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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夜天子-第3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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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小到大与人打架的次数,因为从小到大他就只打过一架,那时花家的家境还不错,他还没有与做绸缎生意的苏家订亲,那时他还是所在镇子上唯一一家私塾里学业最出色的学生,那一年,他才九岁。

    先生讲课的时候,坐在他前边的那个孩子不停地做小动作,不时与他人小声说话,花晴风很生气地提醒他住口,那孩子马上高声说了句:“花晴风,先生正讲课,你不要说话!”

    那时候,他正出言制止对方讲话,所以先生扭过头来时,正好看到他最得意的弟子在张嘴,所以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花晴风忍了一肚子气却无法辩解,一直忍到下课,终于像只出闸猛虎般扑上去,揪住了那个信口雌黄的小子……

    不怎么会打架的花晴风没赢。因为他甚至不懂得怎么出拳,他只是揪着对方的衣服,从课堂的最后面一直抡到最前面。那场架他输了,可是尽管他鼻青脸肿,却非常兴奋,浑身的血液久久之后还有一种燃烧般的感觉。

    那时候,血液冲得他的手掌都一涨一涨的,他觉得那时候一拳砸出去,就算是砸在墙上,他也不会有痛的感觉。而此刻。他又有了那种感觉,久违的感觉:热血!

    花晴风冷冷地扫视着二堂里所有的官员,他已经当堂公布了叶小天的十大罪状,全场为之哗然,没人想得到即将卸任离职的花知县这是发的什么疯,但是每个人都察觉到,他们的大老爷似乎真的与往常有些不同了,他的目光异常锐利,很有气势。

    县仓大使和司狱官已经表态支持了。在花晴风连续两次强调自张居正被清算以来的皇朝气象,保证此番联名弹劾,叶小天必倒,又有县仓大使和司狱官站出来决意联名后。堂上的风向渐渐有些变了。

    至少,罗小叶的质疑和李云聪的强烈反对,并没有压住花知县的气场,他仍然掌控着整件事情的基调。花晴风越来越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似饮醇酒一般,飘飘欲仙。

    “白主簿,你意如何?可愿与本县一同联名?”

    花情风把矛头对准了白泓。这是县里的三把手,只要他也肯联名,必定又会有一批摇摆不定的官员加入进来。白泓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一言不发。

    花晴风抬起手,重重地压在已经写好的奏章上,沉声再问:“白主簿,你意如何?”

    白主簿沉思着,他忽然明白昨日花情风召见他,以“压担子”为名,许他更大权力的根由了,原来是为了拉拢他一同弹劾叶小天,亏他还为此兴奋了半宿,如果他不肯答应,花晴风先前的许诺显然是不会兑现了。

    “干掉叶小天,花知县又将届满,这样的话我就是葫县权位最高的官员中资历最老的一个,我本来就是七品,并不比花晴风低,我又有表姐夫在南京吏部为官,到时候会不会由我接任葫县正印?”

    想到这里,官迷儿白泓不禁心头一热,但他旋即就想了悬挂于书房之中的那张条幅:“与 为善!”

    中间的留白,并非如他对人所言是要把“人”记在心里,那留白处,其实留的是“叶小天”三个字,这是他来葫县上任前就打定的主意:绝不与叶小天为敌,如今要违背先前的誓言么?

    想起那个斗垮了两任县丞、一任主簿,在南京城又胡搅蛮缠,接连祸害了吏部、刑部和礼部,又轰走了李国舅的叶小天,白泓熊熊燃起的贪念登时就像被泼了一瓢冷水……

    ※※※※※※※※※※※※※※※※※※※※※※※※※

    花晴风在二堂大摆威风,试图逼迫众官员与他联名上书的时候,他的后院却已起了火。叶小天此时赫然出现在苏雅夫人的闺阁之中,端坐在苏雅夫人的小书房内。

    苏雅与叶小天端坐于书案两端,苏雅满面羞恼,脸泛酡红,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口贝齿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叶小天双手按膝,神色冷峻,睨着她沉声道:“夫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苏雅攥起粉拳,道:“这件事,是我夫君对你不住,但……你怎可逼我做这样的事,我是他的妻子啊!”

    叶小天冷冷地道:“不然,夫人还有良策?”

