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龙-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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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小姐,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中国女人。”
绿娇娇常常被街上的流氓吹口哨,但是从来没有被人在公众场合这样赞扬过,脸上一红,笑着低下头,忘记了这时团扇要遮在嘴巴旁边。
伍俊生很明白美国人的坦率,连忙打圆场说:“谢谢你杰克,娇娇会很开心的。来,我们一齐坐吧。”
三人坐下后,点好菜,杰克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故事。杰克的中国话说得很好,逗得绿娇娇和伍俊生不时哈哈大笑。
绿娇娇坐在杰克对面,有足够的时间端详他的脸。按绿娇娇的习惯,是希望在杰克的脸上找到他过去的秘密。
但是中国人的脸,和白人的脸实在相差太远,中国相学的口诀要套在一个白种人的脸上,显得不够用。
比如相学里认为的高鼻子,对白人来说是低鼻子,相学里认为眼窝深陷是金壳眼,不利婚姻子女,但是白人大部份都是这个样子,而且还以有眼窝为美,认为这样的眼睛最深邃有神。
当时在中国的白人并不多,绿娇娇也是第一次和白人这样近距离接触,没有看相的经验更没有总结。
如果不知道杰克的八字,对绿娇娇来说,短时间内,这个人是一个迷团。
反而,绿娇娇却被杰克的神采吸引住了。
杰克长得比大部份中国人都高大,绿娇娇本身就娇小,只有杰克的胸前一般高。杰克身材匀称,高大却显得很协调,一头短金发凌乱地竖在头上。那时的洋人都会把头发用发蜡梳得服服帖帖,杰克的头发却象一个流浪汉。
脸庞瘦削的杰克长着一双褐色的眼睛,睛神自信而有力。他穿着礼服,却闲散地敞开领口,神情轻松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着另一张椅背,象搂着一个透明的姑娘。
从杰克的话中,绿娇娇大概知道他在美国西部淘金赚了一笔钱,于是就跑过来中国做进出口生意。他从中国运茶叶和丝绸到美国,从美国把钟表和一些机械工具入口到中国,眼下政府很鼓励使用西洋机器,他的生意做得挺顺。杰克想赚够了钱回美国买地盖大楼,再卖出去赚钱。
杰克在说话时,眼睛不时看向绿娇娇。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绿娇娇知道这种眼神代表对她有意思。
这样的情况绿娇娇并不惊奇,她很了解自己的命运,她命带桃花,命里从来不缺男人喜欢。家乡的风水注定了她的命运,这是不为人力所改变的力量,她注定不是一个十贞九烈的节妇。
绿娇娇的八字水多,她的本命日元有如汪洋里的一叶孤舟,一生漂泊无定,在强大的宿命面前,做什么都是途然,能保住自己活下去,活得开心一点,就已经是最大的心愿。
杰克说完西部淘金历险,又说和大清官员们打交道的困难;说完在中国民间游玩的趣事,又说美国的风土人情,很快渡过了一个愉快的晚餐。
到了结帐的时间,杰克向绿娇娇发出邀请:
“绿小姐,你想和我们一起去骑马吗?”
伍俊生有些吃惊,他以为这种邀请,这种关系,杰克应该先请他,再带上绿娇娇吧。
绿娇娇看到伍俊生的反应,但是她毫不在乎,尽管她刚刚才推掉了和伍俊生一起去佛山。
绿娇娇笑着对杰克说:“好呀,我不会骑马,你可以教我吗?”
杰克很开心:“噢上帝,真是太荣幸了。三天后你方便吗?”
绿娇娇对杰克的真诚有直觉的信任,这一次不用起卦也不用掐指算算能不能行得通,爽快地答应:
“好,三天后早上辰时在这里门口见面。”
杰克说:“这么美丽的小姐不应该来等我,你住在哪里,我去接你。”
绿娇娇低头笑笑,用团扇遮一遮嘴巴说:“请不要介意,家父不喜欢洋人。”
杰克说:“噢,是这样,那就按你的安排。对了伍先生,你有时间一起来吗?”
