李元亨的用心良苦,B。B。KING的歌声仿佛让人置身于美洲西部偏远小镇的一间酒吧黄昏里,荒凉陌生,木头老房子内,马灯摇曳,斑驳的人影陆离在黑褐的墙上,一对途经的男女在墙角相对举杯而笑,旁边站着怀抱吉它的老黑人在低吟浅唱,苍凉的歌声将远古非洲大地的星空洒遍在酒巴的每一个角落……
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上次停车的地方,郑小燕没有等李元亨过来给她开门,自己推门下车,登上旁边的木制阶梯,上二楼,经过大厅,穿出后门,还是那个游泳池,依旧波光粼粼,她慢慢走过去,站到最边沿,脚尖悬空在水面上。
李元亨静静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
“元亨,”郑小燕叫了一声,她知道他就站在身后。
“嗯,”李元亨应了一声走近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吗?”
李元亨没有回答,他想过这个问题,也给了自己一个猜测的答案:经历了这些日子,她的生活仿佛被打散又零碎组合,虽然拼凑得不完整,但是她希望生活中美好的事情回来,对她来说,最美好的莫过于与自己的时光,所以,她想从起点的地方再来一次。
“其实,”郑小燕幽幽地说:“我是想知道,当我再次面临这个池子的时候,我还会不会跳下去。”
李元亨被她的话感染,心里涌起一些劫后重生的悲凉意,柔声说:“跳下去吧,当你再上来的时候,你又是一个完美快乐的你了。”
郑小燕摇摇头,叹息一声,“不,我第一眼看到这水面时,我就知道,我跳不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说,下面有等待我去捡的东西。”
“现在说会太迟吗?”
“不是迟早的问题,元亨,是因为我不相信了。”郑小燕转过脸来,深深地望着她,李元亨觉得她的眼睛好深奥,那里面绝对不是哲理,而是鬼气,森森渺渺,毫无生气。
“小燕,”李元亨有些后背发凉,“我——我们进屋么,或者——你——可以洗桑拿。”
“我们分手吧,如果你需要,我陪你最后一次,”李元亨听着这句话,看着这双眼睛,那里面的最后一丝人气也消失了。
“那么,小燕,我——我们——回去吧,”李元亨垂头丧气,他不是荒野破庙的苦读书生,这种鬼凉之气下,他无法进入状态。
“对不起,元亨,”郑小燕低垂下眼睑,轻轻地说。
“没关系,小燕,也许回到家里,你会好一些,我——我车上还带了一支红酒,是今年葡萄园的头酒,只出了六十支,我给你带了一支……”他想找些话题让自己摆脱出来,尽量地眉飞色舞,可是,他感觉自己更象一个垂死挣扎的露宿者。
汽车又重新回到了海滨高速路上,老黑人还在声嘶力竭地撒播他的非洲星星,而李元亨再也回不去那木屋了,他极其懊丧,为自己丢掉的那个台词。
李元亨绝不会想到,旁边的郑小燕又回到了那间荒凉西部的酒巴里去了,只是她对面没有男人,也没有红酒,她深情地看着老黑人,陶醉且迷离。
郑小燕觉得,她再也走不出这间木屋酒巴了。
李元亨要送她进屋,郑小燕想拒绝,看到他眼睛里的渴望,心里一软。
李元亨低头默默跟着她的步子,插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捏着那张纸,计划中水到渠成的事情如今变得那么艰难。如果他们在海边别墅里翻龙倒凤之后,他会温柔地将授权书拿出来,告诉她,王笑笑已经在刘子强办公室签完了保险赔偿金的转赠书,而他,也将证券财产全部套现了,一共是两百二十一万,只要她签个授权书,刘子强律师会监督代理转户事宜,从此,所有麻烦事情都解决了,他们的美好人生可以重温,可以继续,只需要一年,还能得到更多的钱。
而现在情况变了,没有什么需要重温和继续的了,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他找不到更合适的机会和措辞来拿出授权书。
“等等,”李元亨突然想起来说:“忘了红酒,我去取。”
郑小燕想说算了,可是他已跑远,动作迅速如猎豹。
李元亨气喘吁吁跑回来时,郑小燕已进了屋,他推开虚掩的门进去,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于是小心关好门,他想小燕是上楼换衣服了,于是他自己去厨房找酒杯冰块。李元亨见冰块不少,找了找竟然找到冰桶,于是将冰块倒入桶内,将酒冰了进去,摆到桌上,两边放好杯子。看了看觉得桌布歪了,于是将刚才摆好的冰桶和杯子挪开,拉正桌布,一会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返回厨房窗台将水果连篮子端出来摆到桌子中央……
不知什么时候,换好大罩袍的郑小燕出现在楼梯口,她默默站着,看着李元亨殷勤地跑出跑进,心里有些酸酸的。
李元亨好容易弄得心满意足时,一抬头,突然看到了楼梯口的郑小燕,局促在搓着手说:“咱——喝一杯?”
