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全集-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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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回观赏斗鸡,有优伶一直称赞鸡又大又好。文宗说:“鸡既然这么好,就赏赐给你好了。“
[冯评译文]
唐文宗既不追求好声名以显扬前人的过失,又不好嬉戏而打开谄谀之人借机为非的端倪。了解到让弊病产生然后再加革除是多事之举。就这一点而言,值得称为圣主。
113、宋太宗
【原文】
孔守正拜殿前都虞侯。一日侍宴北园,守正大醉,与王荣论边功于驾前,忿争失仪。侍臣请以属吏,上弗许。明日俱诣殿廷请罪,上曰:“朕亦大醉,漫不复省。”
[冯述评]
以狂药饮人,而责其勿乱,难矣!托之同醉,而朝廷之体不失,且彼亦未尝不知警也。
【译文】
孔守正(浚义人)任殿前都虞侯(武官名,掌管殿前侍卫及步骑指挥的名籍及训练政务)。有一天,在北园侍候宋太宗宴饮。孔守正大醉,与王荣(定州人)在太宗面前议论边塞战功的事,一时忿怒争吵而失态。左右侍臣请求把他们交付官吏处置,太宗不许。
第二天,两人一起到殿廷请罪。太宗说:“朕也喝得大醉,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
[冯评译文]
给人喝酒而规定他不能乱性是很难的。假称一起喝醉,就可以不失朝廷的体统,而且他们也未尝不知道警惕。
114、宋真宗
【原文】
宋真宗朝,尝有兵士作过,于法合死,持贷命决脊杖二十改配。其兵士高声叫唤乞剑,不服决杖,从人把捉不得,遂奏取进止。传宣云:“须决杖后别取进止处斩。”寻决讫取旨,真宗云:“此只是怕吃杖。既决了,便送配所,莫问。”
【译文】
宋真宗在位时,曾经有名士兵犯了过失,依法要处死,真宗特别予以宽谅,改判打背脊二十杖,并流放边远地区。士兵却高声呼叫请求处死,对于改判不服。
侍从拿他没法,就上奏请示将士兵送往何处。
传达诏令的人说:“须等打完背杖后,再听取配送的处所。”不久就决议完毕,领走旨意。
真宗说:“这个人只是怕挨打罢了,既然判决完了,便该送到流放的边区。”
115、曹参 李及
【原文】
曹参被召,将行,属其后相:“以齐狱市为寄。”后相曰:“治无大此者乎?”参曰:“狱市所以并容也,今扰之,奸人何所容乎?”参既人相,一遵何约束,唯日夜饮醇酒,无所事事。宾客来者皆欲有言,至,则参辄饮以醇酒;间有言,又饮之,醉而后已,终莫能开说。惠帝怪参不治事,嘱其子中大夫窑私以意叩之。窑以休沐归,谏参。参怒,笞之二百。帝让参曰:“与窑何治乎?乃者吾使谏君耳。”参免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上曰:“朕安敢望先帝?”又曰:“视臣能孰与萧何?”帝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是也。高帝与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帝曰:“君休矣。”
[冯述评]
不是覆短,适以见长。
吏廨邻相国园。群吏日欢呼饮酒,声达于外。左右幸相国游园中,闻而治之。参闻,乃布席取酒,亦欢呼相应。左右乃不复言。
[冯述评]
极绘太平之景,阴消近习之谗。
【译文】
汉朝时曹参(沛人,与萧何同佐高祖)奉召入朝为相,即将成行,他交代继者要特别注意狱政和市场的管理。
继任者问:“官府治事,难道没有比这更重要的工作吗?”
曹参说:“监狱、市场都是容纳庶民的地方。如果管理不当。奸人容易为非作歹。”
后来曹参当上宰相。一切事务都遵照萧何的旧规办理。所以日夜畅饮美酒,无所事事。宾客来拜访他,都想劝说他一番。曹参往往请他们喝酒,只要宾客想说话,曹参就又给他们喝酒,一直喝到他们酒醉为止,始终没有机会说话。
惠帝责怪曹参不管事,嘱咐曹参的儿子中大夫曹窑私下去问他是何用意?曹窑停职回家。劝谏曹参。曹参很生气,打了曹窑两百鞭。
惠帝责备曹参说:“这件事和曹窑有什么关系?是我要他去劝你的。”
曹参脱下冠冕谢罪说:“陛下的圣明和高祖皇帝比较,自己觉得怎么样?”
惠帝说:“我怎么比得上先帝?”
曹参又说:“微臣的才能和萧何比较,怎么样?”
