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全集-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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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当东汉窦固(字孟孙)在边境多年,羌胡被其恩信所感化,为人谦和好施舍。
远征匈奴时,曾命班超(班彪次子,班固弟,字仲生,永平时投笔从戎,明帝时出使西域,五十余国皆纳贡,封定远侯,故世称班定远)为代理司马,另率一支部队攻打伊吾(今哈密),与匈奴军大战于浦类海,战果辉煌。
当时窦固很赏识班超的才干,于是就派他与郭恂出使西域。当班超初到鄯善(即楼兰)时,鄯善王很热烈的欢迎他。但是不多久态度突然变得很冷淡。
班超就对部下说:“鄯善王对我们突然变得很冷淡,一定是因有匈奴使者来到的缘故,使得鄯善王打不定主意要亲善哪一方。一个善于观察事物的人,在事故还未发生前就能感觉到;如今事态如此明显,我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于是,班超召来鄯善的侍卫官,若无其事的问道:“匈奴使者已经来好几天了,不知道他们现在人在哪里?”侍卫官听了吓一跳,只好据实一一回答。
班超支开侍卫官后,立即召集所有部属,一共三十六人一起商议,他们一边饮酒一边交换意见,当大家喝到半醉时,班超突然慷慨激昂的说:“诸位跟我一同来到西域,目的是为朝廷建大功并求个人富贵。现在匈奴使者才到几天,鄯善王对我们的态度就变得冷淡,如果鄯善王把我们逮捕后交给匈奴,那我们的骨骸岂不是要变成豺狼的食物吗?诸位对这事有什么高见?”
随员一听,立即一致表示:“如今我们身陷危亡险地,是生是死一切全听从司马的指挥。”
这时班超起身说:“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今之计,只有在半夜火攻匈奴使者,让他们摸不清我们有多少人,趁他们心生恐惧时一举消灭。只要除去匈奴使者,鄯善王就会改变对我们的态度,那么其他的事就容易成功了。”
然而却有随员表示要跟郭恂商量再做决定。班超听了,很生气的说:“成败的命运就决定在今晚。郭恂是文官,万一他听了这项计划,由于害怕而泄露机密,反而会坏了大事。人死不留名,就不算英雄好汉了!”众人听班超这么一说,纷纷点头赞成。
于是,班超在午夜时刻,率领所有随员一起杀进匈奴使者的营地。正巧这时刮起大风,班超派十个人手持战鼓躲在营地后面,约定见到火光就击鼓高声大叫,其余人则各拿弓箭,埋伏在营地大门两侧。部署完毕,班超顺着风势放火,指挥鼓兵击鼓。
匈奴使者听到鼓声,再见熊熊火光,莫不惊慌失措,纷纷夺门往外逃,班超亲手杀死三人,其他随员射杀三十多人,其余一百多人则全被大火烧死。
天亮后,班超把夜袭匈奴营地的事情告诉郭恂,起先郭恂大为惊讶,继而有些失望,班超已经看出郭恂的心意,于是举起手说:“你虽没有参加昨夜的战役,但我班超又岂会独居其功。”郭恂听了,顿时又面露喜色。
于是班超再要求见鄯善王,把匈奴使者的头颅拿给他看。消息传出,鄯善国朝野为之震惊,这时班超极力安抚开导鄯善王,终于说动他以王子为人质与中国修好,于是班超凯旋而回。
窦固听了班超的报告非常高兴,详奏班超的功绩,并恳求朝廷另派使者前往西域。明帝对班超的胆识极表嘉许,于是诏令窦固:“像班超这样的人才,理应任命为正式的西域使者,为什么还要奏请朝廷另选他人呢?”于是正式任命班超为军司马,以嘉勉他在西域所立的奇功。
班超出任西域使者后,窦固本想增加班超手下的兵力,班超却说:“我只要带领以前的三十多人就足够了,因为万一发生事件,人多反而会带来其他麻烦。”
当时于阗王刚刚攻占莎车,正想向南扩张势力,而匈奴却派使者来,准备保护莎车。班超到达西域后,首先来到于阗。