郑小燕点点头,步下楼来,她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他面前,很认真在看着他,说不清楚是无奈还是不忍,仿佛母亲叮嘱远行的儿子般语重心长地问:“元亨,你觉得你爱上过我么?”
李元亨突然有点冲动,想重重地点头,但是他的脖子却变得无比沉重,动也动不了。
“如果现在要你离婚,娶我,你会么?”
李元亨没办法回答,这个郑小燕知道的,可是她觉得不够,她还要追打下去,虽然她已经心软了,李元亨此刻就象一条落水哀鸣的狗,她想溺死他,“如果你敢,那么,你还惧怕王笑笑和那些照片么?如果你不敢,王笑笑和那些照片就是套在你脖子上的死结之索,如果你敢爱我,那些照片是我们最美好的记录,你给我的那几张,我会珍藏起来,即使我完全忘记了你的模样,但是我不会忘记那种美好的感觉,哪怕是偷来的感觉,你明白吗?”
不明白,李元亨怎么会明白,如果他明白,他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这本来是他不应该面对的质问,但现在他在面对,他脸色刷白,心跳无律,手脚冰凉,他在心里狂呼自问,我爱她吗?爱是什么?爱是死结之索,是的,如果他敢爱,他的心里也拥有了爱,那才是他的死结之索。
“小燕,别再说了,”李元亨绝望地呜咽一声。
“元亨,我会成全你的,为了你,为了罗贞,还为了那些美好的照片,我怎么会不成全你呢?这也是成全我自己。”郑小燕仿佛在自言自语。在李元亨听来,无比羞愧,但他能说什么呢?他的任何语言都苍白无意义。
“那么,元亨,你把授权书给我吧,我会签字的,”最后,郑小燕说。
“你,你知道了?”李元亨惊讶地看着她。
“是的,你中午给我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是刘律师打了电话给我,”郑小燕平静地说,她毫无表情甚至还有些温情脉脉的脸,在李元亨眼里看来,充满了对他的无比鄙夷和嘲弄。
郑小燕其实是在从海边回来的车上决定签这个授权书的,她觉得,只有签了它,她才可以永远停留在那间陌生荒凉的旅途小酒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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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周国荣专案小组的会议刚开始,突然有人进来报告,说一楼报案接待处来了一位投案者,点名要见章雨。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看章雨,他不过是借调来的小交警,时间不足一月,竟然有投案者点名找他。小章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了,问:“他叫什么名字?”
“张文远。”
傅强和小章交换了一下眼神,小章马上说:“立刻带到审讯室。”
傅强看了看大家,“会议推后,老刘和小王去医院接管监护杨梅的工作,其它人接着干手头的工作。”
张文远显得神色焕散,头发也比小章上次见面凌乱了不少,坐在审讯室里,如同斗败的公鸡。
傅强与小章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来,小章很友好地首先发问:“张先生,你投什么案呢?”
傅强是第一次见张文远,觉得此人比想象中的形象要好一些,起码浓眉大眼,方脸直鼻,刚阳气十足,看不出一点纨绔子弟之气,也比常见的暴发户要显得贵族多了。
“章警官,我错了,杨梅的汽车是我叫人整的,如果她死了,我愿意伏法。”张文远一副敢作敢当的神情。
“慢慢说,把今天的过程和我们详细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