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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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岢神通判断右军打闷棍的人不会太多,同在一个圈子里,互相之间即便不熟,至少也应该认识,唐六也是打闷棍的,就让唐六做场戏,绝了他的念头。
这话提醒了李茂,同样是打闷棍的唐六的骨头可就软多了,李茂欣喜道:“抓唐六。”自姚六被抓,唐六等人战战兢兢,加强了戒备,其行踪漂浮,李茂根本无从掌握,不得已李茂只得求助于铜虎头帮忙。
郓州是铜虎头的大本营,军队尤其是其着力经营的核心根据地,而军中打闷棍者则更是他们渗透的重点,找一个唐六,容易。
铜虎头和军队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多数情况下,铜虎头是监督者,但这种监督并无制度上的保障,铜虎头派遣人员打入军队内部,实行秘密监控,实施监控的人员被称之为“暗桩”,军队对潜伏在身边的“暗桩”向来恨之入骨,一旦捕获必以虐刑处死。
第183章 诈
因为有这段恩怨,铜虎头对查办军队的案件十分上心,李茂说要抓唐六,铜虎头立即行动起来,李茂的命令下去不到半天,唐六就被装进麻袋放在了李茂面前。
唐六一眼就认出了李茂,立即磕头求饶。李茂笑眯眯地扶起他,劝道:“上面下决心彻查军中弊病,无论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你的罪孽,论法可以杀你几次,你明白吗?”唐六道:“我不过是个卖苦力的,赚俩辛苦钱养家糊口,我能干什么,你们找错人了。”青墨亲热地搂着唐六的肩膀说道:“出苦力的就对了,咱们请你来就是想请你帮我们出把苦力,事成,重重有赏,不成,给你一笔钱,让你远走高飞。如何?”
唐六讪笑道:“这不是逼我去死吗?”
青墨道:“照我们说的去做就还有一线希望,不然,现在就让你死,你琢磨琢磨。”
唐六咬咬牙,道:“我要五锭足色赤金,还要一份假身份证明。”青墨道:“嗬,胃口倒不小,五锭赤金,没有,两锭,你要不要?”唐六狮子大张口,开口就要五锭赤金,用意不过是试探一下李茂的诚意。李茂若是一口答应,便见敷衍。
这几天风声紧,他一直躲在相好家里,足不出户,却还是被人揪了出来,以他打闷棍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回是遇到硬手了。打闷棍这些年钱倒是赚了点,却因为来的太容易,反而一点也没存住。初入行时也害怕过,但干着干着心就硬了起来,不过时日一长,心态又有了变化,这几年每当夜深人静时想想干过的活心里就不安,人什么债都能背,就是不能背负的良心债。因为内心的极度不安,他不敢娶妻生子,找了一个寡妇做姘头,同居数年,竟一无所出,唐六想这必是自己损了阴德,上天怪罪的结果。
早在两年前他就有了洗手不干的念头,却苦无脱身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李茂这伙人干事虽然狠,却还是讲诚信的,上次说不杀自己,结果就没杀,换成那些没底线的,只怕早拿自己的人头去请功领赏了。唐六一琢磨,两锭赤金,足够他带着相好去南方隐居了,隐姓埋名,做点小买卖,积德行善,以赎这前半生的罪过。
他把牙一咬,问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青墨嘻嘻笑道:“请你去杀个人。”
姚六躺在一滩烂泥中,浑身上下每个骨头都疼,疼的他喘不过气来,冯布的审讯技术很高明,逼的他时时刻刻都想放弃,但残存的意识告诉他不能说,说了两个兄弟和妻子谁都活不了。干这一行的最恨叛徒,他自己就亲手杀过两个叛徒,拿刀剜眼珠子,浇凉水后剥皮,当了叛徒不仅自己要死,还要祸及家人,昨天还去人家喝酒吃肉,转眼就奸人妻女,剥人父母,此等手段虽然残忍,却是必不可少的。
姚六想想自己的手足兄弟,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女儿,一切的痛苦便都能扛得下了。这样暗无天日的苦熬了几天,他被转移到了一处大牢,单独关押起来,警备虽严,却让姚六看到了希望。他入行时和所有兄弟都喝过血酒,相约生死与共,只要自己扛住不吐口,他们必会设法营救,打闷棍的之所以屡禁不止,除了组织严密,更是与保护伞的庇护有关。
