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862-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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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苍凉的号角声响,砖石堆后响起了无数弹棉花一样的弓弦振动声响,有如巨大的蜂群飞过天空,密密麻麻的箭支升起来。
箭矢在半空飞过最高的顶点,开始向镇子内刘暹军阵地滑落,下面的一大队阵地一片寂静。所有丁勇青壮不是缩在屋子里,就是呆在木排下面。
“嘟嘟……”
箭矢扎在木排上的声音。
没有一丝惨叫。
谁让这周边方圆几里内的至高点牢牢控制在刘暹手中呢。当义军刚出动大批弓箭手的时候,镇子里的丁勇就开始做好了应对的防备。
一**的箭矢落在刘暹军的阵线上。压的刘暹军抬不起头来!
大批的义军士兵汇聚到了砖石堆后面,一声暴烈的呐喊后,数百轻锐齐齐冲向砖石堆顶头。
就像黑压压的洪流漫过了一道堤坝一样,不可阻挡的向着下方的刘暹军战线从来。只是区区十几丈距离,三五个眨眼的时间就够了。
百步长的胸墙岩垒火光连成一片,火枪火炮伴着爆响声喷出一股又一股白烟,从空中看去,犹如凭空变出一条白色烟龙。弹丸碎子瞬间飞越十多丈的距离,轻松撕裂义军的身体和他们手中的木盾。血液顺着那些透穿的单孔向体外激喷而出,化为一股股血箭。
谭福生身前一名义兵的肚子被击中了,血肉丝毫没有能挡住弹丸的穿透,他捂着肚子在地上拼命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他肚子里面的肠子都被铅弹搅得稀烂,露出碗口大的一个破洞。
刘暹在炮子上千方百计的省钱,用的碎石子碎铁角都贱的不能再贱价,可枪弹上面,他该花的钱一点都没省。一水儿的铅弹,为的就是这一枪打中,碗大一窟窿的效果。铅这东西它软啊,一击发出去就变形,破坏力十分巨大,且还附带铅中毒。
谭福生身前的这义兵刀盾手,肚子上大窟窿流出的血水所和着花花绿绿的粪便颜色,就是铅弹的效果具现。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生死了,谭福生听着周围嘶声力竭的嚎叫,双手还是禁不住轻轻抖动起来。想到如不是自己身前有人挡死,眼前这凄惨的下场就是自己了,下身不由生出一阵阵尿意。
他前面的那人倒地之后,谭福生就直面那道矮墙,他从未想过鸟枪会如此厉害,他现在害怕的很,害怕那道墙后会突然冒出白烟和火光,因为根本无法看到子弹飞过来,一种强烈的恐惧袭上他心头。
两排枪弹和一轮劈山炮下去,冲锋的义兵群至少倒下了五六十人,这个数字跟义兵进攻部队的总数量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仍然使得整个义兵群受到了震动。一名小头目已经开始大声叫骂,让弓兵快射击,快压制对面的鸟枪火炮,
而事实上,双方间隔只十数丈距离,镇子里胸墙岩垒上斜出的木排所有义兵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只要不是被炮弹击中,再多的箭矢射落过去又能怎么样?
小头目这样叫嚎,求的仅仅是一个心理安慰。
“冲,快冲——”
又有一人叫道,这才是正理。
谭福生看到一排枪管再次从胸墙的射孔里探出,他脚下一软,整个人顿时攒倒在地上。
“砰砰砰……”枪声响起。
谭福生听到更多的惨叫声响起。噗通,他的身边倒下了一个他很熟悉的身影。是他所在本队的头目!
这个往日威风凛凛,有着三个媳妇和上百手下的‘官爷’,身体正如触电一般抖动着,一双死鱼眼看着谭福生,嘴巴张了一下,就再也合不上了。头目倒在地上的身体再也不动弹了,身下大股血水源源流出,很快就染红了大块地面。
“轰轰……”
这次炸响,谭福生耳朵里又听到了一些迥异与炮声和枪声的响声,他知道,那是柳林镇团勇很是恶毒的一种兵器——火药罐。
这种铁皮罐装药的东西,一个能炸翻方圆丈许的人。爆炸中还碎铁片铁屑横飞,恶毒之极。
谭福生之前在镇墙刚倒塌时候的冲锋时,就碰见过这东西,万幸他自己只被一道铁片划开了一个不长的小伤口。
这次进攻依旧以义军的失败而告终。蓝朝柱只在镇子西口的胸墙前就留下了三百人,三面进攻,他再次损失了七八百兵。镇子里的刘暹部在义军撤退时还开出胸墙追杀上了砖石堆。
谭福生被俘虏了。跟他一块做俘虏的还有二十几人,另外打着白旗的刘暹军兵还将上百个伤而未死的重伤员送到了蓝营大军面前。
一天两次猛攻却损兵折将,没能占到分毫的便宜。整个蓝军意气消沉。蓝朝柱看着抬伤员到阵前来的团勇和青壮,目光狰狞的恨不能把所有人都撕碎了。可他不能这样做,这样做太没道义,太失人心了,就只能面色阴鸷的看着这些人一个不伤毫毛的回镇子去。他牙都要咬碎了!