    苏雅怒道:“你这人,怎能忘恩负义,如果不是我那弟弟向你通风报信,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到时候……”

    叶小天道:“到时候,你那夫君就要落一个嫉贤妒能、诬告同僚的罪名,被罢官免职,遣归故里,不但再也做不得官,而且还要声名狼籍,想做个体面的士绅亦不可得!”

    苏雅睇着他道:“满口胡言,你怎知便不是朝廷准了我丈夫的奏章,将你削职为民!”

    叶小天泰然道:“我当然不会信口开河,夫人既然问我其中道理,那我就讲给你听。尊夫一旦上书朝廷,朝廷不会不教而诛吧?朝廷会让叶某上书自辩,还会派风宪官来查我,是不是?”

    苏雅道:“那是自然!”

    叶小天道:“好!那时候,叶某已知其事。夫人以为,若我有心对付县尊,比起尊夫,谁能发动更多的力量?他想害我,我有没有办法抹杀一切对我不利的证据,反过来抓住他的把柄?”

    苏雅气道:“我夫君两袖清风,有什么把柄好抓?”

    叶小天仰天打个哈哈,道:“是么?”

    叶小天往墙上一指,道:“夫人,这张《高山流水图》可是名家之作。前朝古董,起码值一千两银子,你说……这算不算是‘雅贿’呢?”

    所谓“雅贿”就是以名贵字画、古董赠送官员,既达到行贿的目的,又显得高雅。官员拿着它,随时可以向书画古董铺子换取银钱,也算是一种硬通货了。可那张图正是叶小天所赠,上边还盖着叶小天的私章呢。

    苏雅恼怒道:“那可是由你赠送的,莫非你就是行贿之人?”

    叶小天一本正经地道:“非也。那是下官受逼不过,被知县大人勒索!”

    苏雅只气得张口结舌:“你……你……”

    叶小天目光一转,又道:“我没记错的话,花知县曾经通过洪大善人名下的书铺。出过一本随笔?”

    苏雅瞪起一双美丽的杏眼道:“那又怎样?”

    叶小天似笑非笑地道:“常言道:‘讨个小,刻个稿’,可见印书之利,印书一套。至少也能赚回买个妾的银子。不知花知县刻印这本诗词散文集子,赚了多少啊?”

    最初出书并不赚钱,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由于出版业的发展,刻书、卖书开始成为一项能赢利的行业。而书籍和文人关系最是密切,官员又多是从文人中来,这一来就有官员利用印书卖书赚钱了。是以朝廷规定,官员以出书赢利者,革职查办!

    本朝就曾有一位学政大人,把自己所著八股文章刊印成书,命诸生买读,被人弹劾,一经查实后,立即革职查办了。也就是说,官员写书刻书可以,但不能营利,更不能利用职务之便强买强卖。否则要受严惩。

    苏雅气得脸上红晕更盛,道:“我家可没从中赚得一分银子,为了印书,倒还搭了些钱呢。”

    叶小天摊了摊手道:“这个只是夫人你一面之辞,谁能确定呢?如果下官去洪大善人那儿走一遭,再去拜访拜访本地几位士绅,你说他们会怎么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

    苏雅脸色一白,恨声道:“你要诬陷?”

    叶小天反问道:“难道尊夫指摘叶某的罪名属实?”

    苏雅又不语了。

    叶小天微微一笑,又道:“循天曾经闹出人命的事,我是不会提的,我当他是朋友,这是我为他做的事,不是为了县尊。但……本县有一座赌坊,据我所知,它真正的幕后主人乃是大老爷,而且这座赌坊现在还在经营。县太爷经营赌坊……呵呵……”

    在门外把风的苏循天并不知道因为他的疏忽,给姐夫又增添了一条罪名。花晴风意欲对付叶小天的时候便吩咐他关掉赌坊,把花家的痕迹抹去,可他觉得从那些赌徒们身上抽点利水,既非伤天害理,又能有所收入,所以没舍得,想不到叶小天其实一直就知道这赌坊的存在,也知道这赌坊就是县太爷做后台。

    苏雅夫人胸膛起伏不定,激动地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要说了!”

