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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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干什么的,不是修身养性找清静的地方,他要的是耳目灵通,只有在这一潭浑水里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刚踏进进奏院大门,书史秦造眠就一路小跑迎了过来,咧着嘴笑的后牙槽都能看见。秦造眠武双全,追随王炳臣多年,不仅是他的得力助手,还是他的准女婿,因为这个缘故,王炳臣看秦造眠就格外显得亲切。
见他行为孟浪,就拿出准泰山的威严板起脸来训斥道:“狼奔彘突,成何体统。”
被自己的准泰山骂,秦造眠丝毫不以为意,他连连打躬道:“大夫大喜,大喜。”王炳臣现带官银青光禄大夫,外人见面都称一声王大夫,不过进奏院的下属一般都称他为院长或先生。给力文学网
王炳臣把秦造眠上上下下瞅了眼,仿佛是第一天相见。秦造眠被他瞅的心里直发毛,也就顾不得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郓州来人了,李茂,李茂华。”
上奏院沟通京城和郓州,对两地的人事动态十分敏感,李茂是节度使李师古的亲信,自在王炳臣的关注之列。一个多月前,他就接到了李茂要来长安的消息。李茂出任押衙不到一年,就干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是替李师古挡了刺客的暗器,救了他一名。二是充当纠察官,连挑汪、王、李、方四大家族外加外戚裴氏。
第三件大事是他在登州办了蓬莱县尉李准,和副使李师道闹的水火不相容。
最近又以侍卫亲军扬刀军副使知右厢事判辽东诸城番抚慰使的身份将清海军旧部数千人秘密遣送去辽东安置,并实际主持恢复辽东计划。
郓州方面说李茂此行来长安是为了聘请名士张籍,王炳臣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而今李师道在李氏宗老的支持下已经进郓州做了观察副使,正在全力冲刺节度副使,淄青的政局由李师古一人独大,渐渐演化成兄弟两强争雄,这其中的内幕,他远在千里之外看不清楚,但一定惊心动魄。
淄青官场把李茂比作李师古的佩剑,须知剑是双刃,即能伤人,也容易伤到自己。这口锋利的剑此刻留在郓州,或被敌手折断,或被敌手利用来反戈一击,都不如把他打发到出去省心。
张籍就在长安,但王炳臣断定李茂这趟是白来,请不到张籍,他怎么办?
“得给他一个留在长安的理由。”
王炳臣想到这,瞬间加快了脚步。
秦造眠见自己的准泰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中窃喜。老泰山去意已决,任谁也无法阻挡,他这一生功德圆满,已无遗憾。可自己的仕途才刚刚开始,他还需要在进奏院这个平台上更进一步。
久在官场,他岂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人走茶就凉?为了自己,他自然希望接替王炳臣的是他能说上话的人。
李茂是定陶夫人的义子,内园局判官苏佐明的义弟,刚刚好,他跟苏佐明很对脾气,苏佐明能帮他说上话。
“得老爷子留住李茂。”
秦造眠脚下如踩着一阵风,一不小心就窜到了王炳臣的前面,立即又挨了准泰山的一通训斥。王炳臣人老成精,深知官场上欺老不欺少的教训,极少当面呵斥年轻后辈,自然自家人是例外。
故而秦造眠虽然挨了一顿呵斥,心里却像吞了口蜜,甜透了心。
青墨昨夜三更被旅店豢养的暗娼勾去,**盘肠大战,早晨起不来**。李茂只带摩岢神通一人来的进奏院。
摩岢神通端坐喝茶时,李茂一手端着茶碗,一手背在身后,悠闲地欣赏着墙上的画作。
“李押衙真好雅兴啊。”
眼见一位须发花白,面容清瘦的老者含笑而来,李茂忙放下茶碗,拱手相迎。
李茂的官位不及王炳臣高,但在淄青幕府的地位却略高于王炳臣,二人以平礼相见,十分合适。
王炳臣满脸是笑,手捻胡须,将李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久闻李茂华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人物。”
寒暄了两句,落座上茶。李茂道明来意,王炳臣道:“这个好办,回头我让秦造眠去长安县问问,那里有我们的熟人,只要他人在长安,就一准能找到。”
