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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

汉魏文魁-第684章

小说: 汉魏文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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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拿,但你们也应当发表一下意见,给我点儿启发——“与卿等份属君臣,实为至亲,乃可无隐也,隐即不忠。”

你们对于此事不可能毫无想法啊,那么有想法又不肯禀明君主,便是不忠——赶紧给我说!

为了“抛砖引玉”,他又把荀攸所言向二人合盘托出:“朕亦询之荀公达,公达乃云:‘不能言谁可也,然能言谁不可——乃有三不可……’”

听皇帝这么一说,是勋、曹德也不禁感起兴趣来了,赶忙询问:“何谓三不可?”曹操乃转述道:“嫡子在庶不可立,儿辈在孙不可立,冠者在稚不可立。”

荀攸这“三不可”究竟是什么意思?首先他等于排除掉了曹冲的继承可能性,因为“嫡子在庶不可立”。曹操目前的嫡子,首先是曹昂,然后是卞皇后所生三子——曹丕、曹彰、曹植。荀攸认为,嫡庶之别不可错也,除非那四个全都挂了,否则你不应当考虑别的儿子继位。

其次,“儿辈在孙不可立”,因为臣子们私下商议储君之事,有一种声音,是倘若嫡长子曹昂必然被废的话,不如立嫡孙曹髦继位吧。荀攸认为这是断然不可的,除非曹操你的儿子都死光了,否则不能考虑孙辈——叔叔们真的会服侄子吗?

第三,“冠者在稚不可立”,国家思得长君,不要考虑未冠的少年。本年曹髦才十二岁,曹丕嫡子曹叡才十一岁,曹操其他的孙子,除了几个身份实在低微的以外,比这俩孩子也都要小,也跟“儿辈在孙不可立”相互呼应。此外,曹冲虽然已冠,但他行冠礼比较早,本年才刚十八,荀攸言下之意,比曹冲岁数大的哥哥们很多,按照古礼,上二十才算成年呢,十八岁仍为“稚”,不当受立也。

此前的谣言风波,使得曹操对曹冲也失了望,虽然并未向他人透露,但他的态度摆在那里,曹冲之失宠已是难以遮掩的秘密了,荀公达玲珑心窍,当然瞧得出来。所以荀攸虽道“不能言谁可也”,但他“言谁不可”,也等于把曹冲给排除在了储君备选之外。他的真实用意,是希望能够保全曹昂,倘若不成,那就从曹丕再往下排,还是按顺序来,如此才可保证政局的安稳,便有波澜,不至甚大也。

曹操当时听了荀攸的话,就想明白他的用意了,如今转述其言,曹德、是勋也皆心知肚明。二人不禁对视一眼,随即曹德就说:“太宰老成谋国,所言是也,然臣以为仍当宽宥子修。陛下春秋正盛,但严加督责,孰谓太子不可教也?”

曹操微微苦笑,说我跟荀攸一样,也快六十啦,怎么能说“春秋正盛”?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确实还能活好几年,但能有十年吗?我自己不敢打包票啊。而且子修都已经三十有六了,人到中年,性格已经定型,恐怕是很难扭转过来的啦。说着话转向是勋:“宏辅以为若何?”

是勋心说看起来你废太子之心已定,连曹德都劝不回头,我再说什么也是无益——再说我确实不打算扶保曹昂了——可是换谁上来才好呢?按照荀攸的建议,那就只有丕、彰、植三人,无论按礼法长幼有序来算,或者论才能锉子里拔将军来算,都应当是曹丕为嗣的。只可惜曹丕身边围绕着太多世家子弟,我实在不甘心历史再走回老路上去呀……

你向我征求意见,问题我自己心中都还没有一个准数,又该怎么开口才好呢?要不,我再来搅搅浑水,然后请你自己拿主意?

想到这里,不禁眉头紧锁:“太宰之言,臣不敢苟同。”

曹操闻言倒是大感意外,心说难道是宏辅你还希望曹冲上位?或者想要让我传位给曹髦?嗯,听说那俩小子倒是经常去拜会你,你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不一般哪。便即问道:“何谓也?可坦诚言之。”

ps:前几章犯了一个大错误:是复应该比是雪大一岁,他是哥哥,是雪是他妹妹而非姐姐……也不知道怎么脑袋就乱了……已修,请读者朋友们原谅。

第十五章、君不宜择

对于荀攸所言“三不可立”,是勋提出了反论,他说我也同样不敢说谁可,可是对于谁不可,却有相异的见解:“‘嫡子在庶不可立’,关乎礼法,臣不敢妄议也。然‘儿辈在孙不可立’则未必然,昔汉昭帝薨,儿辈俱在,霍光先废昌邑,乃立宣帝——宣帝,武帝戾太子之孙也,于昭帝亦孙辈,然终能绍继其统,成‘昭宣之治’……

