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3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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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人口不足五十万,却养了三万大军!新罗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契丹、室韦、山奚,被他驱逐的驱逐,收服的收服,多年的边患竟一扫而空。
而今他又上表说渤海国不恭敬,看那意思,明年开春又要跟渤海国开战,渤海国虽有大嵩璘励精图治,但国力尚未恢复,一旦败在他手下,整个辽河以东,他就再无对手,将来是做大唐的忠臣,还是把辽东变成第二个河北,谁又能说的准。
幽州不能再给他了,升米恩斗米仇,喂的太饱早晚成冤家。
李纯与新回京拜相的李绛畅谈一宿,二日下旨让刘鸿带发在家修行,继续坐镇幽州,等待朝廷新任节度使的到来。
与圣旨一起到幽州的,还有几位医术精深,有国手之名的内苑太医。李纯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他断定刘鸿是因为身体有病,而产生了幻觉,只要找出病根,对症下药,则仍旧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汉子,为他镇守幽州门户。
朝廷的诏令还在草拟阶段,陈慕阳的密信已经以日行八百里的速度送到了辽东。
等到朝廷的使臣离京时,李茂东征渤海的大军已在路上。
元和八年立秋,李茂督率第三、四、五、七、九,六个主力师及捆奴军,合计马步军两万七千人,远征渤海国。雄才大略的渤海国王大嵩璘,盛夏月夜乘船游湖,酒醉落水,一病不起,其子大元瑜奉命监国,渤海国内激流涌动,危机四伏。
刘鸿去意已决,朝廷准备调河东节度使张弘靖移镇幽州,李茂揣测幽州必生大变,到时候辽东难免会被卷入,若不能及早解决渤海国这个后顾之忧,幽州之变发生时,辽东方面将十分被动。
打渤海,并不得人心,李茂入辽东几年间,先打室韦,后打高丽,又打营州,再打契丹和室韦,连年征战,士卒疲惫,百姓厌战。
幽州很远,渤海更远,他们那发生什么事,跟辽东有个屁关联,何苦穷兵黩武,发兵千里之外跑去打人家?
渤海不比高丽,不比营州,不比契丹、室韦,其国东西纵横五千里,南北四千里,设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一百三十余县,带甲之士十余万,在大嵩璘的励精图治下,渤海国的国力已有所恢复,监国的大元瑜在渤海人望很高,各方都能接受。
今日的渤海国君臣一心,官民和睦,百姓思定,贸然进军,真的能势如破竹,取上京龙泉府如拾草芥,不费吹灰之力吗?
面对各方质疑,李茂坚持己见,他说服了反对派中地位最高、影响最大的马和东,调整了十三个抗命的高级将领,砍了一百多颗胡言乱语者的人头,任命金梯邕为副帅,强押两万七千大军,义无反顾地向渤海国发动了侵略之战。
第516章 东征像场梦 上
渤海国此刻并不想跟李茂打仗,它要安定,只有安定才能发展经济,恢复国力,掌舵人大嵩璘一直避免与周边势力发生正面冲突,甚至可以做出一些有损国格和他本人声誉的牺牲,譬如与新罗媾和,放弃平壤城;向李茂示好,撤除屯驻扶余府的重兵;与世仇靺鞨人和解,将自己的侄女嫁给靺鞨首领。
当李茂借口渤海对大唐不够恭顺决定兴兵讨伐时,卧病在床的大嵩璘以罕有的韧性,排除一切困难,仍旧试图通过外交手段谋求妥协,避免战争的到来。他准备了一份丧权辱国的条约,不惜牺牲自己的一世英名来为渤海争取时间。
渤海国的使者往来数次,试图以称臣、纳贡、割地为条件换取和平,皆被李茂拒绝。
直到李茂的东征大军已经上路,大嵩璘才含着泪对大元瑜和朝中重臣说:“渤海复兴无望了,李茂断送了我国前程。”
渤海国因为国王的这句话而陷入举国哀伤之中,表面平静,实际激流暗涌的政局趋向清明,面对亡国灭种的威胁,渤海国各势力空前团结起来,散居在森林里的各独立部落也暂时向王军停战,进而摒弃前嫌,纷纷向自己的国王效忠,并派遣自己最优秀的子弟前往上京龙泉府,充当王宫卫队,誓与入侵之敌血战到底。
渤海国举国抗战的消息传到辽东,已经被压服的反对声音又冒了出来。李茂不为所动,仍旧下达了出征令,他的一意孤行、固执己见和独断专行引了许多人的不满,但辽东的天下已是铁板一块,没有人能撼的动他的权威。
元和八年立秋后的第八天,两万七千大军由各地汇集至辽州新城,参加盛大阅兵,观众二十万。当一个个整齐的方阵行过阅兵台时,原来反对东征的声音顿时销声匿迹,这支旗帜鲜明,衣甲鲜亮,豪气冲天的百战之师,有什么理由会败给渤海人?