记得初入行时,教师爷说‘咱这行就像尿桶,又臊又臭,不被人待见,可即便是王公使相,谁又能离得了?总会有人暗中护着咱们的。’事实证明教师爷这话一点没错,这么多年上面多少次要禁绝这行,结果都不了了之,无他,这行有用,有人要用。
李茂这伙人来势汹汹,想挖出点什么来,却没有成功,从不知名的民居转移到大牢,自己便有了活路,姚六期待着。
唐六扮成牢子混进大牢,提着食盒东张西望,姚六一骨碌爬起来,压低嗓音叫道:“猪头,我在这。”唐六回头望见姚六,大喜,高声喊:“死囚,起来吃饭。”低声却道:“什么都别说,路也铺好,过两天你就能出来。”
唐六把食盒里的几样吃食取出来丢给姚六,骂骂咧咧道:“死囚,这是你家婆娘给你做的,好好的不学好,吃了这餐饭,好好醒悟醒悟。”说完,骂骂咧咧地走了。
姚六像吞了口蜜,甜透了心,饭菜很不错,可惜没有酒,即便如此他仍旧认为这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的一餐饭。饭后,他惬意地剔着牙,想着娇妻温软的怀抱和女儿纯真的双眸,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他蜷缩在屋角一堆湿乎乎发霉沤烂的稻草上进入了梦想。
一觉醒来,姚六觉得眼皮沉重如山,耳中传来的声响如山崩海啸,又如洪钟大吕。
“若不是发现的及时,早没命了……”
“下的是什么毒,查清了吗?”
“是甜枯草,这种东西配着栗子吃就是剧毒,用银针也探不出来。”
“得亏我机敏,把酒没收了,不然他怕早死了。”
“酒呢……”
“让老四喝了。”
“去把老四叫来。”
“好。”
……
一阵浓烈的困意袭来,姚六沉沉睡过去,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手脚被缚住,一个文质彬彬的郎中正坐在床边给他号脉。
“毒清了,身体还很虚弱,暂时不要审讯。”
郎中说完起身走了,青墨倒背着双手吹着口哨悠然地踱到床边,在郎中郎中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擦了把脸上的油汗,笑嘻嘻地对姚六说道:“偷你酒喝的老四死了,毒死的,七窍流血,惨不忍睹。我劝你呀也别硬挺了,他们要杀你灭口。躲得过初一难逃十五。”
“你们能保全我的家人,我就跟你们合作。”
“你的家人已经失踪了,不过我们可以帮你找。”
姚六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瞪着眼睛望着房梁。唐六的家眷在唐六被秘密逮捕的同时就被李茂保护了起来,唐六失踪后唐六的同党也在疯狂寻找他,李茂恐其发生意外,故意放出风声说唐六家人失踪,并移文请郓州地方协助查访,事情做的十分机密,便是青墨也不知情,李茂对青墨本人是放心的,但对他那张嘴放心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瞒着他。善于善于察言观色的姚六从青墨的神色中看不出异样,也就接受了家人失踪的结果。
第184章 顺藤摸瓜
他的兄弟、妻子都是本分懦弱的人,不大可能是自己藏匿起来,他们不见了,多半是出事了,若是被他的同党拿住,唐六应该据此要挟他不要说出真相,唐六痛下杀手,说明人多半已经不在了。果然如此,自己已无任何牵挂,是顽抗到底,跟杀害自己家人又要毒死自己的旧党继续同流合污,还是跟李茂他们合作,却是个两难选择。
青墨向李茂转述了姚六的条件,李茂有些尴尬。摩岢神通道:“这事我来办。”
青墨觉察有异,目视李茂,李茂不敢看他,顾左右而言他,青墨也知道自己这张嘴巴总是惹祸,无奈生了会闷气也只好作罢。姚六在绝望中见到自己的家人平安无事,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即答应跟李茂合作。
姚六在打闷棍者中地位不高,位置却很特殊,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效,李茂如获至宝。
为避免打草惊蛇,李茂故意放了一个烟雾弹,他打发冯布回乡,冯布独自一人骑着瘦驴孤零零地离开了郓州城,神情暗淡。
李茂此举让暗中窥视他的人相信,冯布没能突破姚六,失宠了。与此同时,郓州地方发了疯一般四处搜寻姚六的家眷,闹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姚六的上线牙军右厢骑曹王义夫自姚六被捕后,寝食难安,几度想私自潜逃,待发现自己已经被上线暗中监视后,又想到自尽以保全家人,一连串的打击折磨的他暴瘦三十斤,惶惶不安之际,忽然接到冯布离开郓州,郓州地方奉命四处搜寻姚六的消息,王义夫大喜。