惠帝说:“你好像不如他。”
曹参说:“陛下说得很对。高祖皇帝和萧何定天下,法令已经非常清明,如今陛下以无事治理天下,参等谨守职务,遵循前规,不是很好吗。”
惠帝说:“你不必再说了。”
[冯评译文]
这不是在掩饰自己的短处,实在是表现自己的长处。
城中的官署正好和相国的花园相邻,群吏每天欢呼喝酒,声音传到隔壁。
相府的侍卫希望相国能到花园里来游览,听到这个声音后可管管他们。
曹参听见了,就命人在花园里摆开宴席,然后饮酒欢呼,和对方声音相应和,侍卫就不
再说话了。
[冯评译文]
极力铺陈太平时期的景象,暗地里又有减少近臣谗言的作用。
116、王旦
【原文】
曹玮久在秦中,累章求代。真宗问王旦:“谁可代玮者?”旦荐李及,上从之。众疑及虽谨厚有行检,非守边才。韩亿以告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将吏亦心轻之。会有屯戍禁军,白昼掣妇人银钗于市,吏执以闻。及方坐观书,召之使前,略加诘问,其人服罪。及不复下吏,亟命斩之,复观书如故。将吏皆惊服。不日声誉达于京师,亿闻之,复见旦,具道其事,且称旦知人之明。旦笑曰:“戍卒为盗,主将斩之,此常事,何足为异?旦之用及,非为此也。夫以曹玮知秦州七年,羌人慑服。玮处边事已尽宜矣,使他人往,必矜其聪明,多所变置,败玮之成绩。所以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能谨守玮之规模而已。”
亿益叹服公之识度。
[冯述评]
张乖崖自成都召还,朝议用任中正代之,或言不可。帝以问王旦。对曰:“非中正不能守咏之规也。”任至蜀,咨咏以为政之法。咏曰:“如己见解高于法,则舍法而用己。勿徇己见。”任守其言。卒以治称。
后生负才。辄狭小前人制度。视此可以知戒。
【译文】
宋朝人曹玮(字宝臣)在关中已经很久,屡次上表章请求朝廷派人来接替他的职位。真宗问王旦,有谁可以代替曹玮的。王旦推荐李及(字幼几),获得批准。
众臣中有人认为李及谨慎忠厚,行为正直,不是防守边塞的人才。韩亿(雍丘人,字宗魏)将这些疑虑告诉王旦,王旦也不说话。
李及到秦州后,边将、官吏都轻视他。
正好有士兵于白昼在市场抢夺妇人的银钗,有关官吏将他捉捕,押来报告李及,李及正坐着看书,命人将士兵带上前来审问,士卒服罪,李及不再将他交给官吏,立即下令处死,然后继续看书。
从此之后,边将,官吏都对李及非常畏服。
不久,这件事传到京师,韩亿听到了,又来见王旦,详细地说明这件事,并称赞王旦有知人之明。
王旦笑着说:“士卒做强盗,主将予以处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哪里值得赞扬?我用李及,不是基于这个考虑。曹玮治理秦州已经七年,连羌人都畏惧心服,他治理边塞的措施非常合宜。如果派别人去接替,一定会自恃聪明,改变作风,败坏曹玮已经取得的政绩;任用李及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为人敦厚,必能谨守曹玮的规模而已。”
韩亿听了,更加叹服王旦的见识。
[冯评译文]
张咏从成都被召回京师,朝廷决定用任中正(济阴人,字庆之)接替。有人说不行。皇帝问王旦,王旦回答说:“不用任中正就不能守住张咏的规模。”
任中正一到四川,请教张咏处理政事的方法,张咏说:“如果你自己的见解比法律高明,就可以舍弃法律用自己的见解;但千万不能一切都完全顺着自己的见解行事。”
任中正谨守这些话,果然因政绩优良被称道。
后辈的年轻人往往自负才能,轻视前人的制度,看了这个故事应该知道警惕才对。
117、赵普 李沆 陆九渊
【原文】
赵韩王[普]为相,置二大瓮于坐屏后,凡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其中,满即焚之于通衢。
李文靖曰:“沆居相位,实无补万分;唯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聊以补国尔。今国家防制,纤悉具备,苟轻徇所陈,一一行之,所伤实多。佥人苟一时之进,岂念民耶?”
陆象山云:“往时充员敕局,浮食是惭。惟是四方奏请,廷臣面对,有所建置更革,多下看详。其贰书生贵游,不谙民事,轻于献计;一旦施行,片纸之出,兆姓蒙害。每与同官悉意论驳,朝廷清明,尝得寝罢;编摩之事,稽考之勤,何足当大官之膳?庶几仅此可以偿万一耳!”