经过大嵩璘的努力,渤海国已经欣欣向荣,重新迸发了生机,满地都是金钱,处处都是美女,这样的好地方不趁着他暂时还虚弱过去抢上一把,难道等着他崛起后来抢自己吗?
李茂也豪情万丈,短短几年时间,自己的麾下就有了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士兵们的确存在着厌战情绪,但一旦仗打起来,他相信这支军队能经受得住考验。
阅兵过后,各部陆续开拔,先锋军兵马使石雄,督率第三师主力先行一步,打个前站。马和东押中军续后,常木仓为后军都统。
李茂临行前一晚宿在芩娘屋里,或是因为太疲惫的缘故,一连两次都是半途而废。
芩娘恐他难过,手口并用勉强助他成了一次,后宽慰道:“你好几天没合眼,太累了,今晚就算了。我前些日子被你折腾的腰还疼,委实再难伺候你这头猛兽。”
李茂笑了笑,依言睡下,芩娘侧身伏在他身边。
“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对东征渤海,我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今日阅兵过后,一阵怪风把旗杆吹断了,有人说是不祥之兆,劝我终止东征,被我打入了监牢。你跟我说实话,我这次难道真的是做错了吗?”
芩娘温柔地支起身子,想了想说:“这几年不停地在打仗,辽东的地盘越大越大,你的声望越来越高,官也越级连着跳,由崖州司户变成了太子少保,你功成名就,青史留名,可是对普通人来说,打仗毕竟是件凶险万端的事。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李茂听到芩娘胡乱嫁接的诗,轻松地笑了笑。
“他们今日别过父母妻儿随你去了,明日能不能回来就得看天意了。你是节度使,官当大了,一般士卒在你的眼里就是个数字,你看不到他们的生死,只问军队的损失。可对他们的家人来说,他们就是天,谁愿意看到自己家的天塌了呢。辽东现在人心思定,他们不想打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李茂嘘叹一声道:“这么说是我错了。”
芩娘道:“你也没错,你站的比他们高,看的比他们远,想的比他们深,他们可以小富即安,你却要谋划未来,有句话说没有国又哪来的家,可没有了家空要这国又有何用?家国两难时掌舵的人一定要权衡好,既不可因为一己的虚名而盲动,也不能因为爱惜小家而置大国安危于不顾。我相信你看的准,做的对。”
李茂揽着芩娘的细腰将她抱起来,用鼻子摩挲她的面颊,做了个呼吸:“要在辽东站稳脚跟,渤海、新罗、契丹、室韦、山奚都不能太强,渤海要打,现在时机也很好,但我们这边条件却不成熟,或许晚几年打更合适,但我担心机会稍纵即逝,今天抓不住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现在打渤海,我是在冒险,三万狐疑之众,远征数千里,要赶在大雪落地前打败带甲十万的海东盛国,我这是在赌博,把身家性命一下子全押上去了,赌赢了,万般都好,赌输了,我就成穷光蛋了,其实穷光蛋都不如,成了丧家之犬。”
芩娘抚捧着李茂刚毅的面庞,安慰道:“真有那一天,我就是狗婆娘,不离不弃地跟着你这条丧家犬。”
李茂笑了一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狂吻着芩娘,翻身将她压下,这次一炮打响,酣畅淋漓。
东征大军浩浩荡荡,锐不可当。
先锋军连克扶余府、仙州、长岭府,一个月不到就攻入了显德府境内,显德府中京城是渤海古都,五京之一。
渤海人已经退无可退,遂奋起反击,以大嵩璘胞兄大尺隆为统帅的渤海六府联军七万人将石雄和他的先锋军六千人重重围困于铁州城下,内外夹击,日夜鏖战。
石雄苦战不能突围,形势岌岌可危。
李茂令马和东星夜驰援,马和东却以孤军深入易为敌包围为由拒不执行。
李茂临阵换将,拜金梯邕为中军都统,指挥中军精锐一万人星夜驰援。