    叶小天笑了笑,转口说道:“夫人,我在京师,有礼林侍郎的交情,在金陵府,有兵部张尚书的缘份,真要打起官司,你说谁输谁赢?对我来说,结局只有两个,要么反败为胜,要么同归于尽,而对夫人你来说,结果只有一个:你丈夫,一定会丢官罢职,身败名裂!所以,循天告诉我这件事,使我提前知晓,有了回旋余地,他不是救了我,而是救了他的姐夫、你的丈夫!”

    苏雅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在椅子里,闭上美丽的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哽咽地道:“我……答应你……”

    叶小天微微一笑,起身走到苏雅身边,衷心地道:“夫人很聪明!既聪明又美丽,有此贤妻,是花知县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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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70章 当面锣

    二堂上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看着白泓。白泓脸上变形变色的,心中天人交战,不会儿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花晴风眼见白泓如此挣扎,心中信心更大了,曾几何时,他花晴风也能靠着威严,把一个仅低他一品的官员压迫成这般模样了。花晴风一字一句地道:“白主簿!”

    白泓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颤颤巍巍地在脸上擦了擦,道:“事关重大,可否容下官……好生斟酌一下。”

    花晴风冷笑一声道:“白主簿,奏章今日就要上奏朝廷,可等不了那许久,不知你究竟意下如何?”

    白泓似乎被汗水蛰了眼角,他猛地闭了闭眼睛,眼前陡然浮起出了那张悬挂在自家书房中的横幅,上边空白出赫然出现了三个大字“叶小天”,变成了六个大字的条幅:“与叶小天为善!”

    白泓猛地张开眼睛,对花晴风道:“下官赴葫县上任时日尚短,对葫县官员不甚了解,县尊所言罪状,下官全无所知,既不知其事,实在不能与大人联名签署奏章,还请大人恕罪!”

    花晴风怔住了,他眼看白泓那般模样,还以为他马上就要被自己逼迫到崩溃,谁料突然之间却发生了这样的演变。白泓有大权在握的诱惑,有搞垮叶小天,捱至他离任后升为一县正印、百里至尊的机会,可他居然拒绝了。

    一念及此,花晴风对叶小天更加忌惮,他知道叶小天势大,却也没想到叶小天的威势竟如此之大,致使这位县主簿畏之如虎,如此一来,花晴风铲除叶小天的决心也更大了。

    他要报仇,他要搞垮睡了他的女人的混蛋!他要洗刷在葫县任职五年留下来的窝囊名声。重振官威,如此他才有前程可言,否则再到任何地方为官,也难免被强势下属架空的可能。

    花晴风想了想,咽下了对白主簿的呵斥之辞,呵呵笑道:“白主簿,且不忙着拒绝,你再好好想想,或许……会改变主意!张典史,你来葫县有段日子了。本官所言不虚吧,你可愿与本官联名?”

    张典史一直低头不语,忽然花晴风点到他的名字,张典史不由身子一震。李云聪和罗巡检的脸色已经轻松下来,既然连初来乍到的白主簿都拒绝签字了,张典史一向顺从叶县丞,又岂会答应与花知县联手,背后捅他一刀。

    不料张典史咬紧牙关,颊上肌肉绷得紧紧的。一寸寸抬起头来,忽地用力点了点头,沉声道:“下官愿与大人联名,弹劾……叶县丞!”

    罗巡检和李云聪怔住了。彼此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白泓有接替花晴风成为葫县县令的机会,都禁受住了诱惑,张典史……这是吃错了什么药?难道花晴风许给他的好处更甚于白主簿?

    却不知白泓早在金陵时就亲身领教过叶小天的手段。见识过叶小天横行三部,弄得三位尚书哭笑不得的场面,叶小天守刑部大门的时候。可是把都察院、大理寺和应天府尹都给戏弄了,却毫发无伤。

    再加上白泓有亲戚在金陵吏部,放弃这个机会再隐忍几年,照样有机会复出,他不必冒着得罪叶小天却未必扳得倒他的风险。而张典史却不然,他老人家马上就该致仕了,以不入流杂职官的身份致仕。

    而花知县答应分润功劳给他,并且在离职前作为他的保举人,为他上书请求晋级为从九品官,有了品级,他就不再是杂职官了,在他致仕的时候,他就能有一个更体面的身份。

    这个诱惑对他来说,远比白泓所得到的貌似更大的好处更具诱惑,因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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