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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

清末英雄-第7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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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杨度和章士钊两人谈完东京旧事,宋教仁放下筷子忽然问道:“竟成兄,这土改之后真就只振兴农业,不奖励实业了?”

他此言一出,喝了三成多,面色发红的杨度就指责过来,“遁初你真是没劲,官府的都封印关衙了,你还谈什么公事。来,罚一杯!”

杨度如此,章士钊也道:“遁初何必为国事如此操劳,你看竟成兄明知道大理寺压着不少状告官府强征民地的状子,他都没问半句。”

四人一桌,杨度和章士钊都反对,宋教仁有些悻悻,他拿起酒杯猛了一口,又自己满上。杨锐见他这般却笑道:“遁初不必如此,你的问的问题太大了,真要说起来那一天也说不完,还是不说的好。省了扫了大家的兴致。”

“那就长话短说好了。这革命说到底还是为了强国富民。就像你那一日报告里说的,无工不强,这国家没有实业是不行的。”宋教仁见杨锐搭话,又追问过来。

“我说了遁初就不反对复兴会当下的政策么?”杨锐反问。此时章士钊也看了过来。他之前不想谈国事是不想杨锐询问大理寺之事,但要话题在政府的政策上,他是乐意听的。

“要真是为国为民,教仁有什么好反对的呢?”宋教仁笑着反问。

“好。”杨锐放下手中的杯子。他这一次请宋教仁来,就是要实行统一战线的。和以前不一样。他以前认为统一战线就是含糊的表达自己主张,以尽量团结他人,但如今,他越来越明白,统一战线是在明确表达自己主张下,然后求得他人的认同或理解,最好是能将对方拉到自己这一边来。统一的前提是明确自己的立场,若是立场不明,统一毫无意义。

“就这么说吧。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有竞争优势的产业。工部是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扶持实业了。现在国内这些公司需要融资,一是股票上市,再是资产抵押贷款,三吗……,现在工部成立了一家风险投资公司。他的做法是,只要你能赚钱,比如你有专利,有技术,那即便你一无所有,也会砸钱给你办厂。亏了算他的,赚了呢,那就按照事前谈好的比例分成。这其实就是一笔生意,是把公司当猪养着。养大就卖钱,投资公司不参与公司长期经营。

这属于实际行动,不过我更看重的还是实业环境。比如说收回关税主权、逐步取消厘金,还有就是颁布一系列商法,比如:公司法、合伙企业法、个人企业法、票据法、破产法、保险法、海商法、专利法、反不正当竞争法等等。有一个好的环境、对业界公司的不法行为有约束,那就能振兴实业。但要是像日本那样扶起几个巨无霸公司来,使其是靠政策优势,而不是竞争优势存活,那就没有必要了。”

听闻杨锐说要收回关税,还要颁布这么多法律,宋教仁和章士钊眼睛一亮,章士钊着急追问道:“那领事裁判权什么时候能收回?”

“等全国的佃农分了地那就能收回来。”杨锐笑答。

“呵呵,竟成你还是说笑吧。佃农分地和领事裁判权有什么关系?”章士钊道。

“我可没说笑。”杨锐很严肃,“复兴会的策略先是减租,减租后农民就会跟你去打仗,仗打赢了,那就有威望均地,均了地,那就更有威望再对外打仗。和洋人谈判,还是得一手软一手硬,没枪没炮的,谁都会把你的话动耳旁风。”

“对。复兴会现在就是这么做的。”杨度也搭腔道,“上楼梯一般,必须是一脚在前,一脚在后,轮流着上,这样不能走得稳,上的也快。”

“嗯。”杨锐点头,再说刚才没有说完的问题,“一味的资助实业,那只会形成一种很危险的社会结构的产业分布结构,这是政府要极力避免的。试想,现在的这些大公司做大了,那他们完全可以像日本财阀一般操纵整个经济。看看日本的所谓的大正民主运动,真是民主运动吗?其实不是,这只是日本财阀让自己的代理人纠拉着一些愤青闹事罢了。

日本财阀是一个官商混合体,其原始积累是靠松方正义当政时贱卖、白送国有资产起的家;前清也有国有资产,现在大家一对比就说日本那般好,前清这般差,这无非是官场的腐败延续到商场而已,环境如此,加上管理不当,最重要的是总办那些人中饱私囊,以搞垮公司为目的,这就是金山也得被他们给拆了。”