他判断狱中的姚六没有被突破,自己依然安全,从惶恐中挣脱出来后,王义夫决定去见见自己的上线,讨个主意。他换上一件新缝制的袍服,精心修饰了一番,刚从老仆手里接过自己的青皮大骡子,厄运突然降临,一群便衣捕快踹开他家大门虎狼似虎地扑了过来。王义夫飞奔回自己的书房,拿起一瓶药酒就往嘴里倒,一个便衣纵身而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自杀不成,王义夫反倒松了口气,他停止挣扎,只淡淡地说了句:“不要为难我的家人,我跟你们合作。”
王义夫是这条黑色利益链条上至关重要的一环,李茂有了上次的经验,在抓捕王义夫的同时,把他的家人保护了起来,王义夫见到家人平安无事后,答应跟李茂合作,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王义夫将自己所掌握的线索和盘托出,李茂顺藤摸瓜,不久就摸到了都押衙薛英雄的门下。
薛英雄和严纨一样曾做过李纳的亲兵,此后一步一个脚印升迁到都押衙,他不像严纨那样派系分明,但也绝非孤家寡人,他跟牙军中势力庞大的方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纠察官署的档案室里现存着严纨当初的供词,当日薛英雄以莫须有的罪名诬告严纨时,严纨也在紧锣密鼓的收集他的罪证。他一心欲置薛英雄于死地,却被棋高一招的薛英雄先发制人斩于马下。这些罪证虽未能用上却很有价值,高沐将他们仔细收藏了起来,留待将来。
李茂是白捡了个便宜。
李茂相信李师古会支持他拿下薛英雄的,此人在府中坐地生根,结党营私,隐然成了一派势力,这绝不是李师古所乐见的。借营田系敲打营州李家旁支,夺回营田利益。借严纨警告青州王家,用陈悦案夺回被外戚把持的财政权,李师古的步伐清晰而坚定。打掉薛英雄既能清理自家庭院,又能敲打牙军中实力庞大的方家,这绝对是李师古所乐见的。
当然,相对营田李、青州王和外戚裴氏来说,处置薛英雄和方家要麻烦的多,都押衙是军府大总管,方家在牙军中影响力深厚,稍有疏忽必酿成大祸。李茂决定缓一缓。先把陈悦的案子办好。
又姚六、王义夫的指证,陈悦雇凶杀人一事,证据确凿,论罪当斩,李茂只需把案卷往上一递,陈悦便是人头落地。但为了争取时间,李茂却像挤牙膏般一点一点的往外挤。李师古不止一次在中堂议事时斥责李茂无能,暗地里却加紧时间调兵遣将,做必要的安排。
薛英雄到底还是嗅到了一丝危险,一日,他专程造访李茂的值房。
身为都押衙,薛英雄是整个军府的大总管,找个理由来串门实在是小菜一碟。
随行担着一担瓜果,瓜果很新鲜,个头很大,显然是精挑细选过的,瓜果价值低廉,却是一份浓浓的心意。李茂笑脸相迎,二人站在日头低下寒暄了半天,都热出一身汗。
薛英雄的随行立即指挥军士往李茂屋里搬运冰块,淄青这年的夏天又热又长,冰块损耗极大,现在除了李师古和几位副使、实权判官,一般幕职都无权享用。李茂谢过薛英雄的浓情厚意,迎入值房说话。薛英雄擦了把脸上的油汗,笑哈哈地和李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李茂也打起精神耐心和他周旋。
冰发挥了效力,李茂的值房水凉冰清,薛英雄却站起来准备告辞,李茂起身相送时,随薛英雄同来的韩墨将一份鼓鼓囊囊的皮包放在了李茂的公案旁。
庭院里阳光耀眼,热如火炉,薛英雄的脸上立即又见了汗珠,他大把地擦着汗水,故作潇洒地嚷嚷道:“这世道就是这么操蛋,有些人明明屁事不干,还容不得别人干点事。”
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薛英雄一路擦着汗离开了纠察官幕。
李茂回到值房,望着公案旁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包,对青墨和石空说:“我跟你们打个赌,谁能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我输他两吊钱。”
青墨扣着下巴,沉吟道:“不会是钱。”石空道:“我猜也不是钱,多半是地契。”青墨道:“不会是地契,我猜不是什么好东西。”石空拿起皮包,掂了掂分量,犹豫道:“这么多地契那可不老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