金梯邕到达铁州城下时,恰逢大雨磅礴,渤海的秋雨异常寒冷,行军太急,安东军既无雨具又无秋衣,被秋雨一淋顿时病倒了好几千,副帅马和东要求撤军三十里,扎营休整,等候李茂后军大队,金梯邕断然拒绝,当即下令向渤海联军发动了进攻。
第517章 东征像场梦 下
渤海方面负责打援的是悍将高苏,高姓是渤海大姓之一,历代名将辈出,高苏镇守北境与靺鞨人周旋十数年,悍勇无敌,所部高家军人才荟萃,乃渤海国一时之盛。
安东军连战连败,马和东阵前坠马,挫伤士气,致前队大溃,他本人也几乎被擒。
金梯邕肩膀中箭,肋部中刀,肚肠流出体外,阵前昏迷,形势万分危急,一万援军头一仗便损失了近十分之一。
马和东第二次要求撤军遭金梯邕严词拒绝后,竟扬言要率部自行离去。
金梯邕拔剑在手,喝令敢言退者斩,以缴获的渤海战旗裹在腰部,亲自率队冲锋,勉强稳住了局势。两军休战,安东军盘营于泥水中,与渤海联军雨中对峙。
隔日又战,安东军再败,满营伤兵,情绪低落。金梯邕伤口溃烂,高烧不退,仍持剑坐在营门口,任大雨淋浇,镇压将士防止溃散。
石雄得知援军近在咫尺却不能来援,心知情势不妙,恐军心涣散无法收拾,遂诈称收到了李茂密令,对众将道:“大帅欲用我等为诱饵,聚渤海精锐而全歼,若能成功,上京城唾手可得,若是不成,咱们只好灰溜溜地滚回辽东去,还要看渤海人肯不肯放咱们一马,你们怎么说,能挺得住吗?”
诸将齐声答:“此头愿为知己者抛。”
石雄笑骂道:“去你奶奶的,这个时候还给老子拽文,都给老子上阵杀敌去。”
大尺隆乃渤海有数的良将,李茂在辽东短短数年崛起,兵锋强锐,士卒虽然厌战,但真打起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渤海虽号称有十万兵马,但号令难以统一,府州县军和部落兵占比太大,这些军队单兵战力强大,群体作战时能力不足,与安东军对抗不是对手。
因此他使了个诱敌深入、围点打援的策略,先将石雄哄到铁州城下,以绝对优势兵力包围。石雄兵少,又远道而来,缺少粮草军械,将他围住,慢慢地打,逼迫李茂来救,再迎头痛击,一举全歼安东军精锐。
大尺隆敢设此计,是他自忖看准了马和东这个人,这个人的资历比李茂还要老,而今地位悬殊,他心里不服气,李茂提议东征,他是反对的,被李茂说服后,又几度犹豫,大尺隆料定危难时刻,马和东很有可能再次动摇。只要吃掉了马和东的中军,安东军便大势已去,以后不管大打还是小打,李茂都无力再拿下中京,耗上两个月只能灰溜溜滚蛋。
临阵换将从来是兵家大忌,大尺隆没想到李茂竟然就干了,而且还干成了。
金梯邕是块硬骨头,这一点早在他统帅新罗军侵占渤海南京城时大尺隆就知道了,这块硬骨头投靠辽东后秉性未改,连遭挫败就是不撤军,他不撤军自己就狗咬刺猬无从下嘴,安东军的战力除渤海王师没有一支军队能敌得过,贸然强攻无异于以石击卵。
大尺隆决定改变策略,先吃石雄,让援军失去目标,再以优势兵力围而歼之。没有了石雄的牵制就算金梯邕是块石头自己也要啃下几口,崩掉牙齿还啃不下来,那就囫囵吞下肚子里去,慢慢消化他。
石雄被困在铁州城外的一座小山上,被围后不久,水米便已告尽,所幸下了场雨,水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空有良驹不能突围,索性杀马充饥,只是箭矢耗尽,只能与敌肉搏。
四周重重围困,贸然突围等同寻死,石雄只能坚守,六千大军以每日损失三百人的速度急剧减员。
石雄一夜之间白了头。
一百里外的后军大营里,李茂冷眼旁观铁州城下的苦战,对雪片般的告急文书置之不理。听闻石雄一夜白头,也只是淡淡一笑,石大将军打的硬仗还是太少,正好让他磨炼磨炼。
一天又一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痛苦的煎熬,对三军统帅的李茂更是度日如年,如身在炼狱。他告诫自己要冷静,每临大事有静气,是他临别时写给文书丞的,现在也拿来自勉。
在寒冬到来前击溃渤海,他只有一次机会,渤海拥众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