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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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听的云里雾里,一脸的茫然。张掖进一步解释道:“你或许还不知道,近来有传言说朝廷要把淄青道一分为四,淄、青、登、密、莱、齐、郓、兖八州为一道;把曹州划给汴宋,在汴州建宣武军节度使;把濮州划给郑滑,在滑州建义成军节度使;海州、沂州划给徐泗,建武宁军节度使,治所在徐州。唉,怪只怪咱们淄青太大太富庶啦,朝廷里总有些人要找咱们的茬。”
李茂眉头一皱,心里并不十分相信,李氏经营淄青五十余年,根深蒂固,李师古任节度使后,广积财货,训练士卒,势力正旺,其不反叛朝廷,朝廷已念阿弥陀佛,怎还会主动来挑事?只是虑及初来乍到,对内情不了解,李茂也就没有争辩。
张掖见李茂不说话,心中得意,便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你想想看,若曹州被划给宣武军,于化隆想在曹州新建军城那岂非痴心妄想?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心力把新城筑起来,到时候朝廷一纸公文,却给别人做了嫁衣,不仅城没了,弄不好还要贴上几千军队,这等蠢事谁愿意去干。”
说到这,李茂打断了张掖,微笑道:“张兄这是前话吞后话了,既然他在曹州受人掣肘建不成,去成武县又有何用,成武也是曹州治下,只要郓州不放行,我们又岂敢造次。”
张掖道:“不然,成武县早年是归兖州管辖的,划归曹州名下不过十年,果真是要拆分淄青的话,兖州大可以把成武县再要回去嘛。那时成武县境内的这座新军城就是最好的说辞!我敢担保只要于化隆肯把新城建在成武,郓州那边一准就能答应。”
李茂点点头,张掖这番话倒也入情入理,却又道:“我有一事不解,于化隆既然是衙前兵马使,应该是相公的亲信才对,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为何会猜不透上官的心意?”
张掖微微一笑道:“他是衙前兵马使不假,却不是节度押衙,咱们淄青的规矩是无论文官武将名前不兼押衙者那就算不得亲信。他这个人嘛本事是有的,就是出身有些不大光彩,他原来是个海盗……”
从张掖口中李茂得知于化隆原本是纵横于东海之上的一个海盗,以密州为基地,向东寇掠新罗、日本,向南寇掠海州、扬州,向北则延伸到辽东一带。后被李师古父亲李纳用计困于密州,不得已归顺朝廷,李纳将其所部整编为淄青清海军,任命于化隆为兵马使,专门清剿沿海海盗。于化隆善于用兵,又出身海盗世家,对付海盗自有过人之处,十余年间或剿或抚,把淄青沿海的海盗收拾的服服帖帖,这是他在淄青的立足之本。
这两年淄青境内的海盗基本肃清,清海军也在剿匪中日益壮大,拥众超过万人,成为淄青境内唯一一支能与平卢军分庭抗礼的外镇军,这引起了李师古的不安,两年前李师古用了一顶衙前兵马使的官帽将于化隆拘在了郓州,动手裁减清海军。
于化隆自然不愿意束手待毙,暗中唆使清海军“怠工”,致使沿海的海盗又死灰复燃,朝廷降旨严斥李师古谎报军情,弄的李师古十分难堪。
几轮交手后,二人达成妥协,李师古答应放于化隆回清海军,以衙前兵马使的身份兼任曹州城南关镇遏使。于化隆则同意将清海军进行一次大瘦身,兵额从一万减少到四千,并从密州调防曹州。清海军擅长海战,弃船登陆,战斗力受到极大遏制,对李师古的平卢军便不再具有威胁。
曹州城南关本来只是一个戌堡,地方狭小,城防破败,根本无法屯驻四千大军。于化隆便提出在曹州新建军镇,理由合情合理,李师古不便拒绝,但围绕着选址问题二人却又开始了一番角力。
