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全集-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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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人者,民间以打人为戒。骡夫无所用之。期月,此风遂息。此亦鞠公之智也。
【译文】
鞠真卿镇守润州时,有州民互相殴斗的,除了本罪之外,他还命令先出手的人必须赔钱给后还手的人。老百姓吝惜钱财,同时也不甘心输钱给敌人,后来就只见争吵而没人敢先下手打人的。
[冯评译文]
金坛王石屏初任建宁县令,拜见知府时,知府说:“县里很多骡夫,难以管理,你好自为之。”王石屏口中应诺,却不知骡夫是什么。
打听之下,原来是吴地一带大户人家,家中必养的武夫打手,诉讼不分曲直,只要挺身殴斗就算胜利。百姓都受欺凌。
王石屏出示布告:凡是诉讼相斗的,一定宽恕被打的人,而处罚打人的。民间于是互相警诫不可打人。
骡夫遂没有什么用处,一个月后,此种风气就平息了。
这也属于鞠公的智慧。
157、赵豫
【原文】
赵豫为松江府太守。每见讼者非急事,则谕之曰:“明日来。”始皆笑之,故有“松江太守明日来”之谣。不知讼者来,一时之忿,经宿气平,或众为譬解,因而息者多矣。比之钩钜致人而自为名者。其所存何啻霄壤?
[冯述评]
李若谷教一门人云:“清勤和缓。”门人曰:“清、勤、和,则既闻命矣,缓安可为也?”李公曰:“天下甚事不自忙里错的?”“明日来”一语,不但自不错,并欲救人之错。[按:是时周侍郎忱为巡抚。凡有经画,必与赵豫议之。意亦取其详审乎?]
陆子静九渊知荆门军。尝夜与僚属坐,吏白老者诉甚急,呼问之,体战,言不可解;俾吏状之,谓其子为群卒所杀。陆判“翌日至”。僚属怪之。陆曰:“子安知不在?”凌晨追究,其子盖无恙也。此亦能缓之效。然唯能勤而后能缓;不然,则废事耳。
【译文】
明朝人赵豫(安肃人,字定素)任松江太守时,凡不是紧急的讼案,就告诉当事人:“明日来”。起初大家都笑他,所以有“松江太守明日来”的歌谣。殊不知来诉讼的往往只是一时的愤怒,经过一夜后气平了、或有人劝戒,因而停止诉讼的人很多。
比起那些擅长钩距之术,藉之入人于罪,用以博取能吏之名的人。赵豫存心的厚道与此辈的阴险狡诈,所差不啻天壤之别。
[冯评译文]
李若谷(宋·丰人,字子渊,谥康靖)教门下的人要力求做到“清勤和缓”四个字。门人说:“清、勤、和,我们自然听命,可这个‘缓’字,怎么可以呢?”李若谷说:“天下有什么事不是从忙中出错的?”“明日来”一语,不但本身没错,而且可以补救别人的错。
陆九渊(宋·金溪人,字子静,自号象山翁)镇守荆门时,夜晚与僚属闲谈,有人报告说,一个老人来控诉,急迫得紧。叫那老人来问,他颤颤抖抖,话都说不清楚。仆役帮他说,原来他的儿子被几个当兵的杀了。陆九渊要他第二天再来,僚属觉得很奇怪,陆九渊说:“怎么知道他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出了事?”第二天早晨一查,原来老头的儿子当真没事。这也是缓的功效。
但要能勤然后才能缓,不然就会坏大事。
158、褚国祥
【原文】
武进进士褚国祥,为湖州添设贰守,宽平简易,清守不淄。北栅姚姓者,妻以久病亡,其父告婿殴死。公准其词,不发行。下午,命驾北栅,众役不知所之。突入姚姓家,妻尚未殓也,验无殴死状。呼告者薄责而释之,不费一钱而讼已了矣。
[冯述评]
赵豫以缓,诸国祥以捷,其以安民为心一也。
【译文】