“就像那汉阳铁厂上市一般?”章士钊越听越有趣,忽然插言道。

“汉阳铁厂其实也不是盛宣怀搞垮的,轮船电报两局不在手,没有现金流,要收拾张之洞留下的烂摊子,只能另外再找资金,如果不上市,那很有可能就只能问日本人贷款了。”杨锐纠正道,“把汉阳弄成这样的还是因为张之洞选址错误,规模也建的太大。使得铁厂一直资金不足,成本高昂,无法盈利。

我要说的不是张之洞,我要说的是现在那些实业公司。如果真要让他们做大,那总要一天,他们会和政府官僚勾结,说什么国有公司腐败严重啊、任人唯亲啊、形式主义啊。这些情况不说以后,现在都有。可他们鼓吹这个其实还是想让政府把这些国有公司低价贱卖给他们。这么一来,那又是一大帮日本财阀再现,不断干涉国家政策。一件政策执行下去不可能大家都能得益,比如对俄战争,那些茶商就损失惨重,茶农也损失惨重,但政府不可能因为茶叶而变更即有政策,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盲目的振兴实业,会弄出一大堆干涉政府的财阀外,再就是大部分的工厂都会聚集于沿海城市。特别是沪上。这从军事上来说是极其危险的,现在武昌、汉口还有汉阳合并为武汉,最终成为直辖市,就是考虑到军事战略的安全。

除了军事,再有就是物流成本,以马鞍山铁厂为例,他的钢铁原本没人上门求购,客户都跑到沪上去了,那里才是钢铁大市场,结果便是四川的客户买钢铁过马鞍山铁厂不入。在沪上买了钢铁后再把从马鞍山拉到沪上的钢沿着长江拉回四川。其他不说,运费、装卸费就每吨最少就多了一两五钱。

一味的振兴实业,只会形成财阀干政,而财阀干政又会造成极为严重贫富不均。这就会使国家不稳定;而全国产业布局不平衡,则会使东部的人越来越富,西部的人越来越穷,弄得最后,又会有李自成高迎祥之类的人揭竿而起。明末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么,东林党那些道德君子一上台就要崇祯皇帝免除江南一带的商税。让陕西边军饿着肚子……”

“竟成兄,我记得以前你有一次讲话是说,‘在效率和公平之间,我们要先选择效率……’”宋教仁打断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但是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此。现在欧战大战正炽,可洋人最终还是要回来的,不尽快发展实业,那等洋人东顾,洋货重来,那可就……”

宋教仁居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杨锐苦笑道:“我之前是说过这话的,但那个时候所考虑的工业化路径和现在不同。以我看,真要振兴实业,有三条路径,以前我认为我们可以走第二条,但后来发现不行,只得改到第三条。”

“请竟成兄细说。”宋教仁道,他也想过振兴实业的办法,但分不出路径。

“先说第二条吧,其实也就是日本现在所走的这条路,我称之为外贸模式。”杨锐道:“日本人能发家,靠的是什么,最开始是生丝,而后呢,甲午年抢了我们两亿三千万两,再在日俄的时候借款筹款十多亿两,这工业才有现在之规模。

他的做法,无非是先把土地从各地领主手里买下来,再均分给农民。然后呢,高征税,高盘剥,收来的钱拿去贷给财阀们买机器建工厂,这些工厂不是为了日本人自己建的,而是给外国人建的,他的生丝是出口的,他的棉纱也是出口的。他有两个大市场,一是美国,再是中国。对美国,打不过,所以就卖美国没有的生丝;对中国,打得过,所以卖的是我们自己也有的棉纱。

生丝棉纱越卖越多,日本就越来越富,工厂规模就越来越大,可这么做是有代价的,第一就是要使劲盘剥农民,不把他们弄成一无所有绝不罢休。只有这样,才有钱拿去贷给财阀建工厂,也只有这样,工厂里的工人工资才会越来越低;

这样做的第二个代价,那就是打不起战,为何日本人这么快就和谈了,就是两国一开战,工厂就停转,工人全部失业,打胜了还有赔款,可打败了那就要全国大乱。我们现在愿意开放市场,愿意保证其在东北的利益,那台湾丢了也就丢了,相比而言,还是东北和整个中国的市场和原料更重要;