伍俊生的表情非常复杂,他看着杰克的脸想了一会,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说:“我……过几天我要去佛山办事……”
(九)神童
绿娇娇坐黄包车回到馨兰巷,已经是三更时分,不过这时的康平通衢正是热闹的时候,花客们喝至半醉,街上两边的花馆上莺歌燕舞,人声喧闹。
绿娇娇就是喜欢馨兰巷这一点,一个女孩子半夜回家走进灯火通明的巷子最安全。
开门进入前厅,看到安龙儿坐在前厅的地上玩,地上摆着一把小竹签,还有一些小竹签在地上排成各种卦象。
安龙儿手里拿着一本《易经》,另一只手正在变换地上用竹签摆成的卦象。绿娇娇仔细看了一下安龙儿排出的卦象,卦象完全没有排错,安龙儿在演试的正是“抽爻换象”。
“抽爻换象”是易卦的运算过程,同样是风水里的主要构成技术,一日之间看到安龙儿可以自己完成这个层次的演卦,绿娇娇大吃一惊。
安龙儿看绿娇娇回来了,马上站起来:“娇姐,您回来啦……我给您倒杯茶。”说完走进厨房,提出一壶开水,在前的茶几上冲茶。
绿娇娇看着踮着脚才能冲到茶的安龙儿,看着后他后脑勺的黄头发,心里在嘀咕:这小家伙是什么人哪,哪来这么有悟性的小孩?
今天也折腾够了,绿娇娇香荷包往茶几上一放,然后把自己摔在椅子上。
看一眼茶杯,杯里的茶烫得要死。对安龙儿说:“有热水吧?给我调盆温水泡脚,要温水,不要太热……”
安龙儿应了一声,又叭嗒叭嗒地跑去调泡脚水。
绿娇娇泡着脚叫安龙儿站过来:
“你过去学过易经吗?”
“没有。”安龙儿摇摇头。
“你觉得这些书好玩吗?能不能看懂?”绿娇娇试探着问。
安龙儿笑着说:“有些字不认识,不过现在知道每一个卦都代表着很多东西,一个卦也可以变成其他的卦。卦象的变化很好玩,我看着书就可以跟着演卦了。”
绿娇娇想试一试安龙儿明白到什么程度,于是蹲在水盆里,用手把地上的竹签摆出一个坤卦,问安龙儿:“你可以把坤卦的公孙子息卦全部演变一次吗?”
安龙儿说:“我试一下。”然后蹲在地上,把绿娇娇用十二根短竹签排成六排的“坤”卦,从最下边的一行开始,把两支短竹签换成长竹签,演变出一个“复”卦,正确变出第一个公孙子息卦。
安龙儿两手一边麻利地抽换长短签,一边念念有词:“地雷复,地水师,地山谦,雷地豫,水地比,山地剥,演变完了……”
演卦完全正确,绿娇娇有点接受不了现实。她真是没打算买一个神童回来,本来只求这小子听话,记性好,把书里的东西背个五六成就可以了。现在安龙儿对玄学的天赋和悟性,大出绿娇娇意料之外,甚至有点破坏她原来的计划。
绿娇娇得弄清楚这小子的底细,她坐回椅子上,脚继续泡在水盆里,端起茶杯问安龙儿:
“龙儿呀,你什么时候生日?”
安龙儿回答说:“六月初六……”
“今年的六月初六都过了,明年再给你做个生吧……你是哪一年生的?”
“道光十二年。”
绿娇娇一如论命时的平静微笑:“嗯,记得你妈说你是什么时辰出生的吗?”然后喝一口茶,等安龙儿报出时辰。
只要安龙儿报出他出生的年月日时这四柱,这个小孩的秘密马上可以全部揭开。
安龙儿回答绿娇娇:“我不知道……”
绿娇娇一听,马上被呛得“噗”一声把刚喝到嘴里的茶喷了一地。
一个八字没有时辰,只能大概算出一些早年的经历,和大概捕捉命局的气势,但是不可能准确地算出时间和事情,也不可能完全了解一个人的天赋和性格。
一个八字可以让人全面地了解自己的一生,天赋和吉凶;也可以让有心人从八字里找出弱点,甚至用道术加以伤害,所以古代人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八字,告诉不信任的人。
安龙儿问:“娇姐您没事吧?”
绿娇娇呛得一时说不出话,很努力地咳嗽了几声,伸出手摆一摆表示没事。
安龙儿接着说:“我爹妈没有告诉我出生的时辰,所以我也不知道。”
绿娇娇缓过气来,抹着嘴问问安龙儿别的事情。
“龙儿,你会骑马吗?”
