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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汉魏文魁-第625章

小说: 汉魏文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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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这条时间线上,不会再出现魏讽谋反事啦,一则曹操的大本营已不在邺,二则荆州早落手中,三则么……张绣还没挂呢,王粲也跟历史上不同,娶了蔡文姬为妻,目前所生一子一女,就没俩儿子。

问题是根据各书记载,魏讽此人虽然“有惑众才”,却为有识之士如刘晔、傅巽、刘廙等人所贬斥,刘廙就曾经告诫兄弟刘伟说:“吾观魏讽,不修德行,而专以鸠合为务,华而不实,此直搅世沽名者也。”你少跟他来往。也就是说,这家伙浮华轻狂,道德品质不怎么好。你若是一位方正之士,跳出来指摘曹操的“唯才是举”还则罢了,本身就“不修德行”,哪还有资格提这种问题呢?

可是再一琢磨,也说不定是后事前推,正因为魏讽起意谋反(先不管是不是冤案),所以后人才记录下所有斥骂他的言辞——说白了,这叫马后炮。难道我是宏辅全天下就没有人骂吗?不见得吧。只是我若能得善终,那些言论终将湮灭,就光剩下好话记载于史啦。

他脑袋里转这么一大圈儿,未免回答就慢了一拍,正待开言,突然周不疑站起来了,先朝是勋拱一拱手,然后转向魏讽:“有事弟子服其劳,子京之疑,吾可与解也。”

ps:昨儿有朋友提出,郑浑为河南开封人氏,此开封非今之开封也,在其南方,处今开封、中牟、尉氏之间,当时仍属河南尹。也就是说,按照回避原则,郑文公不当归河南为尹也。这个问题确实是我疏忽了,但若修改,可能会牵扯比较大,所以先暂且不动,容待以后吧。

第三十三章、贤良孝廉

魏讽质疑曹操的“唯才是举”,“请教”是勋,周不疑站出来,表示可代老师回答。

是勋这些天跟周不疑的关系日渐亲密,因为觉得这孩子并不象他自承的那般狂妄,起码在老师面前,他肯听劝,他肯受教。收徒之后不久,尚未离开安邑,周不疑就单独请教是勋,说我上回所说的君臣之理,先生您真的认为不对吗?我怎么觉得把您的理论加以推导,就能够得出类似结论来……

是勋心说你丫还没完了,于是教导他:“吾尝言世之推移,人口愈繁,而人心不同也,法宜随世而易,元直以为然否?”我提出过的社会逐渐进步的理论,你赞成不赞成?周不疑连连点头,说这点上弟子毫无异义,而且觉得老师您能洞悉此理,真是太了不起啦。

是勋说好:“即以殉论,殷商即重殉矣……”不过在甲骨文发现之前,相关商代的史料非常匮乏,而且每多讹误,所以商人重殉之事,他只好含糊其辞——“至于周,墨子云:‘天子杀殉,多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多者数十,寡者数人。’而孔子说仁以爱人,孟子述其语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是非止恶殉也,乃恶乎俑……”

对于孔子这句话,历来有不同的解释,这年月最流行的是赵岐所注:“仲尼重人类,谓秦穆公时以三良殉葬本由有作俑者也,恶其始造,故曰此人其无后嗣乎?”意思是说正因为有人发明了俑。所以才会导致秦穆公时代以三良为殉。孔子因此而斥“其无后乎”——俑的发明者肯定会断子绝孙吧。

然而是勋知道。赵岐这是倒果为因了,历史的发展,乃是先有人殉,后有俑葬,以俑代人,其实反倒是一种进步。所以他在注解和讲课中,就取用了后世朱熹的说法:“古之葬者,束草为人以为从卫。谓之刍灵,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则有面目机发,而大似人矣,故孔子恶其不仁……”最早的人殉替代品乃是用草扎的人形,后来才发明了俑,但俑有眼耳口鼻,实在太象人啦(孟子紧跟着所引用孔子的话,就说‘为其象人而用之也’),故此有违仁道。

是勋说了。商代重殉,周代也延续了这一古老而野蛮残忍的习俗。可是到了春秋晚期,孔子就认为别说人殉了,连用俑都是不道德的——“秦二世诏始皇后宫无子者皆从死,人故目之以暴。至于本朝,几无用殉者也。乃知世所推移,益近乎仁,益合乎礼,然当商周之时,若有责殉者,人必目之为悖也,非礼也。”时代是逐渐进步的,在社会道德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的时候,就提出过于超前的理论来,那是自己作死。