春末夏初时节,于化隆与淄青节度判官李公度、节度参谋贾直言来曹州考察筑城地点,三人各看中一块地皮,于化隆看中的地皮位于济阴县城东的曹南山,贾直言看中的地点位于成武县的苏晓渡,李公度则看中了曹州城西北南华县的大牙山。三人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回郓州请节度使李师古决断,李师古派族弟、节度巡官李谊到曹州来实地查勘,李谊倾向于把新城建在曹州城东的曹南山。
不过与当地官府见面会商此事时,济阴县却哭起了穷,称府库空虚拿不出曹南山下的拆迁补偿款,要军府拨付拆迁款。曹南山下需要动迁的居民有三百户,拆迁款无疑是笔很大的费用,李谊坚持不肯,会谈无果而散。
在济阴县受挫后,于化隆转而主张把城建在南华县,地方官员倒不哭穷,而是暗中鼓动大牙山附近的百姓起来反对,上千百姓堵在路上要求考察的军将补偿被马蹄踩坏的麦苗,态度十分恶劣,两方骤起冲突,彼此都有人受伤。
郓州以军民不和为借口否决了在南华县建城,供于化隆选择的只剩下成武县苏晓渡一地,这是贾直言中意的筑城地点,于化隆并不满意,新城选址问题就此搁置。
入冬后,郓州盛传朝廷要拆分淄青,于化隆觉得脱离李师古的机会到了,这才又火急火燎地跑来曹州活动,想尽快把新城选址的问题定下来,他带着满满几大车礼品去见济阴县令陈虎,好话说尽却碰了一鼻子灰,随行军将盛怒之下锤碎了陈虎的公案,陈虎也不甘示弱,叫齐满衙捕快,又调来土兵,双方百十号人持械对峙,闹的剑拔弩张。若非曹州司法参军汪洵及时赶到调解,险些酿成火拼之祸。
张掖官虽不大,却是曹州刺史的亲信,有机会了解这些内幕,他喝了几杯酒后嘴上就没了把门的,加之他本性轻佻爱显摆,倒让李茂了解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内情。
第034章 好运要来你挡不住
弄明白了这一节,李茂说道:“苏晓渡那地方我知道,除了距离兖州近,其实并不适合筑城,别的不说,苏晓渡乡只有八百户,四千军马驻扎在那,吃穿用度都成问题。”
张掖听了这话呵呵一笑,道:“适不适合筑城不是问题,距离兖州的远近才是关键,一个心生去意想走,一个心生猜忌却又抓着不放手,你说争到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把你晾在荒郊野地里,给你自在,但你想走,门都没有。”
李茂道:“这倒也是,不过军政两条线,他去成武县筑城与我扯不上关系吧。”张瑶摇手道:“不然,军队里头讲究山头、派系,他在成武县筑城,没有地方的协助如何能成事,循惯例是要从当地官府里抽调一个熟悉当地情况,有人脉,能干事的人过去做走引使。这个人他绝不希望与郓州有什么瓜葛,必须是个底细干净的人,最好是个初来乍到像茂华兄你这样的人,所以我说茂华兄你的机会来啦。”
稍顿,张掖又道:“他这样的人自视甚高,两眼长在头顶上,他若对你没点意思,岂肯跟你说话?你忘了临别之际,他还主动抬手送你来着,休要小看这一举动,在整个曹州除了胡使君没人受的起他这一抬。有了这个铺垫,你只要跟他稍示亲近,眨眼间就是袍服加身,走引使是军府的差使官,向来由幕职充任,他要拉你做走引使,就得先请郓州辟你为幕职,吏员入幕,府主循例是要给你请官的。茂华兄,你说,这样的好事不值得恭喜吗?”
这一说李茂不觉有些心动,人们常将“官”“吏”两个字连在一起,混在一处,但实情是官吏的身份、地位是相差很大的,官掌政务,对事有权做决策,吏只有具体事务的执行权,一个高高在上发号司令,一个辛辛苦苦埋头干事,地位相差悬殊。
就拿他现在充任的捉金使来说,表面看风光无限,实则事无巨细都要向薛戎禀报,自己做不了任何主,只是薛戎对他比较信用,才赋予了他一定的决策权,否则他也就是一个跑腿办事的小角色。
李茂自知自己一无学识,二无军功,三无家世背景,薛戎再重用他,他也只是一个吏,想越过官与吏之间的那道鸿沟真是难于登天!