“三云‘冠者在稚不可立’,宣帝岂非稚儿耶?又非嫡子,武帝悍然而立之,汉亦因此复兴也。”所以说荀攸的后两个“不可立”,都能找出反证来,结果都还不错。

曹操闻言,沉吟不语。曹德却当即反驳道:“宏辅此言无理。昭宣圣君,乃能改武帝之政,与民休息,终成大业,非可以常理目之也……”这立孙、立稚,结果还挺不错,只是偶然事件而已,不能够作为后世的殷鉴啊。

况且——“昭帝天性聪敏,十四岁即能破刘旦之谋,若其不然,霍光必毙,汉乃乱矣,何得‘昭宣之治’?”

是勋说小孩子确实大多不懂事儿,可是成年人也未必就一定懂事儿啊:“去疾以为,昭、宣有霍光辅之,乃可更武帝之政,以成大业。然殷有箕子、比干,吴有伍胥,赵有李牧,其君得非冠者耶?而皆不能用善,乃致国亡也。”

曹操插嘴说我还是不明白宏辅你究竟所言何意,是说“君必有德,择贤而立”呢,还是想说必须善择辅政大臣,做幼主的靠山呢?是勋摇摇头,说都不是——

“臣之意。嫡庶合乎礼法,不可动摇,摇则秩序乱,人心丧。然儿孙、长幼则无足论,贤与不肖亦难遽断也。至于辅臣,有霍光斯有桑弘羊。有上官桀,弘羊等非欲谋权势,以害光也,为其克绍武帝之政,不愿与民休息耳……”

桑弘羊跟霍光争权,并不仅仅出于对权力的贪欲,关键他的执政理念还是汉武帝盛年那一套,跟秉持武帝晚年与民休养生息政策的霍光完全背道而驰,所以两派之间才会起矛盾。进而闹出政变的大篓子来——“辅臣唯一,恐其擅权;辅臣众而不和,亦或生乱。此人君当善择其辅也,然非臣今之所欲论也。”

那么我对于继承人一事,究竟有什么想法呢?“臣尝读史,感国似瓶,瓶者,口大腹深而颈小。其因而每常折者,颈也。如一世恢弘创业。人莫敢叛,二世或无德、或无才、或无威,或易为人所惑,乱斯萌矣。殷有太甲,伊尹放之;周有成王,管、蔡叛之;秦至二世。天下分崩;汉当惠帝,诸吕几篡。若得平之,国祚至数百年,若不能平,如秦即亡也。”

是勋所说的。就是后世所谓的“二世瓶颈”问题。那么这一问题究竟是因何而产生,又该如何禳避呢?他解释说:“国之二世君,诚不如开创者也,然得无贤者耶,得无明者耶?而必生乱,何耶?为制度不完也。时移事易,制度更变,初则糙芜,久而稳固,由糙至稳,其乱生矣。是故臣自陛下为魏公时,即孜孜以完善制度,正此意也……”

拐个弯子表一下自家的功劳,继而又说了:“以谁为嗣,陛下家事,为人臣者不当妄言;用何制度,此国事也,臣必竭诚驽钝,为陛下谋之。”

我作为魏之重臣,当然应该在制度建设方面竭尽全力,但至于你究竟把帝位传承给谁,我就不好多说什么啦——只要别太离谱,我等还是三缄其口为好。

曹德闻言,连连点头:“宏辅所言是也。”所以我也不明确表态支持谁,皇帝您自己瞧着办吧。

曹操多少有点儿哭笑不得,便即质问:“若朕所择,卿等皆肯竭诚效命否?”不管我最终把帝位传承给哪个儿子,你们都能象侍奉我一般忠诚地侍奉他吗?曹德、是勋赶紧躬身表态——这不废话嘛,那是必须的!

曹操轻轻叹了口气,说既然你们不想多说,那我也不好逼之过甚,咱们再来谈谈相关别的问题吧——“若废子修,如何处之?”

曹德说你要真想废黜曹昂,那就封他一个大国,让他尊荣安养吧。他即便不入你的法眼,也终究没有太大过错,再加上你们父子感情向来甚笃——要是闹出什么天伦惨剧来,那就不好啦……

曹操说:“朕自当善处子修,恐嗣子不肯轻纵也……”

曹昂原本第一的继承人顺位摆在那里,他的政治影响力也摆在那里,将来我的继承人会不会认为他是个威胁啊?父子相残是悲剧,兄弟阋墙终究也是悲剧哪。你们给我出出主意,怎样才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顺便又提起了荀攸在病榻上跟他说过的话:“公达以为,当放诸子之国,使尊容优养,不涉国事,乃可无害于社稷,亦不遭嗣位之忌也——卿等以为若何?”

