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pi的奇幻漂流-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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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学家第一个说话了。〃帕特尔先生,派西尼的虔诚令人钦佩。在这动荡的年代,看到一个小伙子对上帝如此热心,这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同意这一点。〃伊玛目和神父点点头。〃但是他不可能同时做一个印度教徒,一个基督教徒和一个穆斯林。这是不可能的。他必须作出选择。〃
〃我不认为这是件罪行,但我想你是对的。〃父亲答道。
那三位咕哝了几声表示同意,然后抬头看着天,父亲也一样,他们感到上天一定能作出决定。母亲看着我。
一阵沉默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肩上。
〃嗯,派西尼?〃母亲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我。〃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感觉?〃
〃甘地老爹说,‘所有宗教都是真实的。’我只是想热爱上帝。〃我脱口而出,然后低下头,脸红了。
我的尴尬具有传染性。没有人说一句话。我们碰巧离海滨散步广场上的甘地塑像不远。这位圣雄正在行走,他手里拿着拐杖,嘴上挂着顽童似的微笑,眼里闪着光。我想他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但他更注意我的内心。父亲清了清嗓子,用压低了的声音说:“我想这是我们大家都在努力做的事——热爱上帝。”
他这么说让我感到很滑稽,自从我有记忆力以来,他就从没有带着严肃的目的跨进寺庙过。但是这话似乎起了作用。你不能责备一个想要热爱上帝的小伙子。三位智者脸上带着僵硬的勉强的微笑离开了。
父亲看了我一秒钟,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说:〃冰淇淋;谁想要?〃我们还没有回答;他便朝最近的卖冰淇淋的小贩走去。母亲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表情既温柔又困惑。
那就是我对不同宗教间对话的人门。父亲买了三只冰淇淋三明治。我们一边非常安静地吃着冰淇淋,一边继续星期天的散步。
第24章
拉维发现这件事后对我尽情嘲笑了一番。
〃那么,耶稣先知,今年你要去朝觐吗?〃他说,一边把双手放在脸面前,行了一个虔诚的合十礼。〃麦加在召唤吗?〃他画了个十字。〃还是到罗马去参加你自己登上下一任庇护教皇宝座的加冕礼?〃他在空中画了一个希腊字母,拼出自己的嘲弄。“你腾出时间做了包皮环割术,成了犹太人了吗?照你这个速度,如果你星期四去庙宇,星期五去清真寺,星期六去犹太教堂,星期天去教堂,那么你只需要再皈依三个宗教,下半辈子就可以天天放假了。”
以及诸如此类的其他的冷嘲热讽。
第25章
还没有结束。总有人以保卫上帝为己任,仿佛最高实在,还有支撑万物的结构是软弱无助的。这些人从因为患了麻风病而变得畸形、正在乞讨几个派沙的寡妇身边走过,从住在大街上、衣衫褴褛的孩子身边走过,他们想一切如常。〃但是如果他们觉察到对上帝的轻视,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们的脸变得通红,他们的胸脯起伏得厉害,他们气急败坏地说出了生气的话。他们愤慨的程度令人惊讶。他们的决心令人惊恐。
这些人没有意识到,保卫上帝应该从内心做起,而不是从外部做起。他们应该对自己生气。因为外在的邪恶是从内心释放出来的。为善而战的战场并不在外面广阔的公共场所,而在每个人心中的那一小块空地。同时;寡妇和无家可归的孩子的命运十分艰难,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急急忙忙去保护的应该是他们,而不是上帝。
有一次,一个痴呆儿把我从大清真寺里赶了出去。当我到教堂去的时候,神父怒视着我,让我无法感受到耶稣带来的宁静。有时候某位高雅之士会用〃嘘〃声赶我走,不让我得福。有人用揭露叛逆罪般的压低了的声音急迫地把我的宗教行为告诉我的父母。
好像这样狭小的心胸对上帝有什么好处。
对我来说;宗教关乎我们的尊严,而非堕落。
我不再去无沾成胎圣母马利亚堂做弥撒,而是去天使圣母马利亚堂。星期五做完祷告之后我不再继续留下和教友们在一起。我在人多的时候去庙宇,那时高雅之士们需要分心的事太多,不会挡在上帝和我之间。