而今在不经意间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就来了,这让李茂一时有些恍惚,他在心里再三叮嘱自己:天赐良机,可得紧紧抓住,抓住了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二日一大早,他就赶到城南七里的城南关去接于化隆。
几番碰壁后,于化隆也认清了现实,跟李师古斗,他还不够实力。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得先与郓州方面达成妥协把城建起来,有了这座城自己才有本钱跟郓州讨价还价。于化隆穿了身便装,骑着一匹健硕的河西马,那马皮毛油滑水亮,缎子一般。与他同行的两个军官,一个叫尹牧,现任清海军副兵马使,因为兵马使是李师古的人,且已被架空,尹牧便是清海军的实际当家人。另一个则是昨天逼李茂喝醋的“桑小鬼”桑容,他是于化隆的随军,地位类似于后世的警卫队长。
同行的还有一个儒雅的文官,姓文名书丞,是镇南关的城局使兼粮料判官,也是于化隆身边最亲信的谋士。除此之外,还有六个精悍的护兵随行警卫。众人一色都着平民打扮,但那一身精悍的勇武气息,还是彻底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十个人带了十二匹军马,多出的两匹马,一匹是于化隆的备马,另一匹是给李茂骑的,到成武县这三个月里李茂已经学会了骑马,虽然骑术一般,但骑马赶路不同战场厮杀,李茂还是能应付的来。
昨日和张掖分别后,李茂就交代青墨和张栓先回成武县向薛戎禀报于化隆将到成武的消息,而留赵统一人在曹州城分发剩下的几份礼品。
成武县城距离曹州约一百里,苏晓渡在县城东北六十里外,于化隆一行绕城而过直接去了苏晓渡乡,一百六十里地跑下来,李茂的嘴唇咬的见了血,浑身的骨头也颠的像散了架,这一路他是咬牙切齿强忍着才勉强没掉队,说是向导,却每每落在队末,思来常觉惭愧。
从苏晓渡庄向北走三里地就是草湖,向西北走五里则是一片低山丘陵,山丘上葱葱郁郁长满了杂树灌木,于化隆打望着那片低矮的丘陵,问文书丞:“此地如何?”文书丞手拈三绺须,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周围地形,说道:“此地依山含水,视野开阔,西北通濮州,东北接兖州,东南与徐州、宋州相接,向西则是曹州首县济阴,山丘上杂木可充柴薪,草湖水面平阔可以练水军,入秋后湖底可以牧马,过冬的草料也有了。筑城驻军乃是十分恰当,只不过……只不过……此处地理偏远,征调民夫怕是不易。”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人人都知道文书丞不满意的是什么。苏晓渡什么都好,就是离兖州太近,摆脱不了李师古的钳制。
于化隆仔细询问了苏晓渡乡的情况,对有多少居民,能征集多少民夫尤其感兴趣。李茂早已做足了功课,回答起来信心十足,在简要介绍了苏晓渡乡的概括后,又答道:“苏晓渡乡有百姓八百二十三户,人口四千三百人,成年丁夫九百四十人,半男和健妇一千两百人。以此为圆点方圆五十里内有民户约一千三百户,人口六千人,丁夫约千二百人,半男健妇约一千七百人。”
于化隆对李茂能答出如此精确的数字十分满意,他对尹牧、桑容说:“与其像个无头苍蝇到处碰壁,不如就选定这吧,年内把关节打通,开春就动工。”尹牧沉吟道:“若按照兵部和工部批复的筑城方略来筑城,怕是要五千民夫干上一年才能完工,就算把方圆五十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尚缺近四千人,怎么解决?”
桑容斜眼望着李茂,不怀好意地说道:“民夫怎么解决是地方官要操心的事,咱们只管筑城。捉金使,你说呢。”李茂道:“若新城定在此处,地方必鼎力相助。”文书丞夸张地喝了声彩,尹牧也啧啧称赞。于化隆略一思忖,便下了决心,他目光炯炯地望向李茂:“你负责从地方征调一千男女,不足的人手我们自己来。”
李茂脸颊一热,心里通通直跳,忙施礼道:“将军抬举,本不敢推辞,然李茂只是一介小吏,这征调民夫的事,将军是不是与薛明府商议一下?”于化隆道:“不必了,我回郓州就呈请相公辟你为走引使,勾连军政,为我营建新城出力。”桑容道:“哈,走引使,这可是差事,至少是个九品官。”
李茂没理睬他,向于化隆深施一礼,道:“多谢将军栽培,卑下定不辱使命。”于化隆满意地嗯了一声,翻身上了马。李茂吃了一惊,忙也往马背上爬,两条腿僵麻的像根木头,待他爬上马背,一行人早已走出去半里地。
李茂左赶右赶,总算在成武县城外追上大队,他气喘吁吁地说道:“请将军入城歇马,成武县好尽地主之谊。”
于化隆道:“时近年关,还有许多关节要打通,恕不能入城拜会薛明府,待来年开春,某再登门拜谢。”文书丞则叮嘱李茂:“筑城一事尚属机密,还请茂华守口如瓶,免得横生枝节。”桑容则靠向李茂,耳语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