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4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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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把司马懿拉到身边来,其实有双方面的用意。第一当然是因为仲达能干啊,庶务皆可委之,首郡亦可付之,自己可以只抓大政方针就成,省了很多的精神头呢。但还有另方面的考量,即司马懿出自河内望族,是世家大族的天然代表人物,是勋迟早是要对世家大族动屠刀的,然而面对这一巨山般的社会阶层、社会势力,他自己就象只小蚂蚁一样——愚公尚且不能移山,而得靠神仙垂救,更何况小蚂蚁呢?想要打击甚至消灭强大的敌人,就必须先分化瓦解敌人,把巨山轰塌,变成无数的小山包,那就比较容易铲除了。司马懿为其所荐,又曾经与之共事,是分化和拉拢的最佳人选。
更何况,是勋是真不想与仲达为敌——他宁可与孔明为敌,因为诸葛亮纯粹,纯粹的人思路比较容易把握;而仲达这般复杂到了更貌似纯粹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又简单干净,其心最为叵测,你以为他退缩的时候,他可能立刻就会展开反攻,你以为他要攻击的时候,可能正打算退守,实在太难应对了。
还不如再次把他拉到身边来,一方面培养感情,拉近距离,另方面也潜移默化,趁着他还年轻的时候,让他多少接受一点自己的治世理念为好。
而在曹操看来,司马懿确实是良吏,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种守牧之才,他手下一抓一大把,是勋想要,给就是了,没什么为难。当下点头应允,又问:“尚有三否?”
是勋低头想了一想,突然又再抬头:“主公欲得平州乎?”
曹操说我当然想要得到平州,别说平州了,扬州、荆州、益州、梁州、凉州……只要是大汉朝的疆土,我希望能够全都捏在自己……啊不,归于王化,直属于朝廷,而非诸侯割据,各霸一方。只是:“恐今非征平之时也。”宏辅你不是出使一趟辽东,回来跟我说公孙度枭雄之姿,不易应对吗?他若是横在中原腹地,哪怕付出再大代价,我也要去讨伐他,但天幸他蜷曲一隅,不为大患,我现在还真没有精力去收拾他。
是勋答道:“勋幼少时客居乐浪,乃思定平州、退句丽,而能返乐浪,甚而复武皇帝朝鲜四郡也。固然,公孙升济非易与辈,然其人终究垂垂老矣,其臣多难任事,嗣子康又止平平。倘或升济有所不讳,则朝廷当速发大兵以取辽东,若待公孙康继立,则难定也。”公孙度活不了多久啦,要是他突然挂掉,臣僚、儿子,都没他那么能干,辽东政权就会产生哪怕是短暂的一段“硬直期”,趁势而取,良机难再。
是勋光提了公孙康了,没提公孙恭,因为这个公孙度的小儿子,他此番出使襄平的时候,恰在外郡,没能见着。但更重要的是,根据史书所载,公孙康去世后便传位兄弟公孙恭,然而公孙恭身体病弱,甚至“阴消为阉人”——彻底丧失了生育能力——公孙康之子公孙渊趁机悍然发动政变,抢了班,夺了权。所以除非有惊天大逆转,否则此人更不足虑。
是勋跟曹操提这事儿,就是希望能够在幽州保持一支力量足够的机动兵马,可以因应时局的变化,随时发兵辽东,牵绊住公孙家,以待朝廷大军来援,将之一举荡平。曹操沉思良久,勉强点了点头,然后问是勋:“以谁为将镇幽?”