“商周之君,以人为殉,至秦之君,以三良为殉,今之天子,何敢为殉?是知君之重日轻也,民之重日重也,期以未来,必有如元直所言之日矣,然不可言之于今。”你把自己的理念藏在心里吧,别随便说出来,给自己,甚至也给我惹麻烦。

周不疑连声称是,是勋见这小子肯听教,高兴之下,干脆跟他多说一点儿:“元直以为,君之权何所来耶?”周不疑说我反对君权天授,认为君权是百姓所赋予的,所以君才并不高于百姓,只是百姓的代理人而已——当然这话从此我只跟您说,不会再去到处宣扬啦。是勋微微而笑:“世之权柄有三:一曰父权,二曰族权,三曰夫权。君乃为其象矣,于是以臣民为子女,为族属,为妾媵。父可杀子,家长可杀其属,夫可杀其妾媵,于罪减免一等,则君可随意臣民可知矣。三权不除,则君无可比类庶民也,强说之,不过空中楼阁。”

师徒二人越聊越深,是勋终于一吐胸中块垒,把从来不敢言表的某些话吐露给周不疑知道。当然啦,他也反复提醒周不疑,这是咱俩的小秘密,你可别跟别人说——就算说了,我也抵死不认!

周不疑倒是因此而对是勋愈发敬重,所以今天魏讽问难是勋,周不疑觉得老师犹豫了一下,还以为是勋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反驳,于是挺身而出,说还是由我来为老师作答吧。

弟子代老师回复外人的提问,本亦情理中事,况且魏讽不过二十出头,就算在刘伟那些年轻人群中再怎么受追捧,终究不可能与是勋相提并论,那么站出一个年龄跟他差不多的学生来回答提问,也算是身份对等。故此魏讽不便反对,便即朝周不疑微微一揖:“愿聆雅教。”

是勋微微皱眉,注目周不疑,心说你想怎么回答魏讽的问题哪?我知道你这张嘴是很厉害啦,但可千万别说豁,别把你那些超前的理论给卖出来啊。

就见周不疑坦然一笑,不疾不徐地回答道:“君主治国,用既唯德,亦当唯才,不可偏废,故有孝廉,亦有茂才也。孝桓皇帝以来,士大夫往往阿党比周,所引者吹嘘名誉,所嫉者指白为黑,渐成痼疾,是故魏王令举才者也。如家师所言,非不云德,云德者自多矣,乃矫枉也。”曹操不是不重视道德,但问题提倡道德的人太多啦,都不关注官吏才能了,所以才“唯才”,以期扭转这种偏颇的风气。

“德不可见也,才之可试也。有才无德,有司其查,吏而不廉,必罹其罪,何伤耶?有德无才,不可理民,必致乱矣。”

这些都是四平八稳的正面回答,可是倘若仅仅如此,那周不疑就不是周不疑啦——而且直如老儒之论,并非冲动激烈的少年人的言辞。他接着就侧面反击魏讽:“子京但记孝武皇帝举孝廉也,而不记孝文皇帝举贤良文学之士,尚在其先。传之后世。即茂才也。未识二者孰先?”

你们不是上来就问我老师什么利与义的先后次序吗?那我也来问一问。你认为孝廉和茂才,这两科究竟何者为先?

魏讽正色答道:“施之于先,未必即可先也……”不要以为茂才科的前身贤良文学产生比孝廉科早,就应当置于孝廉科之上,这高低顺位和产生先后,真的并没有对应关系——“是故讽以为,德先于才也。况贤良亦名方正,岂但论才而不论德者乎?”贤良文学。后来不是曾经改名为贤良方正吗?又有“贤”,又有“方正”,你敢说跟品德没有关系?

周不疑当即回答:“非也。孝武皇帝元光二年,使举贤良,云‘贤良明于古今王事之体,受策察问,咸以书对’,是重其明于史,而能其事也。董仲舒、公孙弘由是进也。董子且不论,而公孙弘为丞相。布被粟饭,其廉也如此。然其性意忌,外宽内深,至杀主父偃,而徙董子胶西,岂得名为德者乎?”

这段对于公孙弘的评价,不是周不疑自己的理解,而基本上引用了班固在《汉书》中的原话,所以说:“子京云‘廉吏恪于身,斯能勤于事’,其果勤于事乎?”

完了还有更重要的例子呢——“子京亦云‘孝子孝于亲,斯能忠于君’。昔王凤病,王莽侍疾尝药,乱首垢面,不解衣带连月,可谓孝矣,然其果忠于君耶?王氏竞为奢靡,而莽独守清静,实廉也,然其治国,愈勤于事而国愈乱,乃不可为戒者乎?”

