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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红岩-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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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以后,余新江像要知道刘思扬是否了解他的心情似的,两眼闪着光。当他发现刘思扬的面容比昨天更加憔悴时,不禁问道:“老刘,你过去尝过绝食的滋味吗?”“过去,就是在‘反饥饿’运动中,我对饥饿都理解得不深,更不要说绝食了。绝食开始后,前两天,我觉得几乎很难忍受。可是现在却没有这种感觉了。小余,你猜这是为什么?”
余新江摇摇头,没有回答。
“看见同志们都坚持着,并不害怕,”刘思扬接着说:“我就觉得,在绝食斗争中,想到饿,甚至感觉到饿,都是可耻的事!当然,饥饿并不因此而不存在。可是,我要和它斗争,我要战胜它!这样一来,饥饿的感觉仿佛怕我似的,忽然偷偷地消失了。小余,这真有点奇怪,这是一种新的体会。我觉得,老大哥讲的过去集中营的许多事情,似乎也容易懂了……”
两个人交流着共通的感情,低声谈着话,让时光悄悄地逝去。
中断了几天的送饭哨音,忽然在耳边响了。余新江把头向地坝那边一转,看见猫头鹰正带着一群特务,走进地坝。
几十个饭桶整齐地摆在院坝正中。里面盛着的,不是污黑发臭的霉米饭,变成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大桶油浸浸的回锅肉,分成了几十份,搁在每一个饭桶上。“老刘,你看见了吗?”余新江厌恶地扫视着正在分肉的特务,对刘思扬说:“真是无耻的诱惑!”
刘思扬注视着地坝,看着看着,脸上竟露出微笑的神情。余新江望着刘思扬兴奋的眼睛,忍不住追问道:“你笑什么?”
“能设法和大家联系上吗?”刘思扬问着,感到自己比过去机灵了一些。
“嗯?”
“小余,你说,用白米饭加回锅肉来引诱,这说明了什么?是表示敌人更有力量吗?不,不!敌人已经露出了马脚,他们已经感到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我们要设法告诉大家,顶多再坚持一两天,敌人就会被迫投降的!”
余新江霍地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让我大声喊话。我声音大,大家一定会听到的。”“小余,你看楼上,老许!”刘思扬一声喊,打断了余新江的话。
余新江疾眼望去,楼上牢房的所有签子门边都晃动着人影。渐渐地,模糊的影子变得更清晰了,余新江忍不住叫了起来:
“啊!看见了,老许在笑,同志们也在笑!”
“是呀,老许在笑。用不着再通知同志们了。”“算了,让他们开追悼会吧。”猩猩把眼睛避开灯光,对着垂头丧气的猫头鹰说:“你赞成吗?”
猫头鹰霍地抬起头来,满脸惊诧地呆望着突然改变了主意的上司。
“……依了他们,将来怎么好看管?要是处长知道了……”
“处长刚才来电话说,接受他们的全部条件。”猫头鹰望了望墙头上的所训:“长官看不到、听不到、想不到、做不到的事,我们要替长官看到、听到、想到、做到!”就不再讲什么。
“处长说,”猩猩机密地耳语道:“叫我们立刻布置,留心肇事的首要分子。只要我们让步,在得胜的情绪下,那些幕后操纵者一定会抛头露面,出来活动的!处长说,许云峰是隔离的,单是楼七室那些人也闹不起来,一定还有……甚至是核心组织!”
猩猩得意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低声交代:“你马上布置警戒。十分钟以后,召集训诲、警卫、总务各组人员开会。开了会我还要赶到处长那里去请示机宜。”
第二天一早,天才麻麻亮,余新江就被一阵粗暴的脚步声惊醒了。抬头一看,只见狗熊悄悄地走过来,轻轻地打开了牢门。
余新江的眼光打量着狗熊。狗熊扬了扬手里的钥匙,便蹲下去开脚镣,又说道:“所长有请。”
另一个特务,也来给刘思扬开镣。
跨进办公室,猩猩立即起身相迎,一边还连连点头:“哎……你们提的条件,我们完全同意。”
“那你就当众公开宣布:你们接受全部条件。”余新江斩钉截铁地说。
猩猩露出笑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猩猩的话音刚落,几个特务端了一桌菜饭进来。猩猩含着笑又说道:“请两位代表用饭吧……”
“不开追悼会,我们不停止绝食。”刘思扬冷淡地说了一句,连菜饭也没有瞧一眼。
“那……好吧,马上就开追悼会。”猩猩变得十分恭顺起来,脸上堆着谄笑:“马上就开,饿了几天,开过追悼会大家好早点吃饭呀!”