曹德一皱眉头,说我并不赞同荀攸所言:“人有忌心,乃生刻行,忌心是在,岂易更耶?即以陛下论,设袁绍、刘表尚在,明降陛下,实在州郡,虽无实权,陛下得无忌耶?”好吧,咱们不提死人,再说个活人——“孙权在吴,如陷囚笼,而陛下亦无时无刻不防备之也。陛下岂欲儿孙如是耶?”你希望儿子们除了一个继承大统外,其他人就都跟囚犯似的苟活一辈子?还不定哪天就掉了脑袋?

“胡不封之远国,如周建诸侯以屏藩王室……”

是勋说打住,曹去疾你这错误可大发啦——“其殷周之际,制度不完,人口不蕃,朝廷所控,唯在虢洛,要服以外,无奈而封建之。然封之小,如汉阳诸姬,并入于楚;封之大,如郑、齐、晋、秦,乃各霸也——其于国家何益?逮至前汉,制度稍完。人口稍蕃,司隶之地,不再封矣。而封诸王山东、荆扬,亦有‘七国之乱’,逮武帝用主父偃之谋,逐日侵削。终于安靖……”

你不能说曹德傻,国家是要大一统中央集权,还是封建邦国,数千年来都争论不休,即便到了几百年后的唐朝,李世民还曾经一度想要把长孙无忌等功臣全都封为刺史,可世袭罔替——名非封建,而实封建也——呢。秦朝二世而亡,当时就有儒生跳出来说。此乃不肯封建之必然结果也;于是汉朝就搞封建了,先封异姓,被迫都给剿了,再封同姓——可谁想同姓也不老靠谱的,很快便闹出来“七国之乱”……

从景帝、武帝为始,汉朝中央政权开始逐步侵削诸侯之权,到了汉末,所谓的诸侯王就跟空头侯爵一样。只是呆在封地上混吃等死,偶尔搞搞祭祀罢了。实权都掌握在中央所任命的王国相、侯国相手中。于是就又有人说啦,汉朝的同姓诸侯要是有力量,哪儿至于有董卓乱政、群牧割据啊,恐怕曹魏亦无以代汉也——这是个血泪教训,新的朝代必须汲取。

曹德也正是受此影响,趁机为这一观点来试探曹操的想法——若真封建。说不定他这一支也能给封个实有领土的公国呢。

而且是勋还知道后世之事,曹魏数代而亡,就有人提出来,那是待同姓太苛的缘故,所以等到司马家上台以后。立刻改其道而行之,大封同姓,结果又闹出来“八王之乱”。是勋是不赞同曹魏待同姓过苛这种说法的,固然曹丕把他几个兄弟全都圈起来,待遇还不如汉末的诸侯王,可是从曹真到曹爽兄弟,那都掌握着国家大权啊——难道就因为传说曹真原本姓秦,所以把他这一支都不算姓曹了?

曹休可是正经姓曹的,曹丕、曹叡父子可也待他不薄啊。

曹氏失柄,司马家上台,那是由多方面因素综合起来所酿成的必然结果,其中就包括曹爽太过肆无忌惮,跟是否封建真的毫无关联。

是勋是主张大一统中央集权的,所以这回既然曹德提出来了,他便摆正车马,反对封建——“封建无益于国,反伤天子权威,必不可也!”转过头来又对曹操说:“陛下既爱子修,更毋使其封大国、掌兵柄也,且可明诏,使后世子孙优容之。不可因一人而更变制度。”

曹操一听,这话题真是越跑越远了——算啦,还是我自己琢磨吧,今天找你们来实在是个错误。曹去疾、是宏辅,都是我的重臣,也是忠臣,但这俩货都天性谨慎,对于天家之事不怎么敢发表意见,甚至还不如荀公达呢……唉,设文若在,定有以教朕也。

一想到早逝的荀彧,不禁悲从中来。于是摆一摆手,命二人退将下去吧。

曹德、是勋并肩出了建始殿,是勋先朝曹德拱手致歉:“勋一时冲动,所言乃使去疾不能得国也,请毋罪我。”曹德说你讲这话就没意思了:“吾言当与不当,皆为国也,岂为私耶?”随即压低声音:“宏辅以为,卞后三子,谁可为嗣?”

是勋说我不知道,他们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以谁为嗣,只在帝心一念耳。”

曹德说宏辅你也得为自己家族的将来考虑啊——“吾意陛下千秋之后,宏辅可为伊尹,为周公,为霍……”突然想到霍氏家族的下场并不怎么好,赶紧把“光”字给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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