第26章
在散步广场和那几位相遇之后几天,我鼓起勇气,到父亲的办公室去见他。
〃父亲?〃
〃什么事,派西尼。〃
〃我想要受洗,我还想要一块跪垫。〃
我的话影响父亲的速度很慢。他几秒钟以后才从文件上抬起头来。
〃一个什么?什么?〃
〃我想在外面祷告的时候不要把裤子弄脏。我在上一所基督教教会学校,却没有受过基督的真正的洗礼。〃
〃你为什么想在外面祷告?实际上,你为什么想要祷告呢?〃
〃因为我爱上帝。〃
〃啊哈。〃他似乎被我的回答吓了一跳,几乎被弄得有些窘。片刻的停顿。我以为他又要给我冰淇淋了。〃嗯,小修院只是有一个基督教的名字,有很多不是基督教徒的孩子也在那里上学。你不受洗也同样能好好的毕业。向安拉祷告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但是我想向安拉祷告。我想成为一个基督教徒。〃
〃你不能两者都是。你只能要不做这个要不做那个。〃
〃为什么我不能两者都是?〃
〃它们是不同的宗教!它们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他们不是这么说的!他们都声称自己信奉亚伯拉罕。穆斯林说希伯来人和基督教徒的上帝和穆斯林的上帝是一样的。他们都承认大卫、摩西和耶稣是先知。〃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派西尼?我们是印度人!〃
〃基督教徒和穆斯林已经在印度生活了好几个世纪!有人说耶稣就葬在喀什米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眉头紧锁。突然有工作需要他去处理。
〃去和母亲说吧。〃
她正在读书。
〃母亲?〃
〃什么事,亲爱的。〃
〃我想要受洗,我还想要一块跪垫。〃
〃去和父亲说吧。〃
〃说过了。他让我来和你说。〃
〃是吗?〃她放下书,朝窗外动物园的方向看去。我敢肯定,就在那一刻,父亲一定感到颈背上有一阵凉风吹来。她转身走到书架跟前。〃这儿有本书,你会喜欢的。〃她已经伸出胳膊去够书了。是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的书。这是她惯用的技巧。
〃我已经读过那本书了;母亲。读过三次了。〃
〃噢。〃她的胳膊停在了左边一本书上。
〃柯南·道尔的书我也读过了。〃
她的胳膊又转向了右边。〃R。K。纳拉扬的书呢?纳拉扬的书你不可能都读过吧?〃
〃母亲,这些事情对我很重要。〃
〃《鲁宾孙漂流记》!〃
〃母亲!〃
〃但是派西尼!〃她说。她坐回椅子上,脸上一副避难就易的表情,这意味着我得抓住关键,进行顽强的斗争。她重新放了一下靠垫。〃我和你父亲认为你的宗教热忱有点儿神秘。〃
〃这的确是依靠神的启示才能理解的奥秘。〃
〃哏。我不是那个意思。听着,亲爱的,如果你要信仰宗教,那么你必须要么做印度教徒,要么做基督教徒,要么做穆斯林。你听到他们在散步广场是怎么说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三者都是。玛玛吉有两本护照。他是印度人,同时也是法国人。为什么我不能同时是印度教徒、基督教徒和穆斯林?〃
〃这不一样。法国和印度是地球上的国家。〃
〃天上有多少个国家?〃
她想了一秒钟。〃一个。关键就在这儿。一个国家,一本护照。〃
〃天上只有一个国家?〃
〃是的。或者没有。也有这种可能性,你知道。你喜欢的是非常过时的东西。〃
〃如果天上只有一个国家,那不是所有护照都有效了吗?〃她显出不能确定的神色。
〃甘地老爹说——〃
〃是的,我知道甘地老爹说过什么。〃她用一只手扶住额头。她表情疲惫,真的。〃天啊。〃她说。
第27章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我偶尔听到父母在说话。
〃你说了可以?〃父亲说。
〃我相信他也问过你。你让他来找我。〃母亲回答。
〃是吗?〃
〃是的。〃
〃我今天很忙……〃
〃你现在不忙。看上去你挺舒服清闲。如果你想走进他的房间,把跪垫从他膝下抽出来,和他讨论基督教洗礼问题,那就去吧。我不会反对的。〃
〃不,不。〃我能从父亲的声音听出来,他朝椅子里陷得更深了。片刻的停顿。
〃他就像狗招引跳蚤一样招引宗教,〃他接着说道,〃我不明白。我们是一个现代的印度家庭;我们以现代的方式生活;印度正处在朝着真正现代和进步的国家过渡的高峰期,而我们却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他以为自己是罗摩克里希纳①的化身。〃
【①罗摩克里希纳(1836…1886),印度教改革家,宗教哲学家,提出〃人类宗教〃的思想,认为各种宗教目的都是要达到与神的结合。】
〃如果现代和进步就是甘地夫人,那我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母亲说。