两战一千五百人啊,还有一个苏义。苏义不提,单只这一千五百人就是蓝营的一项大损失。因为这一千五百人都是冲锋陷阵的血勇猛士!份量比之一般的乌合之众重出太多太多。
蔡昌龄走到蓝朝柱身前,看着蓝朝柱的目光满是忧虑,细声叫了声二哥,道:“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柳林镇打不下就打不下了,丢了面子咱在别处捡起来就是。万万不能重蹈大哥的覆辙啊!”
蓝营的前任老大蓝朝鼎,十几万人就是为了一个绵州城(绵阳),迁延不绝,才被骆秉章调集大军集中歼灭的。蓝朝柱转进陕南时候兵还不过万人,与李蓝起义巅峰三十余万众,与蓝营巅峰的十几万众相比,何其弱小!
大军在柳林镇迁延已经近十日了,不提洋县境况如何,只柳林镇这里,今日战后士气定大幅低落。柳林镇不是南郑府城,拿不下府城情有可原,夺不了柳林镇,真是无话可说。
“除非调集重炮朝准一面猛轰,再集中军中精锐,趁夜掩杀,不计伤亡,当可拿下柳林。但付出如此代价为了一个小镇,不值得啊。
若能斩杀刘贼这个罪魁祸首,还行。若让刘暹跑了,他只在城固县一转,随随便便就又能拉出一支兵马,随处可令一城镇变做柳林第二。
我军若是伤亡惨重,不说西乡的周绍涌会不会生出别的想法。就说背后的陈天柱,这人可不是布克坦那无能八旗子弟,准会趁机出兵的。
打天下,不在一城一地之得失!”
第二十章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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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门板被敲的声音响起。房屋墙角落里的谭福生,还没抬起头,就听到看守那熟悉的声音喊叫:“起来,都起来啦——”
五天啦,作为俘虏,谭福生和同房的四个义兵,被关押五天了。
今个不是他这些天第一次见到屋外的太阳,可却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天地是这样的广阔宽大。
义军在柳林镇前后被俘了三十多人,分别关押在九个房间里。看守以每个房间为一组,谭福生的伤势最轻所以成了他们那一小组的组长。虽然这样的理由让谭福生在同伴眼光下羞愧的几乎无地自容。
在十个看守的押送下,谭福生一群人从镇子中间的那个宅院,直接到了镇子西口。
谭福生心中恐惧了,脚步越走越沉重。他直以为柳林镇团勇要拿他们人头来向镇外头的义军耀武挑衅。
人群中显然不止一个人如谭福生这样想,整个队伍的速度都慢了。“快点走。他娘的,走个路都这么慢。先前攻来的时候,怎么那么麻利呢。”
“啪啪——”刀鞘枪杆抽在人背脊上的声音。
呼痛声立刻响起来,队伍速度为之一提,可气息更沉重了。谭福生一颗心直落进谷地,自己怕是要难逃一刀了。
镇西的砖石堆上,刘暹大摇大摆的打望着数里外的义军营寨。蓝朝柱的蓝字大旗还在那儿高高飘扬着,可刘暹却知道,蓝朝柱早已经不在大营了。
至少有三天时间不在了。
三天前,多支千人义军杀向了城固的南北乡镇。把邓家、胡家、杨家、李家等等出兵洋县的豪强乡下老宅,烧抢个精光。而同时一支几千人的义军直逼城固县城,将县城各门看的死死地。
再有,一大批义军的青壮主力,刘暹遥望估摸着少说有五千人众,顺水乘船走汉江东去。
刘暹不知道这群义军精锐力量究竟要干什么去,但绝不会到城固城下去。柳林镇子外头的义军近几日松懈的多,夜里派出去的探子带回的消息也证实了刘暹猜测的这一点。
城固城下只有蓝营大将曹灿章的几千人马,根本不见那批青壮精锐的身影。
城固县城再往东就是洋县地界了,刘暹派出的探子暂时还是着重于城固本县情况的。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那五千只多不少的义军青壮究竟到了那里也就不言而喻了。反正倒霉的是邓玉章等,不甘刘暹的事。
和县城内还恢复不成联系,外头的义军又干打雷不下雨,今天义军大营更毫无顾忌的收拾起了行礼,刘暹自然也开始做起了柳林战后善后工作了。
镇子里被炮弹轰着的房屋,统计和清理都完成了,但南北西三面的砖石堆可还没半点动弹。刘暹要开始清理这个,手头的三十余俘虏再也不会白养着浪费粮食了。
“一二三……”
谭福生卖力的用铁棍撬反一块大城砖,这种有两尺长的大青砖一块就要百多斤重,一个人根本搬不起。
“让开了,让开了……”吆喝声里,城砖翻滚着带起一流烟土从砖石堆顶上滚落下去。
都不及去擦一擦额头的汗,谭福生挥起铁棍,弯下腰再卖力的干了起来。今天上午他是白白受了一场惊吓,人家根本就不是要拿他们脑壳磨刀的意思,是自己吓自己!