再有就是抗不了风险,这和战争是同理,假使哪一天美国经济疲软,你说这生丝卖给谁?这就不是工厂停转、工人失业的问题,而是农民彻底破产的问题,生丝的关键在桑树,桑树不是棉花。不是今年种了明年就可以不种的。政府盘剥的那么厉害,年年只够吃饭而无积蓄,一旦哪天美国经济疲软,结果就是农民第一年强忍。第二年借钱,第三年砍树上吊。到这个时候,那就迟了。

之前我以为我们也能走这条路,但想来想起,还是不行。日本太小。中国太大,要是中国工人所占人口的比例和日本一样了,那所有列强都要封锁反对了。到时候各国对我们的入口关税加到百分之两百,那工厂建了还有什么意思,不都等着倒闭吗?

只有洋人没有的产业,比如柴油机、无线电、合成氨、铝合金、飞机、钢化玻璃、保险丝、白炽灯、电动机、空调、冰箱、收音机,我们才能顺利出口。因为这些是我们有优势的,但是这些东西能有多久的优势还很难说,等洋人破解了其中的机密,那最终他们就会以势压人。通过提高关税保护本国市场,并且会利用外交手段把我们挤出其他国家的市场。到最后能剩下的,只能是保险丝、铝合金这种市场狭小的东西,或是像草编一样,是洋人早就不做的产业。这就是没有殖民地、没有海军的苦衷。”

杨锐说道这里忽然想到了日本,优势产业最终会变的毫无优势,能保住他的办法是有两个,一是和洋人合伙,比如通化柴油机厂战后就打算让美孚石油入股,以洛克菲勒的势力在全世界推动柴油机销售;再就和日本人合伙。狗日的虽然没有殖民地。但有一支欧战后世界第三规模的海军,南美那些国家要是敢拒绝中国货,是能拿去声色俱厉吓吓人的。

杨锐想着怎么保住这些优势产业,听罢他话语的宋教仁点头道。“竟成说的是正理,日本国势虽然强盛,但百姓却很穷,东京的工资还不如沪上一半。不过这既是第二条路,我再请教第一条和第三条。”

“第一和第三都是一样的,市场在内不在外。”杨锐道。“第一条是慢速。第三条是极速。何为极速?就是把田地均完之后,再把耕地全部收归国有,成立大农场,农民全部变成农工,产出的粮食除了口粮全部调走,这些粮食拿去国外换机器,换来机器建工厂。

既然都变成农工了,那就用不着生丝、水果糖、花棉布、香皂、玩具什么的了。这些工厂只生产一种衣服,一种鞋、一种布、一种自行车,除了这些生活必备品,能生产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生产用品,比如大农场里可以用拖拉机,那就大造拖拉机,比如修铁路要钢铁,那就大炼钢轨;也不要什么市场买卖了,全国的商品由政府定价,全按计划分配……”

“这也不错啊!”杨度趁着杨锐喝茶时说道,他是国家至上主义者,对极速模式欢迎的很。

“看上去是不错,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总是会有代价的。”杨锐道:“农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必多说,但造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之前我说国有公司能办好,是因为国有公司也是公司,他和私营公司只有股东性质不同,市场竞争是一样的,生产的东西如果不好或者东西太贵,还是没人要。

计划分配则不同。这是分给你的,你要也要,不要也得要,没有竞争,只有行政命令。既然都没有竞争了,那就没有创新,现在做出来的东西不说能不能用,可十年、二十年后,那就要比那些不断在市场上竞争的东西差一大截,这不单是产品差,连机器、技术都要更差。最后怎么办?只能再花钱去买机器、引进技术,把工厂翻新一遍;又再过二十年,又要再从外面买机器买技术,就这么没完没了。所有工厂还都要靠国家养着,一旦那天断奶,那全会倒闭。”

“难道就不能不按照计划分配?”杨度听了半天,忽然觉得是因为计划分配存在弊端,就想不要计划分配。

“你不计划分配,你东西卖给谁?谁又能买得起?”杨锐反问。“这种办法其实就是让大家不要花钱去喝花酒,除了吃饭以外,任何消费都禁止,剩下的钱全买拖拉机、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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