其实是勋提出这个建议,还有更深一层的考量,那就是在幽州放一大将,就等于隐性地分化了自己手中的兵权,则中枢将不会再起疑虑。既然如此,对于派谁为将镇守幽州,他更不能发表个人意见了——“勋无所属,唯主公之命是听。”
曹操绕着圈子踱了几步,又抬起头来瞟一眼是勋——曹老大精明着呢,是勋在顾虑些什么,为何献此谋划,他心里如同明镜一般。既然如此,那就必须放一个有威望、能服众,既肯服从是勋的指派,又不至于文武彻底沆瀣一气的将领。他原本属意高览,可是想想高览终究是降将,威望不足,只好罢了。曹洪呢?也不成,威望倒是够了,但就他那火爆脾气,哪怕跟是勋再说得来,也必然不肯甘心听命啊。
最后决定:“以于文则为中郎将,助卿守幽。”留下于禁吧,此人虽非军中大将,资历、威望也逐渐培养起来了,尤其他能整兵,讲原则,暂且留在幽州最为合适。按照曹操的想法,不见得公孙度短期内就会挂,那干脆让于禁跟幽州募兵整军,我若南方战事吃紧,就可命其将兵南下守许,方便把许都的后备兵马都调到前线去。说白了,幽州正好当预备军基地。
第三十章、用武之地
一切安排妥当,曹操便率领大军,凯旋许都。说也奇怪,临到要走了,郭嘉的病势突然大有起色,竟然能够乘坐马车,跟上行军的队伍。曹操挺高兴,正好把郭奉孝带回许都去,请华佗好好诊治、调理;是勋却不禁冒了点儿冷汗,心说幸亏我没将实情全盘告知郭嘉……
但是谁都没想到,这竟然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大军才入冀州界,郭嘉就又躺倒了。曹操竟然为此停下大军,四处延医为郭嘉治疗,然而郭奉孝连续发了三天的高烧以后,终于一命呜呼。曹操悲痛万分,几番哭倒在地——没想到啊,来的时候奉孝是骑马随行的,回去的时候,竟然只能带着他的遗体……
在继续启程返回许都的路上,曹操先后给荀彧、是勋、夏侯惇等未随军的重臣写了十多封信,无一例外都花大篇幅抒发自己的哀痛心情,缅怀郭嘉昔日的功劳。他在给荀彧的信中说:“诸君年皆孤辈也,唯奉孝最少。天下事竟,欲以后事属之,而中年夭折,命也夫!”
那意思是说,你们都是我的同龄人,就郭嘉年纪最轻,我原本想等天下平定以后,就把身后之事(辅佐继承人的重任)托付给他,没想到他竟然比咱都挂得早啊。
当然啦,给是勋的信中不会这么说,因为是勋虽然跟曹操同辈,年纪却小了将近一半——是勋本年虚岁才刚三十,要是论起真实年龄来,其实才二十八——郭嘉在他面前都是大哥哥了。曹操总不能说:“天下事竟。欲以后事属之。今既夭折。则能辅吾子者,唯宏辅也夫!”人已经死了,可以公开说我将来打算让他辅佐儿子,人还在呢,这话就不能提前说,否则对是勋、对自己,乃至对曹家,都不是好事儿。
数日后大军返回许都。五官中郎将曹昂率百官郊迎。随即曹操入觐汉帝,请赏有功之臣,因录前功,给郭嘉增邑八百户,定谥号为“贞”,还允许其子郭奕嗣爵。
幽州既平,朝野上下无不欢畅——亲汉的,认为这代表了朝廷的权威又有所恢复;亲曹的,认为主公的霸业已然成型;小老百姓啥都不明白,就只想着天下行将一统。大家伙儿或许能够过上太平日子了吧。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并不高兴,一是与袁家有亲的。二是深忌曹操擅权的,还有就是——是家人。
曹淼、管巳、甘氏三女原本期盼着大军凯旋,夫君也能返回到自己身边,没想到曹操竟然把是勋给留在幽州了。管巳、甘氏无可奈何,只能暗中思念垂泪,曹淼却特意跑去曹操府上,通过丁夫人和曹昂向曹操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曹淼最不满的,是见不到丈夫,自然自己无可能再次怀孕、生育,眼瞧着那管氏所出的是复都能打酱油了,自家膝下却还是只有女儿——嫡子不出,这正室的身份就不牢靠啊。
曹淼是在建安二年生下了女儿是雪,然后建安六年夏再次怀孕,谁想隔年竟然又生了一个女儿。是勋给女儿琢磨名字,想到是雪既然是“雨”字头,那二女儿不妨同偏旁吧,起什么名字好呢?“”“露”、“雾”,都显得那么脆弱,似乎日一出、风一吹就散了,想来想去,最后定名为“是雲”。
——以后为了行文的方便,咱们不用繁体,直接写作“是云”。
是勋在给女儿起好名字之后,就不禁想起了那位同名的大将——赵云赵子龙今在蜀中跟着刘备,未知状况如何?未知他的前途,又会有怎样的改变呢?