安龙儿说:“没骑过马,我在班子里骑过标叔的骡子,就是用来拉大车的骡子。”
绿娇娇总算得到一点安慰:“骑过骡子也好……”好好地喝了一口茶。
(十)神枪
三天后,绿娇娇一早带着安龙儿出门,因为这天约好了杰克去骑马。
安龙儿背后挂着一个藤箱,藤箱的侧面挂着一支手杖,手里举着一把伞,遮住走在前面的绿娇娇。
现在家里有个劳动力,绿娇娇把想吃想玩的东西都往安龙儿的藤箱里扔,手里摇着团扇,身后跟着小厮,充分证明当时用五银两子买回安龙儿是物超所值。
安龙儿身上的手杖,是绿娇娇特地从西厢房翻出来给他带上的。
这根手杖是风水师专用的量地工具,一头尖尖,另一头的把手处有几个圆孔。
绿娇娇知道安龙儿武行出身,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让这小子做做保镖挡几下还是比什么都没有的好。今天和一个陌生人出去玩,再信任也要多个心眼,带根手杖权当是旁身武器。
两人坐黄包车转出珠江西堤,远远就看到四季法国餐厅门口,站着两匹高头大马。
绿娇娇在车上就高兴得笑出声,对安龙儿说:“快看快看,好大的马呀!”
他们在四季法国餐厅门前下了车,看到杰克站在两匹马的前面。
今天的杰克没有穿礼服,而是穿着衬衫和紧紧的厚蓝布裤子。绿娇娇在白天才看到原来杰克的屁股,紧紧实实很好看。杰克头上斜斜戴着一顶牛仔帽,把瘦削的脸遮住一点,衬得很有男人味;长马靴上马刺闪闪发亮,好象是从没有用过的东西;最显眼是杰克在腰间斜挂着一支手枪,枪柄上的弧线精致得象一件工艺品,华丽而有质感。
杰克见到绿娇娇马上跑过去:“绿小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在这之前,没有一天睡得好。”
绿娇娇笑得很开心,侧着头看杰克:“为什么睡得不好呀?”这分明是找话头了。
杰克哈哈大笑说:“我天天想念你,再见到你真是很荣幸。”
绿娇娇指一指安龙儿说:“这是我侄子,他叫龙儿,他一个人在家没事,我也带他一起出来玩,龙儿叫杰克哥哥……”
安龙儿本来不知道绿娇娇带他出来干什么,更想不到会出来见一个洋人,惊讶之余也显出很不高兴的神情,因为他的父母就是死于洋人的枪下。
安龙儿不情愿地叫了一声:“杰克哥哥好。”
杰克却显出比安龙儿大得多的兴趣和热情,走到安龙儿身边,摸了摸安龙儿的头发,兴奋地对绿娇娇说:“你看,龙儿和我一样也是金色的头发,呵呵呵……”
然后拍着安龙儿的肩,一手伸出来要和安龙儿握手,对安龙儿说:“你好龙儿,叫我杰克,认识你很高兴。”
绿娇娇开心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安龙儿犹豫地伸出手,受到杰克用力的一握。他真是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不杀人的洋人?
杰克了解过安龙儿会骑骡子,于是把其中一匹马交给安龙儿,让安龙儿登上马鞍试骑一下。
安龙儿收起油伞架在背上,踏地跃起,一脚在法国餐厅的花栏上轻轻一点,人借力跃起空中,漂亮地一转身,干净利落地坐上在他头上一尺的马鞍。
杰克看见安龙儿这付身手,禁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噢,太漂亮了……龙儿的功夫真好啊!”说着给安龙儿调短了马鞍上的脚蹬,让他双脚可以踩住马鞍。
然后再对安龙儿说:“龙儿,马跑得越快越平稳,人要半蹲在马蹬上,眼睛看着你要去的方向,明白吗?”
安龙儿点点头,在马上试了一下这个动作,觉得象练武功时的马步。
杰克对龙儿单一下眼做了个鬼脸:“就这样,你做得很好。”
杰克转身摊开双手,对绿娇娇说:“我们可以放心了,龙儿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会儿他不会落后的。来,我们上马吧……”
杰克把绿娇娇扶上另一匹马,自己坐在绿娇娇的身后,双手牵住马缰绳,同时护着绿娇娇。
一声长啸,两匹马乘着三个人,向广州城西郊绝尘而去。
从广州西郊出城,是大片的田野,在田野中间有宽阔的官道,两匹大马一前一后沿着一条直线向前飞奔。
再向前奔去是一条九曲十弯的运河,商船在河上静静地行走,马沿着河岸边跑下去,四周仍然是广阔的稻田,这里是广东的鱼米之乡。
绿娇娇背后靠着宽阔的胸膛,两边是保护着她的有力双臂,前面是高速扑来的田野风光。热风从她脸上呼呼地割过,闭上眼睛时有如腾云驾雾,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异样的体验。
马果然跑得越快越平稳,马跑得稍慢一点,马鞍就显得颠簸,还是飞奔吧……绿娇娇不断地对杰克说:
“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