真是当头一棒,这把王莽都抬出来说事儿了,魏讽哪儿还敢辩驳啊——对于东汉朝来说,王莽是绝对的标杆,不过是反面标杆,他绝对不可能为王莽开脱啊。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说王莽的孝和廉都是假的……可对方要是反问,道德不可目见,你怎么确定一个人是真孝廉是假孝廉呢?那么用吏崇德,不就仅仅是空口白话吗?

他还在皱眉思索呢,那边周不疑却乘胜追击,又加上了一段:“《周礼。地官。师氏》云:‘教三行:一曰孝行,以亲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贤良;三曰顺行,以事师长。’乃知孝、友、顺则一也,父母、贤良、师长亦一也,则就孝廉论,贤良如父母,如师长,孰先孰后,乃可一目了然也。”

是勋正端着酒杯在喝,听了这话差点儿没直接喷出来——你丫这是彻底的歪解啦,可是歪得不错,越是歪,对方反倒越不容易反驳。

周不疑说完自己的理论,就此笑吟吟地望着魏讽,等着瞧对方还有啥可辩的。是勋心说果然是天才少年啊,这思路就是敏捷,魏讽虽“有惑人才”,真比口舌,确实不是周元直的对手。不过今日酒席宴间,正不必把气氛搞得太僵,他略举一举杯,正想打个圆场,忽听旁边儿陈祎开了口:

“孝子孝于亲,未必能忠于君也,然其不孝者必不忠可知也。廉吏恪于身,未必能勤于事也,然其不廉者必不勤可知也……”你举的公孙弘和王莽两个反面例子都很对,但这并不能说明孝和廉就不重要啊——“私以为,治国以德,用吏以廉,其有才者升进之,无才者黜落之,终不害国事也。治国以利,用吏以才,逮其无德者以法绳之,而不识已苦民深矣……”只要道德高尚,哪怕没有才能,在试用阶段也不会害民误国,而倘若有才无德,仅仅试用阶段就可能酿成很大的祸患哪。

说着话他转向是勋:“是公以为然否?是公之能,天下咸知也,而公之奢靡,知之亦多矣。岂不欲进道德之士以察其弊,而特使魏王‘唯才是举’耶?”

是勋还没作答,郑浑先一脸的讶色:“元德此何所言欤?得无被酒乎?!”虽说是你主动要求前来赴宴的,终究今天我算半个主人,你算陪客,陪客无礼,主人也面上无光啊。你怎么说着说着,竟然把矛头指向了是勋呢?你丫是喝多了,所以才口不择言吧?

郑文公得赶紧表态撇清,是勋却微微一笑,注目陈祎:“司直有言,何必曲折而道?”有什么话,你就往明了说吧。陈祎并不躲避是勋的目光,而且冷笑道:“来时见是公从人数百,车数十乘,得无皆财帛乎?未知何所来耶?”

是勋不禁“哈哈”大笑:“司直,卿欲为李元礼耶?惜乎勋非羊元群耳。”

第三十四章、以兵做贼

酒席宴间,先是站起俩小年轻来问难是勋,不过是勋倒没往心里去。一则自家的理论确实有些离经叛道,虽说已经尽量用经学外衣加以包裹了,明眼人还是能够瞧得出来其中的种种不和谐音,对此提出疑问,亦寻常事也——我只是学霸而已,又非学阀,更不至于利用名望甚至是官威来把反对派全都一棒子打倒,彻底不让别人发声啊。

再来么,年轻人难免奢想靠着驳倒老权威来哄抬自家声望,哪怕其实驳不倒,只要我有来有去地跟他们辩论几句,他们又没输得太难看,说出去脸上也光彩啊。要说魏讽他们逮着这么个与宴的机会,倘若一直窝在后面只管喝酒吃肉,长者不问则不答,是勋未免要对他们失望了——那是没见过世面的胆怯乡农,不是士人。

任览如何不清楚,刘伟、张泉皆官宦子弟,魏讽如今为彼等领袖,将来或许还“有重名”,怎么可能不趁着这个大好时机来展现自己的才华呢?

可是魏讽才刚为周不疑所驳难,陈祎就突然插嘴了,并且矛头直指自己,这使得是勋暗中悚然。略一思索,便即恍然大悟:原来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任览上来就问义利孰者为先,魏讽又背诵曹操的《求贤令》,其意一以贯之,原来都是为了给陈祎铺路垫底。倘若那俩小子真能把自己给问住喽,陈祎便可趁机横插自己一刀——这不,因为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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