刘备是在前年进入蜀地的,当年秋季即遣庞统等进兵南中,但虽说地方豪强大多不满刘璋的统治,在法正等人的谋划下纷纷臣服,终究那地区林密道曲,民族问题也很复杂,庞统打打停停,直到去年下半年才终于把益州南部基本平定下来。
随即刘备就北上攻打刘璋,刘璋被迫以郑度为使,跟赵韪联兵以敌刘备,而刘备又北联汉中张鲁,请张鲁进兵三巴,以挠赵韪之后。这四家瞬间杀成了一锅粥,其间曹操也曾两次遣使去调解,但收效有限——好,天使来了,咱们且休战几天;啥,天使走了,那咱继续打吧……
拉回来说,曹淼牵着一个,抱着一个,带着俩闺女去找堂嫂丁氏夫人和堂侄曹昂,请求把是勋调回中央来做官。丁氏夫人转脸跟曹操提起来,曹操却板着面孔:“国家大事,汝妇人何由置喙?”完了略微舒展一下面部肌肉,解释说:“宏辅正当青春,不在外州立功,而久居吾侧,恐有害其前程也。”小妹子不是想他吗?我允许她去寻夫,不就完了?
曹操也是趁机向是勋表示,我对卿一无疑也,让你把家眷都带在身边,怎么样,够意思吧?
然而因为是云尚幼,曹淼还真不好带着闺女跑去遥远的幽州和丈夫团聚,想来想去,最后先把甘氏派过去了。丈夫身边,总需要女人服侍,而管氏——算了吧,那丫头哪儿会服侍人?况且她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呀,若不小心再生一个,那可如何得了!
按照是勋的请求,甘氏是和关靖一同启程的,于路无话,即抵幽州郡治蓟县。是勋挺高兴甘氏过来,但更高兴关靖肯离开许都,前来相助,闻讯匆忙迎出府外。他拉着关靖的手,连声说:“先生故地重游,感想若何?今袁氏灭矣,而公孙将军尚在,先生亦在,乃足慰藉否?”
关靖原本跟着公孙瓒,是在幽州居住过的,他对幽州的情况应当比较了解,所以是勋急于请他前来襄助。然而在此之前,主从二人再加上一个诸葛亮,先躲进内室去并头分析朝局。关靖只寥寥数语,是勋当即就明白了。为什么“汝颍派”会一改初衷。愿意让他居于外州。并且手握一定的兵权。
简单来说,原因有二,一是是勋已经明确表态加入“谯沛派”了,则“汝颍派”“挽救”他的方针彻底失败,那还不如干脆示好于是勋,希望可以弥合之前所产生的裂隙。第二个原因更重要,据关靖所说,曹操平定幽州的消息才刚传到许都。董昭等人就开始大肆串联,说丞相功比天高,应当上尊号为“相国”,赐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一如萧何故事。以荀彧为首的“汝颍派”当然表示反对,双方反复争辩,胜负难分,因而就希望能够把“谯沛派”的干将是勋留在外地,别回来掺和。
否则的话,就是宏辅那张嘴。要是到处一游说,谁知道会把局势向何方引导啊!
是勋闻言。暗中冷笑,心说董公仁你还真是心急啊。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董昭等人一步步把曹操拱上了权臣之位,先是废三公而设丞相,以曹操为丞相,一统外朝,继而赐赞拜不名等,第三步封魏公、设魏国、加九锡,第四步晋升为魏王……
然后第五步,当然就是要从魏国国王摇身一变做魏朝皇帝啦,只是曹操犹犹豫豫的,始终没能迈出那最后一步去,把这个“重任”留给了儿子曹丕。
是勋还大致记得,赐曹操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应该是赤壁之后好几年的事儿,如今因为形势发展太快,北方已然基本平定,所以董公仁也便加快了拱抬曹操的步伐,竟然提前了将近十年就开始动作了。荀彧等人当然不肯干啦,不过么,目前也只有是勋可以拍胸脯打保票——大势所趋,文若你压根儿就拦不住。
是勋跟关靖和诸葛亮密谈,道出了他镇守幽州的主要方针:“吾欲定平也。”我要击败公孙势力,把平州给彻底拿下来。关靖问他为何如此心急,是勋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只能说一半话,存一半话。
因为他不可能告诉关靖,说自己知道公孙度命不久矣,也不可能说根据原本的历史,刘备此人枭雄之姿,若得一州之地则如龙入大海,不可复制。但他之所以着急着要夺取平州,却是因应这两点预见而拿定的方略。
首先,就象他跟曹操说的,要是公孙度一病不起,则辽东必然会陷入新旧交替的混乱状况,趁机进取,胜算很大;若等公孙康坐稳了位子,内部稳定下来,再想攻打平州,就不那么容易了。其次,曹操返回许都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必然要南下以征刘表、孙权,但是赢面究竟有多大?恐怕如今在曹操阵营当中,没有人比是勋更加担忧的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刘表忧死,曹操几乎是瞬间就夺取了整个荆州,但随即刘备、孙权联兵,于赤壁大破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