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4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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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的真面目;而倘若公孙度欲与朝廷握手言和,则自己很可能成为柳毅讨好假是勋的牺牲品……
氏勋进入柳府已经年许,自然在府中也有一些自己的亲交好友,或者酒肉朋友,于是他便利用翌日朝食的机会,请前来送食的仆役传递出了消息去。那边公孙度斩杀二袁,然后又与是勋进行了简单而隐晦的谈判。此时柳毅已经下定决心,将要斩氏勋之头以谢是勋,但他还并没有机会亲自返回家中办理,而且就在公孙度驾前,也暂且没有办法把决定传递回府。斩杀二袁的消息并不可能仅仅限定于辽东上层,而对中下层保密,因而讯息比柳毅本人更快地便进入了柳府。
自然有人将此消息传递给氏勋,氏勋虽然早有所准备,亦不啻遭逢晴天霹雳。于是他在友人的援护下,匆匆忙忙遁出柳府。一口气便跑到了襄平城外。
这是一个大晴天,湛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偶尔得见禽鸟穿梭,广袤的大地上植被茂密,因为就在城侧,所以行人辐辏,颇为热闹。然而此时氏勋的心中却是漆黑一片,天地虽广,自己还能够到哪里去呢?难道必须躲藏到这天地的尽头,躲藏到汉境之外,去隐姓埋名地做一辈子农夫不成吗?张岐害我父而夺我产,但那夷人小子却直接褫夺了我的出身,相比较起来,那更是使人无法轻易放下的深仇大恨啊!
不报此仇,枉自为人!而且若不报此仇,自己的人生就要彻底沉沦,再也无法恢复昔日衣食无忧、鱼肉乡里的士人生活了!
他狠狠地咬着牙关,他对自己说:吾不甘心啊!
试想起来,在得知真相以后,还愿意为自己去冒险揭破假是勋的,大概只有伯父是(氏)仪了吧——身为一家之长,他岂能容忍家族的血脉为他人所篡夺?既然已经探听得是仪现为登州刺史,那自己不如去登州寻他……只是,伯父被那恶贼蒙蔽已久,又该怎么取信于他呢?
氏勋考虑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背起简单的行囊便迈开脚步,逦迤向东行去。他必须返回乐浪,返回列水岸边的旧日家园,去寻找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或许是父亲的遗骨,或许是尘封已久的少年时代的回忆。虽然他也知道,此行艰难万分,但即便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也一定要找到证据,然后启程前往登州——若非如此,痛苦将一辈子咬噬自己的内心,即便活着,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对于这些事情,奉使成功、风光无限返回柳城的是勋自然一无所知,他根本就察觉不到有一道浓重的阴影正逐渐逼近自己的人生……
此番出使,前后也不过十日而已,等回返的时候,柳城中的境况已经有了很大改变——统而言之,曹操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后军陆续抵达,胡汉降人也大致稳定了下来,曹操从中遴选出三千精锐胡骑充入自己的阵营。此外,他还曾经派遣曹休前往阳乐,去探查辽东军的情况,曹文烈回来后直截了当地禀报道:“辽东军无可惧也。”
就诸侯军队而言,辽东军也算一时翘楚,居于北地,民风剽悍,又与乌丸和高句丽多年相争,互易或者抢掠了战马无数。但比起扛着王师的大旗、又在中原各地厮杀数年的曹家精锐来说,仅仅这些长处是不够的,曹休认为辽东军散而不整,韩忠勇而无谋,加上并没有做好跟朝廷全面开战的准备,故此若真的交起手来——“我可敌其倍也。”即便两倍的辽东军,也未必是咱们的对手。