余新江毫不停歇地回转身,招呼着刘思扬。
“走,我们站到地坝里去,大声通知全体同志,立刻准备开追悼会。”
天空,在雨雾弥漫中渐渐开朗起来。
余新江和刘思扬,看见一间间牢房的铁门都敞开了。敞开铁门的牢房,静悄悄地,没有看见有人出来,连在风门口张望一下的人影,也没有看到。
他们正要把胜利的消息,高声宣布,却一眼望见,楼七室里人影在晃动。那枯瘦如柴的老大哥,庄严地跨出了牢门。他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后才目光直视着雨雾才散的天空,缓缓地移动着衰弱的身子。走在他前面的一个战友,手里端着一块灵牌,上面清楚地写着几个鲜明的字,“龙光华烈士之灵位”。
隔了一会,又一个人高举着一副招魂幡,慢慢地走了出来,跟在老大哥后边。
丁长发和几个伙伴,严肃沉默地抬着龙光华的遗体,缓缓走出了牢门。龙光华僵直的遗体,穿着一套整齐的解放军战士的军装,那套带着血迹的军装,疤上补疤,衣袖烂成了条条,仍然是鲜明的人民战士的服装。余新江似乎还看见,那顶军帽上缀着颗鲜红的五角星。
在他们后面,一副墨迹未干的挽联,高举了出来。挽联上面愤怒的笔写着两行出自人们肺腑的话:是七尺男儿生能舍己作千秋雄鬼死不还家
楼八室出来的许云峰,默默地跟在楼七室的伙伴们身后,然后,长长的悲壮的行列,护着龙光华的遗体,缓缓向前移动……楼六室,楼五室,一间间牢房的人,依次走了出来。
每一间牢房的伙伴,都带着相同的东西:黑布褂子撕成的布条,成了男同志们佩在臂膀上的青纱;女同志们头上结着用衬衫撕成布条做的白花。悲愤的头低垂着,一个接一个,涌向牢房前的地坝。除了短促的脚步声外,没有一点声音,每个人的面孔,清晰地描绘出他们内心的无限悲愤。狭窄的地坝,变成了悼念战友的庄严会场。
几百个战友,整齐地排列在警戒重重的地坝上。几百颗期待战斗和复仇的心,剧烈地跃动着。
监狱之花抱在孙明霞怀里。两只大大的,泪汪汪的婴儿透亮的眼睛,望着天空直转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阳光,看见这么多疼爱着她,抚育着她的长辈的面孔。
高墙附近,牵起了一根根粗实的绳索。转眼间,上面悬挂起了一片挽联。挽联越挂越多,两幅宽大的涂写着反动标语的高墙,被密密的挽联完全遮没了。看得出来,那些都是每个牢房的同志们,用一小方一小方的草纸联结起来的。一幅幅挽联,迎着风,哗啦啦地奏着愤怒的哀乐。
挽联旁边,整齐地排列着一长列花圈。花圈的正中,都清晰地缀着“奠”字,旁边写着“×室敬献”的纸条。那些花圈,是用墙角的野草扎制成的。
院坝的正中,摆设着一张祭桌。祭桌上面,陈列着鞭炮,香,烛,祭物。写着“龙光华烈士之灵位”的灵牌,供在正中。
高墙口,敌人增加了几排机枪,正对着院坝里密集的人群。
沉默中,楼七室的战友们缓步从人群中移向祭桌,拈上一炷香,点燃了烛,香烟缭绕着……鞭炮震耳地响了起来。
祭奠的鞭炮声,惊动了幼小的乳婴。一阵阵的婴啼,冲破了沉重的气氛。人们的心更加悲愤:苦难中的孩子啊,这啼声,竟这么猛烈地震撼着人们的心!
人们垂着头,默哀着。庄严的歌声,渐渐在人丛中升起。…………胜利的花朵,
在烈士的血泊中蓬勃开放。
去年今日——
满天乌云弥漫在祖国天空,今年今日呀,
人民的军队早已飞渡黄河,扫荡着敌人的残兵败将。
不会等到明年的今天,解放的红旗呀,
将飘扬在中国的每一寸土地,飘扬在你的墓前,
飘扬在这黑牢的门口!
后代的人们,
将从不朽的烈士碑上,记着你光荣庄严的名字:中国共产党党员
人民解放军战士
——龙光华!