而半上午的干活儿后,谭福生两眼放光的看着团勇们准备的伙食,肉包子吃的满嘴流油,白米饭差点没把他噎死。
大首领(刘暹)已经发话了,死是不会让他们死的,更不会把他们交给官府,而是通通编入苦力营干苦力,就是所谓的劳动改造。两年为期,两年后就把他们放了。而他们在苦力营干活期间,如果踏踏实实,不偷奸耍滑,就还可以把时间缩短。
谭福生现在不去想缩短时间不缩短的,只是为吃上中午的那顿饭,掏再大的力气他也不怕。本就是农家人,力气算个啥。
“这群人,吃饭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但还别说,干活就是卖力气。三十多个人,还大半身上有伤,干的比辎重营那般废材都多。”
刘暹站在高台上,一边的张忠奎笑着如此说道,两眼看着那三十多俘虏已经闪起了别样的亮光。“这可都是好兵啊!五哥!就这么仍在苦力营太浪费了。”
刘暹笑而不语。这当然都是一群好兵。加入李蓝义军的那些地痞**会真心切意的为蓝朝柱先登冲锋吗?
五天前两次大战,冲锋陷阵的都是蓝朝柱的精锐。一个个不是贫下中农就是苦力、盐工,个个跟地主阶级仇大苦深。
“还不是时候!”
“刚抓了俘虏就收编队伍,咱们跟李楹交代不过去。而且这些人不好好教育教育,跟咱们也不会一条心。”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今后有的是时间。刘暹是如此想的。
“也不知道邓玉章那三千人现在怎么样了。要真再铺镇第二全军覆没了,乐子可就大了。”
整个城固总共才两三万户,二十万人不到。就是外县难民百姓大批的涌入,前后折损四千余青壮,也是会元气大伤的。
刘暹乐意看到邓玉章等人吃瘪,当初重伤刘暹的那一箭,到现在可还没找到头绪呢。虽说没有这一箭刘宪能不能顺利附体刘暹还是两可,一定程度上凶手还该是他的恩人,但刘宪现在不是已经成为刘暹了吗?刘暹的大仇就是他的大仇,身边有个定时炸弹的滋味很不好受,而凶手远不了城固圈子里的头头脑脑……可他还是不愿看到邓玉章等三千民团全军覆没。因为将来他在外与李蓝军拼杀时,老家也需要有人看着的。
“全军覆没总不至于。咱们派出的探子没听到这样的风声。我想该是败了一场,被堵在什么地方了。”
“但愿如此!”
……
而此时距离柳林镇不到三里地的地方,谭富民正用仇恨的目光炯炯注视着柳林镇,心口里不住的诅咒着刘暹的名字。如不是条件有限,他也不会写字,扎小人都会出现了。
“大哥,你黄泉路上且等着。弟弟早晚给你报仇,把姓刘的送底下陪你去——”
福生富民,谭福生、谭富民,这是一对亲哥俩。
“瓜娃子走了,别看了。记住柳林镇,等日后多杀了几个清狗了,来跟你哥上柱香!”
“这一阵咱们折了两三千人在刘贼手里,仇结大了。日后肯定还有对阵的时候——”
谭富民所在队伍的头目有点可怜的拍了拍他头。但这事儿真的太常见了,起事打仗那有不死人的。兄弟、父子、夫妻,头目真见惯了生离死别。“走了……”
初冬的阳光,淡淡的照在谭富民紧握着弓箭的那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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