[冯述评]
罗景纶曰:“古云:‘利不什,不变法’,此言更革建置之不可轻也。或疑若是则将坐视天下之弊而不之救欤?不知革弊以存法可也,因弊而变法不可也;不守法而弊生,岂法之生弊哉!韩、范之建明于庆历者,革弊以存法也。荆公之施行于熙宁者,因弊而变法也,一得一失。概可观矣。”
【译文】
宋朝时赵普(南安人,字僧庆)任宰相时,在座位后面放置两个大瓮,凡是有人送上建议利害的文书,一概投入瓮中,瓮装满了就在通道上烧掉。
李文靖(李沆)说:“我任相国期间,对国事实在没有很大的补益,只在天下所陈述的利害建议方面,一切不予采取,这算是对国家有一点好处吧。当今国家的各种制度,已经非常详尽完备,如果轻易地顺从各方的建议,一一推行改革,必定会产生很多伤害。小人一念之间的进言,哪里会真正关怀到老百姓的长远利益呢?”
陆象山(陆九渊,字子静,金溪人)说:“以往朝廷冗员充斥,我也是白支薪俸的官员之一,实在很惭愧。但是当时的官员遇到有人建议改革事项,都在朝廷上讨论,看看有何不良影响。书生及贵族等人,不熟悉民情,随便献计;一旦依计施行,一纸命令,却使万民受害。我每每和同僚尽心议论驳回。好在圣上清明,常常接纳我们的意见而将献议作罢。我们所做的,只是编辑、考查之类的功夫,怎能当得起领取大官的俸禄呢?大约只值得万分之一而已。”
[罗景纶评]
古人有言:“利益达不到满十分不改变现行规矩。”这说明:改旧革新的事不能轻忽。
有人怀疑,这样不就是坐视天下的弊病而不拯救吗?他们不知道改革弊病且同时保存旧法是可行的,因弊病而实施变法却不可行;不守法而产生弊病,难道是法律本身的弊病吗?
韩琦、范仲淹在仁宗庆历年间的建树,就是革除弊病而保存法律;王安石在神宗熙宁年间的措施,是因为弊病而改变法律。一得一失,可看得十分清楚。
118、御史台老隶
【原文】
宋御史台有老隶,素以刚正名,每御史有过失,即直其梃,台中以梃为贤否之验。范讽一日召客,亲谕庖人以造食,指挥数四。既去,又呼之,叮咛告戒。顾老隶梃直,怪而问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责其成。苟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诏之?”讽甚愧服。
[冯述评]
此真宰相才,惜乎以老隶淹也。绛县老人仅知甲子,犹动韩宣之惜,如此老隶而不获荐剡,资格束人,国家安得真才之用乎?若立贤无方,则萧颖士之仆,[注释:颖士御仆甚虐,或讽仆使去,仆曰:“非不欲去,爱其才耳。”]可为吏部郎;甄琛之奴、[注释:琛好奕,通宵令奴持烛,睡则加挞。奴曰:“郎君辞父母至京邸,若为读书,不辞杖罚;今以奕故横加,不亦太非理乎?]琛惭,为之改节。]韩魏公之老兵,[注释:公宴客,睹一营妓插杏花。戏曰:“髻上杏花真有幸。]妓应声曰:“枝头梅子岂无媒。”席散,公命老兵唤妓。已而悔之,呼老兵,尚在。公问曰:“汝未去邪。”答曰:“吾度相公必悔,是以未去。”]可为师傅、祭酒。其他一才一伎,又不可枚举矣。
【译文】
宋朝时御史台(御史的官署)中有一位老隶(小臣、贱臣),向来以刚强正直闻名。每逢御史有过失。就拿直他的梃杖。御史台中都以老隶的梃杖判断御史的贤明与否。
有一天,御史范讽(字补之)为了招待亲友,指示厨师如何烹煮食物。再三地叮嘱,厨师走了又把他叫回来,叮咛告诫不已。一回头看到这位老隶拿直他的梃杖,范讽很奇怪而问他,他回答说:“凡是要役使人做事,必须先指示他做事的方法,然后督促他完成,如果他没有依法完成,自然有常法来处置他;何须如此喋喋不休,如果让你主宰天下之事,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这样去训示他?”
范讽非常惭愧佩服。
[冯评译文]
这真是宰相的人才!可惜因身为老隶而被埋没,一直没有被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