第14章
明朗的太阳,在天空照耀着。正当农忙月份,才半下午时候,这座川北的小县城的集市,就渐渐冷落了。城里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分外萧条。
街头巷尾,除了游动着一些“清剿指挥部”的匪兵以外,只有偶尔出现的,散市前给买主挑送柴草的农民,迈着大步,踩响街上的青石板,急匆匆地走过街头。
一大挑绿油油的鲜菜,从野外挑来,来到离城不远的一条静寂的小巷。挑菜的人换了换肩,露出一张黝黑的脸,前后看了看,走到一座半阳的黑漆门面的独院门前,叫了一声“老大爷”,不等应声就推开黑漆门,把菜挑了进去。
撂下菜担,脸色黝黑的华为揩了揩汗,看了看堂屋两边阶沿上,预作警号用的一排整齐的小花盆。直到判明没有危险以后,他才穿过院坝,进到里间。可是,他没有找到住守这院子的老大爷。
正厢房中间,摆着一张长长的条桌,桌上放着一把大茶壶。桌凳,四壁,地面都十分整洁,清爽。这地方华为来过好多次,他记得,江姐和妈妈曾坐在靠墙的两张凳子上,商谈过工作。后来,江姐就率领着一支工作队,沿嘉陵江上游向大巴山脉一带进发了。不久,从嘉陵江两岸,从大巴山脉,便传来了许许多多抗丁抗粮抗捐的消息。几天前,江姐带信说,上级要在华蓥山根据地召开扩大干部会议。后来又带信来,今天她先在这里找妈妈和几个同志,在会前交换一下情况。
江姐约定了时间,她总会准时到的。华为喝了一碗凉水,看看愈见西斜的太阳,心情却又有些烦躁不安起来。联络站的老大爷怎么老是不见回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江姐呢?江姐还不知道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华为推开厢房里边的房门,一眼就看见,床上放着一个蓝布口袋。啊,江姐来过了。那口袋,正是江姐离开山区时,妈妈亲手缝好送给她的。经过日晒雨淋,蓝布已经褪色,发黄了。华为兴奋地拿起那只布袋看了又看。布袋口上,露出了两双沾满尘土的布鞋尖,华为认得,那也是江姐离开根据地时,妈妈亲手送给她的。鞋面还没有坏,可是随着江姐的千里跋涉,鞋底已补过多次,补过的地方又都磨穿了。
看见江姐的这些东西,像见着了江姐亲切的笑脸,华为放心了。也许江姐有什么急事,一回来又出去了,但她一定会回来的。也许,江姐还没有吃到东西。想着,华为打算到后面的厨房去看看。正在这时,厢房外面传来了江姐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江姐已经悄悄走进院子来了。
“华为,你一个人来的吗?妈妈呢?”
“江姐,你好!妈妈没有下山。”华为边说边迎着江姐亲切的招呼,走上前去。
江姐点头微笑着,进了厢房。她鬓角上沁出的汗珠和尘土凝在一起,还没有干。
“重庆约定送来的军火,运到了吗?”
“没有。”华为赶紧汇报说:“重庆出了问题,余新江被捕了。妈妈叫我赶来接你回去!”
“余新江被捕了?”江姐吃了一惊。
这时,正是许云峰等同志被捕后不久。川北派到重庆联系运送军火的同志,按照江姐原来约定的地址去找余新江时,却发现余新江在前一天就被捕了。联系的同志无法找到地下党,也不敢久留,连夜赶回来报告情况。老太婆估计地下党最近会派人来详细说明重庆出事的经过,但她不肯坐视事态的发展,决定先把江姐接回去商量一下,以便迅速采取对策。可是人们还不知道:徐鹏飞根据叛徒甫志高提供的线索,已经派了大批特务,赶到川北来了,领头的便是特务头目,西南特区副区长沈养斋。
听华为把情况讲完,江姐立刻把今天早上在河东听老蓝同志讲的,县城发现重庆来的便衣特务的情况,联系起来了。她马上感到,有必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警惕来自敌人的突然袭击。她自己更应该尽快结束城里的工作,赶回山里去,从老太婆那里直接了解更多的情况。
“啊,妈妈还叫告诉你,”华为补充着道:“情况紧急,原来约定今天在这里碰头的会议,她已经临时决定改期了。”“哦,这就好了,”江姐早上听满脸胡须的老蓝同志在河东讲城里的情况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她已觉察到这里出现便衣特务,必然和重庆出事有关。虽然重庆地下党还来不及派人来说明全部情况,但是富有斗争经验的老太婆一遇风吹草动,便当机立断,是完全应该的。“老大爷今天怎么不在家?”华为关心地问。
“华为,你来得正好,帮我一道转移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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