不料于阗王对他们态度冷淡。于阗风俗笃信巫术,有位巫师说:“天神正在发怒,为什么我们要听命汉使?汉使有匹乌嘴马,你们赶紧要汉使献马祭神。”于阗王立刻派人向班超要马,班超早知对方意图,于是说道:“为了完成你们的心愿,请巫师亲自来取马。”不多时,巫师果然亲自来到,班超却将巫师的头砍下送回给于阗王。
于阗王早就听说班超在鄯善国杀死匈奴使者的事,如今又亲眼目睹,内心非常害怕,就自动派兵围杀匈奴使者,并向班超请降。班超为了安抚于阗君臣,赏赐他们许多礼物。
[冯评译文]
一位像班超这样的大将,才真正称得上是满腹皆兵,浑身是胆。至于三国时代的赵云(三国蜀汉人,字子龙,勇敢善战,刘备称他一身是胆)、姜维(三国蜀汉人,字伯约,诸葛亮死后曾多次率兵伐魏,据说死后人视其胆大如斗)等这类人物比起班超实在是差远了。
辽东管家庄的庄主,有一天外出时,建州贼趁机袭击,并且俘虏了他的妻子。三四天后庄主回家一看,家中不但财物被洗劫一空,连妻子也不见了。为了生活不得已只好到外乡替人帮佣,但没有人雇他。
他悄悄来到贼人的营地等待机会,正巧碰上在井边汲水的妻子,两人约定在屋外堆积柴薪,半夜他在屋外放火,妻子就可趁乱逃跑。
到了半夜他点火烧屋,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贼人惊慌失措,有些贼人甚至裸着身体逃命,这时他就堵在营门口将贼人一一射杀。直到贼人全部死光,才带领妻子及贼人所虏获的财物一起回家。
消息传出后,其他贼人闻之丧胆,再也不敢抢劫管家庄。
这位庄主的胆识与机智,和班超相比可以说丝毫不逊色。
假使这位庄主家园未遭洗劫,或者他为了生活卖身为奴,或许就会因环境安逸而不想另有作为。
看了管庄主的故事,我不得不相信人在危难中会产生智慧。
468、耿纯
【原文】
东汉真定王杨谋反,光武使耿纯持节收杨。纯既受命,若使州郡者至真定,止传舍。杨称疾不肯来,与纯书,欲令纯往。纯报曰:“奉使见侯王牧守,不得先往,宜自强来!”时杨弟让,从兄绀皆拥兵万余。杨自见兵强而纯意安静,即从官属诣传舍,兄弟将轻兵在门外。杨入,纯接以礼,因延请其兄弟,皆至,纯闭门悉诛之。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无敢动者。
【译文】
东汉时真定王刘杨起兵谋兵,光武旁派耿纯(巨鹿人,字伯山,从光武帝平邯郸,破铜马,拜东郡太守,封东光侯,谥成)持兵符招抚刘杨。
耿纯接受诏命后,就先派使者前往知会,自己随后启程。抵达真定后,耿纯下榻官舍,这时刘杨自称有病在身,不肯前来拜见,只写了一封信给耿纯,希望耿纯能移驾到他的住所。
耿纯回覆说:“我是奉了钦命的特使前来接见你,怎能到你住所,我看你还是抱病勉强来一趟官舍吧。”
当时刘杨的兄弟们都各自拥兵万人,刘杨盘算自己兵多气盛,而耿纯又丝毫没有交战的意图,就带着兄弟部署来到官舍,刘杨的兄弟则率兵在官舍外等候。
刘杨入屋后,耿纯很客气的接待他,并邀请他的兄弟进屋,等他们都到齐后。耿纯关闭门窗通道,将他们全部斩杀。这才率兵而出。
消息传出,真定人惊恐万分,没有人再敢蠢动。
469、温造
【原文】
宪宗时,戎羯乱华,诏下南梁起甲士五千人,令赴阙下。将起,师人作叛,逐其帅,因团集拒命岁余。宪宗深以为患,京兆尹温造请以单骑往。至其界,梁人见止一儒生,皆相贺无患。及至,但宣召敕安存,一无所问。然梁师负过,出入者皆不舍器杖,温亦不诫之。他日球场中设乐,三军并赴。令于长廊下就食,坐宴前临阶南北两行,设长索二条,令军人各于向前索上挂其刀剑而食。酒至,鼓噪一声,两头齐力抨举其索,则刀剑去地三丈余矣。军人大乱,无以施其勇,然后合户而斩之。南梁人自尔累世不复叛。
【译文】
唐宪宗时,戎羯等蛮族蠢蠢欲动,宪宗命由南梁征兵五千人入京。军队出发前,突然兵变,士兵们罢黜原来的元帅并且集体抗命,时间长达一年多。面对这情况,宪宗感到非常苦恼。
京兆尹温造(字简舆)启奏宪宗准他单身前去招抚叛军。