又道:“张籍这个人,有才名,性子孤傲,当年他出道时靠的是韩愈的举荐,韩昌黎与我有些交情,少时我递个帖子过去,他若得空,我们一起去见见他,有他一句话,这事就好办的多。不过韩昌黎这个人口风紧的很,未必能讨的了一句实话。这也不要紧,只要咱们去了,酒喝了,对外就可以打着他的幌子,他脸皮薄总不好意思说咱们扯谎。哈哈。”
摩岢神通道:“咱们远道而来,没有带什么像样的礼物,见韩先生总不好空着手去,请知院遣一位小使去城中采买些礼。所费银钱,我们来给。”
王炳臣道:“这是什么话嘛,这里是淄青平卢军驻上都进奏院,和郓州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位来京公干,这等小事岂敢劳烦。”
一旁陪侍的秦造眠说道:“礼已经准备好了,名帖已派人去递。二位静候佳音便可。”
李茂和王炳臣寒暄时,秦造眠出了趟门,就已经将这些事安排妥当,如此精干自让李茂刮目相看。
聊了一会郓州和长安的官场变故,王炳臣笑盈盈地望着李茂道:“茂华年少有为,前程不可限量,老夫似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乡野茅草屋里,为博取功名苦熬呢。”
又道:“老夫这一生无甚大作为,宦海沉浮,到了四十岁光景依旧落魄,若非先公赏拔到了长安,至今不过州府一小吏。”说到这秦造眠插嘴道:“近来朝中有几个公卿向天子进奏,表老先生为御史大夫,分司东都呢。”
王炳臣把脸一沉,喝道:“咄,道听途说之语,岂能当真。”
秦造眠连道失言,不敢再造次。
王炳臣端碗请喝茶,岔开了这个话题。坐不多久,有小吏来报,已通过长安县的熟人查到了张籍的下落。
李茂闻言起身说道:“老先生日理万机,茂就不打搅了,暂回客栈,听候召唤便是。”王炳臣压了压手道:“茂华言差了,到了长安自该住进奏院,出去住客栈,岂不显得生分?”又道:“老夫年届六旬,精力早就不济了,上奏院这么大摊子事,哪能都照管的过来,幸亏有几位得力的帮手才能维持,说句不该说的大话,即便老夫在家高卧,院里也乱不了。并不像外人想的那么烦劳。”
话说到这,李茂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来京聘请张籍,并非什么要紧的事,他循例见个面,吩咐几声也就是了。若搁以前,他自有闲坐陪聊的理由,但自自己与李师道闹僵后,淄青上下哪个不躲着自己,唯恐惹祸上身,何以他就不怕?
他望了眼王炳臣,又看了看秦造眠,忽然了悟:王炳臣年事已高,萌生退意,且似乎已经找好了不错的退路。只因进奏院知院的身份特殊,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不敢贸然请辞。听他这意思是想哄自己留下来接替他做知院。
李茂立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接任知院的利弊得失,结论是无可无不可。
他的身上已被人烙上了李师古派系的印记,此番来长安,名为寻访张籍实为避难,淄青的政局波澜诡谲,自己究竟要在长安滞留多久,却是谁也说不准。
是闲居长安,还是接替王炳臣做知院,李茂倾向于后者,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甘心就这么被踢出局。
他也是个有野心的人,渴望着东山再起。
第237章 这个人留不得了
但细细思之,李茂心里忽又有些烦躁,自己来京公干,虽不知归期何日,却从未没想过长留之计,苏卿临盆在即,海东商社刚刚起步,开拓辽东还在纸上谈兵。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就这么被留在了长安?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十分不好。
李茂决定再好好想想,他装聋作哑,不接王炳臣和秦造眠的话,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王炳臣面不改色,亲自将他送到上奏院附设的迎宾客房,又让秦造眠安排人去客栈搬取李茂的行李。秦造眠安置好李茂三人,回到知院值房,对王炳臣道:“他是听不懂,还是装糊涂,愿意不愿意总该留句话嘛。”
王炳臣心情却很不错,他捻须笑道:“话挑的这么明,尚且不觉悟,朽木也。一块朽木岂能入节帅的眼?自然,要他立即接受也不可能。毕竟上奏院这个池子太小,能不能容得下他这条游龙,人家还要盘算一下。这个得徐徐图之。”