武进进士褚国祥任湖州太守之副官时,宽和平易,正直清廉。北寨有位姚姓州民的妻子,久病去世。她的父亲来控诉女儿是被女婿打死的。褚国祥接受了他的诉状,却不审判。下午,命人准备车驾向北寨前行,仆役不知要往何处去。褚国祥突然走进姚家,姚妻尚未入殓,查验没有被打死的情况,就把控诉的人叫来,责备一阵后释放他。不费一文钱,讼案就了断了。
[冯评译文]
赵豫手法缓慢,褚国祥手法敏捷,虽然各有风格,但是他们安定百姓的心意是一致的。
159、程卓
【原文】
休宁程从元卓守嘉兴时,或伪为倅厅印纸,与奸民为市,以充契券之用。流布既广,吏因事觉,视为奇货,谓无真伪,当历加追验,[边批:其言易人。]则所得可裨郡计不少,公曰:“此不过伪造者罪耳,若一一验之,编民并扰;吾以安民为先,利非所急也。”乃喻民有误买者许自陈,立与换印。陈者毕至,一郡晏然。
【译文】
宋朝人休宁程卓(字从元)镇守嘉兴时,有人伪造倅厅印纸,与奸民交易,当作契券使用。流传既广,官吏发觉后,当作奇货,认为不论真伪,都要一一加以追验,[说词冠冕堂皇。]所得收益对州县政府的开支是颇有裨益的。
程卓说:“这不过是伪造罪。如果一一追验,连守法的人民也一并受骚扰。我认为安民最重要,求利不是紧急的事。于是告喻百姓,凡是有误买的人准许陈述出来,立刻给他换真的。不久,误买的都来了,全郡因而安然无事。
160、张士逊
【原文】
宋初,令诸路州军创“天庆观”,别号“圣祖殿”。张文懿公时为广东路都漕,请曰:“臣所部皆穷困,乞以最上律院改充。”诏许之,仍照诸路委监司守臣,亲择堪为天庆寺院,改额为之,不得因而生事。一转移间,所造福于民多,所造福于国更多。
【译文】
宋初,命令各路、州军队要建立天庆观,别号圣祖殿。张文懿公(张士逊,字顺之,阴城人,谥文懿)当时任广东路都漕(掌管漕运的官吏)。他向朝廷请求道:“微臣属下的百姓都很穷困,请准予用最上律院改装完用。”
诏令许可。
张士逊于是通知各路交付监司(监察州郡的官吏)、守臣,亲自选择足以作天庆观的,改换匾额即可,不得因而惹事。
[冯评译文]
只稍作改变,就造福人民极多,造福国家更多。
161、张永
【原文】
张永授芜湖令,芜当孔道,使客厨传日不暇给,民坐困惫。章圣梓宫南祔,所过都邑设绮纨帐殿,供器冶金为之,又阉宦厚索赂遗,一不当意,辄辱官司,官司莫敢谁何。永于濒江佛寺,垩其栋宇代帐殿,饰供器箔金以代冶,省费不赀,而调度有方,卒无欢呶于境上者。
【译文】
明朝时张永任芜湖县令,芜湖正当交通要道,官方使臣荟萃于此,餐饮供给不胜负担,人民生活穷困。
仁宗章圣皇后的灵柩要移来南京合葬于先王的陵墓,队伍所经过的城市,必须设立以华美丝绸装饰的殿堂,祭祀的器皿必须以黄金铸造,而宦官又要索取极多的贿赂与馈赠,一不合意,就羞辱当地官吏,官吏也莫可奈何。
张永于是在江边的佛寺,将栋宇涂成白色来代替装饰线绸的殿堂,祭祀的器皿包上金箔,节省了不少费用,由于调度有方,在他管辖的境内一直没有发生事端。
162、范湛
【原文】
范希阳为南昌太守。先是府官自王都院作势以来,跪拜俱在阶下蓬外,风雨不问。希阳欲复旧制,乃于陈都院初上任时,各官俱聚门将见,希阳且进且顾曰:“诸君今日随我行礼。”进至堂下,竟入蓬内行礼,各官俱随而前,旧制遂复。希阳退至门外,与众官作礼为别,更不言及前事而散。
忍辱居士曰:“使希阳于聚门将见时与众参谋,诸人固有和之者,亦必有中沮而称不可者,
又必有色沮而不敢前者,如何肯俱随而前?俱随而前者,见希阳之前而已不觉也。又使希阳于出门后庆此礼之得复,诸人必有议其自夸者,更有媒蘖于各上司者,即抚院闻之,有不快者,如何竟复而上人不知?不知者,希阳行之于卒然,而后人又循之为旧例也。嗟乎!事虽小也,吾固知其人为强毅有识者哉!”