温造抵达边境后,南梁兵见他不过是名书生,不由大为宽心,甚至相互道贺。温造到南梁的营地后,除了宣读皇帝的敕命外,并没有多问其他的事,当时南梁兵往来出入,兵器都不离手,温造目睹这情形也不加禁止。
一天,温造在球场设宴犒赏三军,士兵的座位安排在长廊下,入席前,面靠台阶的南北方向,各架设两根长索,下令士兵先将随身兵器挂在面前的绳索上再入座,等酒菜送来时,只听得唐兵突然一声大喝,将绳索的两头用力抖动,于是刀剑纷纷弹出三丈多外,这时南梁兵立即慌了手脚,手中缺少兵器,根本招架无力,于是温造下令将南梁兵全部处斩。
自此以后,南梁人世代不敢再反叛。
470、哥舒翰 李光弼
【原文】
唐哥舒翰为安西节度使,差都兵马使张擢上都奏事,逗留不返,纳贿交结杨国忠。翰适入朝,擢惧,求国忠除擢御史大夫兼剑南西川节度使,敕下,就第谒翰,翰命部下捽于庭,数其罪,杖杀之,然后奏闻。帝下诏褒奖,仍赐擢尸,更令翰决尸一百,[边批:圣主。]
太原节度王承业,军政不修,诏御史崔众交兵于河东,众侮易承业,或裹甲持枪突入承业厅事,玩谑之。李光弼闻之,素不平,至是交众兵于光弼,众以麾下来,光弼出迎,旌旗相接而不避。李光弼怒其无礼,又不即交兵,令收系之,顷中使至,除众御史中丞,怀其敕,问众所在,光弼曰:“众有罪,系之矣。”中使以敕示光弼,光弼曰:“今只斩侍御史;若宣制命,即斩中丞;若拜宰相,亦斩宰相。”中使惧,遂寝之而还。翼日,以兵仗围众至碑堂下,斩之。威震三军,命其亲属吊之。
[冯评]
或问擢与众诚有罪,然已除西川节度使及御史中丞矣,其如王命何?盖军事尚速,当用兵之际而逗留不返、拥兵不交,皆死法也。二人之除命必皆夤缘得之,而非出天子之意者,故二将得伸其权,而无人议其后耳。然在今日,莫可问矣。
【译文】
唐朝名将哥舒翰(唐突厥裔,曾追随王忠嗣屡破吐蕃兵,封平西郡王,安禄山反,率兵讨伐,不幸遇害,谥武愍)出任安西节度使时,有一次派都兵马使张擢进京奏事。不料张擢竟逗留不归,并且贿赂杨国忠(一名钊,杨贵妃从兄,玄宗时由御史累官至宰相,安禄山反,杨国忠与玄宗至蜀避祸,被陈玄礼诛于马嵬驿),两人相互勾结。
不久,哥舒翰有事要入朝奏报,张擢心虚害怕,就要求杨国忠任命他为御史大夫兼剑南西川节度使。当正式任命的诏命下达后,张擢得意洋洋的去见哥舒翰,哥舒翰一见张擢来,就立刻下令拘捕,接着一一陈述他的罪状,然后再将他一顿乱棍打死。
事后哥舒翰把处死张擢的经过奏报朝廷,玄宗不但没有责怪他,甚至还下诏褒奖他处理得当。最后更把张擢的尸首赐还他,让他亲手再鞭尸一百下。
太原节度使王承业治军散漫,因此当御史崔众奉诏到河东敦睦各军时,十分轻视王承业,甚至纵容自己的部下全副武装的闯进王承业的府衙。
李光弼(肃宗时曾平安史之乱,与郭子仪齐名,为唐室中兴名将)初听这件事,并不觉得奇怪。不料崔众的部众竟也闯进他的营帐,由于崔众是打着御史的旗号而来,所以李光弼只有出营迎接。然而崔众却连招呼都不打,就调头离去。
因此李光弼非常气愤,认为崔众仗恃诏命傲慢无礼,于是将崔众逮捕问罪。这时,皇宫宦官来到河东,要任命崔众为御史中丞,手持敕书问李光弼崔众的行踪。李光弼答道:“崔众犯法,我已经将他逮捕治罪。”宦官把敕书拿给李光弼看,李光弼说:“如今只杀了一位侍御史;如按诏命,那就等于杀了一位御史中丞;如果他被任命为宰相,那就等于杀死一位宰相。”宦官一听这话不敢再多言,只好带着敕书回京。
第二天,李光弼派兵包围崔众,当众把他杀死在碑堂下,还让崔众的亲属来祭吊。
从此李光弼威权震三军。
[冯评译文]
或许有人会问:“张擢和崔众确实有罪,但张擢已经被朝廷任命为西川节度使,而崔众也被任命为御史中丞,这时杀死他二人,算不算漠视朝廷诏命呢?”
其实用兵最重要的就是讲求神速。张擢有公务在身,竟然滞留京师不归,这在军法上就已经犯了死罪;而崔众明知自己的使命是联络各部队感情,竟带兵到处耀武扬威,这也触犯了违抗君命的死罪。再说这两人所以会被任命为高位,都是出于人情的请托和贿赂,根本不是皇帝的本意。所以,哥舒翰和李光弼伸张公权,而没有人敢在他们背后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