见王炳臣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秦造眠没再说什么,禀报了几件不轻不重的事后,为王炳臣续了茶水,便退了出去。
秦造眠现任进奏院书记,官拜彭州司户,却因为他和王炳臣不同寻常的关系,而有机会为知院办理一些机密之事,故而拥有一间自己的值房。
这值房很大,分作内外两个部分,外间堆满了往来稿,里间有张书案和一个十分结实的木柜,重要的书都收存在这木柜里,因为多涉机密,秦造眠的这间值房总是锁着门。
同僚有事来找,一般也会留步在外厅,非得他的邀请不敢擅入内房半步。
书史陈元是经常出入这间值房的不多的几个人之一,他的差事是收发进奏院和郓州之间的公函信件。
这****刚刚从城外办完公事回来,闻听秦造眠呼唤,便赶了过来。
秦造眠将一封公函交到陈元手里,嘱咐道:“急件,速发。”
陈元翻了翻封存好的公函,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缝了一根红线,心里便有了数,他将这份书函藏在贴身的招袋里,抱起其他一堆日常往来公函回到了自己的值房。
收发公函的书史有两个人,陈元之外还有一个叫牛乐的,接过陈元抱来的书函,一封封地登记在册,见没有急件,便道:“晚上二舅家外甥过生,我得过去一趟,这些东西你去寄送。”陈元微笑说好,将书函装入布口袋,手脚麻利地缝好袋口。
二人当面押了红签,牛乐帮忙把布口袋抬到马背上,这就拱手告辞。
到了城外一个相熟的驿站,陈元把书函包裹寄出,取了回执往回走,进了城他没有回崇仁坊,而是去了东市,东摇西逛一阵后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秦造眠交给他的那封急件很快通过一个秘密渠道上了路,赶在其他函件之前到了郓州,又在第一时间被送到高沐的手里,高沐看完,对李师古说:“王炳臣决心已下,正欲寻茂华做替身。”
李师古正和一个侍妾在做阴阳养生操,闻言忽然没了兴致,他起身下**,从李长山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这个人不能用了,他也真是异想天开,想养老就回来嘛,淄青十二州,哪里不是青山?偏要去什么洛阳。”
高沐将一碗茶水递给李师古,笑着问道:“是否让李茂接掌进奏院?”
李师古饮了口茶,凝眉思忖片刻,答道:“不急,让他先在长安晾几天,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和张延赏家的张弘靖,云安郡王李结是称兄道弟,又跟九姓安家的安道全瓜葛不清。我还听说他去过玄真观,真是乌烟瘴气。”
李长山道:“陈春御归隐江湖多年,怕是早就改邪归正了。”
李师古道:“笑话,狼行千里,食肉,狗行千里……,束发做了道士就改邪归正啦,没那么简单。自然逢场作戏嘛,也不算什么,可谋取辽东的事,岂是能乱说的。还有他花我的钱可真是不心疼,这一个月就花了我五千贯。”
李师古又喝了口茶,把茶碗递给李长山,高沐抢先一步接了过来,说道:“花钱如流水是有的,不过谋夺辽东,我看也是随口敷衍。王孙公子们高谈阔论,他也不便堕了咱们的威风嘛。”高沐说着顺手把茶碗递给身边一个书史,书史捧着茶碗疾步离开。
李长山笑道:“我看他就是掉到了钱眼里,还记得吗,早在孤山镇时就一口气黑了咱们一万贯钱。后来又卖地,卖的盆满钵满,最近我听说连夫人都给撵出去挣钱,在登州筹办什么海东商社,聘请崔家的败家子崔谷做掌柜,说要跟辽东做买卖。我认识他这么久,倒是没看出他这么爱财,这么会弄钱。”
高沐道:“所以薛戎让他做捉金使,爱钱、找钱是他的本分嘛。”
李师古哈哈大笑,道:“这不是什么坏毛病,这世道离开了钱还真是不行。他就是太年轻气盛了,这几年路又走的太顺,得好好打磨打磨,打磨的好,将来还是个可用之才。”
高沐道:“那就让他权摄进奏院。”
李师古道:“让他做院主,不过那边的事暂时不要交给他。”
……
那晚从韩愈宅邸出来,李茂虽然没有醉,心里却昏昏沉沉的。
韩愈的大名他自然是听过的,入韩宅时他是满怀期待的,但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位誉满天下的学大家,后世被誉为唐宋八大家的名人,看起来身上全无一点人的飘逸洒脱,反倒更像一个油滑奸狡的老官僚。
他收了王炳臣厚厚的一份大礼,却对所托之事打起了太极,云山雾罩的不肯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