【译文】
范希阳(范湛)任南昌太守。先前府官从王都院造势以来,不论风雨,都要在篷外台阶下跪拜。
范希阳想恢复老规矩,就在陈都院初上任的时候,各级官员聚集门前,将拜见都院,范希阳一面向前进一面回顾说:“各位今天跟着我一起行礼。”说着进入堂前,直入篷内行礼,各个官员都跟着他前进,老规矩于是恢复。
范希阳退到门外,和各个官员行礼道别,再不谈及刚才所发生的事。
忍辱居士说:
“假使范希阳在拜见都院之前,先与各官员商议,则一定有些人赞同,也一定有些人反对,更有些人会害怕不敢向前,怎么肯随着范希阳一起做呢?他们随着范希阳前进,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进行的。又假使范希阳在出门以后,祝贺这种拜见之礼又恢复了,一定有些人说他自夸,更有些人会向上司去报告,嫁祸于范希阳。即使巡抚知道这件事不高兴,而如何恢复旧例,在上位者居然不知道。不知道的原因是范希阳在仓卒间进行这件事,而跟在后面的人也顺着他行旧制。唉!这虽是一件小事,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强毅而有见识的人。
163、牛弘
【原文】
奇章公牛弘有弟弼,好酒而酗。尝醉,射杀弘驾车牛。弘还宅,妻迎谓曰:“叔射杀牛。”弘直答曰:“可作脯。”
[冯述评]
冷然一语,扫却妇人将来多少唇舌!睦伦者当以为法。
【译文】
隋朝时奇章郡公牛弘(鹑觚人,字里仁)有个弟弟牛弼酗酒成性,有次喝酒醉了,射杀牛弘车驾的牛。
牛弘回家时,妻子对他说:“小叔射杀了家里的牛。”
牛弘回答说:“可以用来做肉干。”
[冯评译文]
冷冷的一句话,扫除妇人将来多少闲言闲语,希望伦常和谐的人应以此为法。
164、明镐
【原文】
明镐为龙图阁直学士,知并州时,边任多纨绔子弟,镐乃取尤不职者杖之,疲软者皆自解去,遂奏择习事者守堡砦。军行,娼妇多从者,镐欲驱逐,恶伤士卒心。会有忿争杀娼妇者,吏执以白,镐曰:“彼来军中何邪?”纵去不治,娼闻皆走散。
[冯述评]
不伤士卒心,而令彼自散,以此驭众,何施不可,宁独一事乎?
【译文】
宋朝时明镐(安丘人,字化基)为龙图阁大学士,任并州知州时,边境上有很多不学无术的富贵子弟,明镐就捉其中最不好学的人来处以杖刑,较柔弱的人都自己离去,于是奏报朝廷,选择其中熟习军事的人防守城寨。
军队出发时,很多娼妓想跟着走,明镐想驱逐她们,又怕伤了士气。当时正好发生纷争,有士兵杀了娼妇,役使捉来报告明镐,明镐说:“她们来军中做什么?”就放了杀人的士卒不治罪。
娼妓听了遂各自离去。
[冯评译文]
既不伤害士卒的心,又令娼妇自行离去,用这手段来驾驭众人,有什么事不能办妥呢?岂只能用在一件事情上头。
迎刃卷四
【原文】
危峦前厄,洪波后沸;人皆棘手,我独掉臂。动于万全,出于不意;游刃有余,庖丁之技。集“迎刃”。
【译文】
前有险峰厄路,后有狂涛逼来;人人都感棘手,我却等闲视之。掌握全局而动,一动就出其不意;游刃有余,如庖丁解牛。
165、子产
【原文】
郑良霄既诛,国人相惊,或梦伯有[良霄字]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驷带及公孙段果如期卒,国人益大惧。子产立公孙泄[泄,子孔子,孔前见诛]及良止[良霄子]以抚之,乃止。子太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太叔曰:“公孙何为?”子产曰:“说也。”[以厉故立后,非正,故并立泄,比于继绝之义,以解说于民。]
[冯述评]
不但通于人鬼之故,尤妙在立泄一着。鬼道而人行之,真能务民义而不惑于鬼神者矣!
【译文】
春秋时,传说郑国良霄(字伯有)被国人子晰杀死之后,变为厉鬼,全国人都极为恐惧。有人梦见良霄披甲而行,说道:“壬子那一天我将杀驷带(帮助子晰杀良霄的人),明年壬寅日,我又将杀公孙段(偏袒驷氏的人)。”
驷带及公孙段果然如期死亡,全国人更加恐惧。
子产于是立公孙泄(子孔的儿子。子孔先前被郑所杀)及良止(良霄的儿子)为大夫,来安抚良霄及子孔,厉鬼从此不再出现。
太叔(游吉,郑国人)问他为何如此举措,子产说:“鬼要有所归宿,才不会作祟,我立他们的后代,使他们有所归宿。”
太叔说:“为什么要立公孙泄呢,子孔并未成为厉鬼呀?”
子产说:“是为了向人民解说存亡继绝的原因。”
[冯评译文]
子产不但通达人鬼之间的事故,更妙的是立公孙泄这一着。鬼道由人来实行,真能全力为民而又不迷信鬼神。
166、田叔
【原文】
梁孝王使人刺杀故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事,乃悉烧狱词,空手还报。上曰:“梁有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