〃甘地夫人会成为过去的!进步不可阻挡。这是我们大家都必须随之而前进的鼓点。技术可以帮助我们,好的思想传播开来一这是两条自然规律。如果你不让技术帮忙,如果你拒绝好的思想,那你就只好回到恐龙时代了!我对这一点确信无疑。甘地夫人和她的愚蠢会成为过去的。新印度一定会到来。〃
(她当然会过去的。而新印度,或者它的一个家庭,会决定搬到加拿大去。)
父亲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听见他说:‘甘地老爹说过,〃所有宗教都是有道理的〃?’〃
〃听见了。〃
〃甘地老爹?这个孩子已经和甘地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了吗?现在是甘地爸爸;下面是什么?耶稣叔叔?这是什么样的荒唐事啊——他真的成了穆斯林了吗?〃
〃似乎是这样。〃
〃穆斯林!做个虔诚的印度教徒,好吧,我能理解。还是一个基督教徒,这变得有点儿怪,但我可以绞尽脑汁来接受。基督徒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圣多马,圣方济各·沙勿略,传教士,等等。我们有好学校得归功于他们。〃
〃是的。〃
〃因此所有这一切我都可以接受。但是穆斯林?这在我们的传统中完全是陌生的东西。他们是外来者。〃
〃他们也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他们的数量比基督教徒多好几百倍。〃
〃这不起作用。他们是外来者。〃
〃也许派西尼在随着不同的鼓点前进。〃
〃你是在为这个孩子辩护吗?你不在乎他认为自己是穆斯林?〃
〃我们能怎么办呢,桑托什?他非常喜欢,而这又不对任何人造成伤害。也许这只是一个阶段。这也会过去的,就像甘地夫人一样。〃
〃为什么他不能和同龄孩子一样有正常的兴趣呢?看看拉维。他整天想的就是板球、电影和音乐。〃
〃你认为这样更好吗?〃
〃不,不。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了。今天可真是漫长的一天啊。〃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对这些会感兴趣到什么程度。〃母亲格格笑了起来。〃上星期他看完了一本书,书名是《模仿基督》。〃
〃模仿基督!我又要说了,我不知道他对这些会感兴趣到什么程度!〃父亲叫道。
他们大笑起来。
第28章
我喜欢我的跪垫。尽管它的质量很平常,但在我眼里却美丽耀眼。我很难过,把它弄丢了。无论把它放在哪里,我都对它下面的那块地和它四周的东西有一种特别的喜爱之情,对我来说,这显然表明它是一块好跪垫,因为它帮助我记得大地是上帝的创造,并且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神圣起来。跪垫是红色的,上面用金线织出简单的图案:细长的长方形,一端有三角形尖顶,指示着教徒的礼拜方向,四周有细小的花饰,仿佛一缕缕轻烟在飘荡,又仿佛陌生语言中一个个的音质符号。绒毛很柔软。我祷告的时候,垫子一端没有打结的短穗子离我的额头只有几英寸,另一端的穗子离我的脚趾只有几英寸,这个尺寸让你感到温馨,让你无论在这广阔大地上的任何地方都感到无拘无束。
我在室外祷告,因为我喜欢这样。大多数时候,我在屋后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铺开垫子。那是刺桐树阴下一个僻静的角落,旁边是一堵墙,墙上爬满了九重葛。沿墙摆放着一排花盆,里面种着一品红。九重葛也爬到了刺桐树上。它那紫色的苞片和树上红色的花朵相互映衬,漂亮极了。树开花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十足的大型鸟舍,乌鸦、鹩哥、鹛鸟、粉红椋鸟、太阳鸟和长尾小鹦鹉都飞来了。墙在我右边,和我成钝角。在我前面和左边,在乳白色的斑驳的树阴外面,是沐浴在阳光下的院子的空地。当然,随着天气、时间和季节的变化,院子里的景象也会变化。但是,在我的记忆里,这一切都非常清晰,似乎从不曾改变过。我按照自己在淡黄色的地上画的一条线所指示的方向面对着麦加,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这个方向。
有时候,祷告结束后,我转过身去,会看见父亲或母亲或拉维在观察我,在他们习惯了这个情景之前一直如此。
我的洗礼有些尴尬。母亲一直都假装得很好,父亲面无表情地看着,拉维很仁慈,他没有来,因为他去参加板球赛了,但这并没有阻止他对这件事发表长篇大论。水从我的脸上淌下来,流到了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