所以曹操重拾自信,盛情地款待了前来探听消息的柳毅。柳毅此来,肩负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劝说曹操尽早退兵——别再跟辽西呆着了,以免擦枪走火。当日公孙度也曾经询问过是勋这个问题:“既斩二袁,则未知丞相何日还朝?”是勋没法拿出确切的撤兵时间表来,只好随口敷衍:“丞相荷天下之重,自不能长居边邑,但二袁首级到,即退兵也。”
如今面对柳毅,曹操也给出了同样含混的答复。曹操并没有想就此一举解决辽东问题,一则正如是勋所说,他不可能长期在外,而不返回许都,二则是辽东地区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就算曹军真能以一敌二,也没有短期内解决战事的信心。所以——“既公孙将军受朝廷所拜,表其忠悃,则吾不日将退兵矣。”
不但退兵,而且按照是勋出使前便商量好的,曹军还将全面退至辽西郡最西侧,而把大致完整的平州全都让给公孙度。因为辽西走廊实在是太漫长而狭窄了,若在柳城驻兵,则必须耗费极大的精力去从幽州补给,实在是得不偿失啊。故此曹操的打算,只等大水一退,即后退到辽西最西侧的肥如、临渝一线。
当然,在退兵前还必须完善的一件事,就是加紧笼络辽东属国乌丸大人、峭王苏仆延,不使王师前脚一走,孤立无缘的他后脚就彻底被公孙度扯上了贼船。
辽西地区这一年的雨季,其势比往年都来得要暴烈,过往是“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船”,而“今夏更甚,几为泽国”。但正所谓“飙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水来得越是猛烈,退去的也便越快,再加上荀攸、郭嘉等在幽州,亦广征民夫,一候水退便修缮道路,接应曹操,故此九月下旬,大军便安然离开柳城,返回右北平。
不仅仅是曹军而已,曹操还把沿途所可以搜集到的胡汉民众全都逼着迁徙,以实幽州。
途中即与群臣商议,该怎么安置这些降人呢?汉民好说,幽州迭经兵燹,荒地很多,随便圈几块地让他们屯田就成——曹操屯田屯上甜头了,恨不能把全中国的老百姓全都圈起来,以兵法布勒,并取其收获之四成。是勋赶紧劝阻,说“此乃秦政也”,把老百姓不当人,只当工具来用,迟早是会引发大乱的呀。屯田只是特殊时期、特殊背景下的权益之计,您可千万别当治世良药啊。
当初献屯田之策的便是是勋,故而相关此策的局限和弊端,曹操是不可能不倾听是勋意见的。于是最终打消了屯田的念头,决定把所掳得的汉民各授田土,放归幽州为自耕农。
而对于乌丸降众——先后所得,达十数万——那就只能在上谷、代郡等北边,寻找合适放牧的地方,监视居住了。是勋对此提出两点建议:其一,择其长帅治之,由其长帅面对郡县,而不另委汉官;其二,析而分之,不使任何一部有坐大的机会。
胡人入塞归附,往往受汉官欺凌,就此酿成暴乱——延绵几乎整个东汉朝的羌乱,其重要来源便在于此。所以是勋建议,胡人的事情就让胡人自己去管,郡县官员只要负责收取额定赋税,调解各部矛盾,以及防止他们造反和抢掠便可,管得多了,反易生乱。但同时,还要把各部分别安置,任何一名渠帅,所统部众都不可超过千户,则既可以避免任何一部很快壮大起来为中国之患,又可以加深他们内部的矛盾,从而“以夷制夷”。
当然啦,后来历朝历代对于内迁胡人,也大多是这么干的,政策本身没有太大问题,但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具体执行过程中却往往错漏百出——比方说扶持某家以对抗别家,结果反倒使这某家坐大——那也不是是勋所能够预见和解决得了的问题了。
第二十六章、甄氏佳妇
曹操此番东征直至柳城,基本上来说,打垮了辽西乌丸,震慑了右北平乌丸和辽东属国乌丸——是所谓最强的“三郡乌丸”是也。所以在返回幽州以后,他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基本上肢解了右北平乌丸,以及势力相对小弱的上谷乌丸和代郡乌丸,按照是勋所说,都拆分成千户以内的很多小部族。至于右北平乌丸大人、汗鲁王乌延,曹操找个借口,裹胁其返回许都——跟我回去吃闲饭吧,就别再跟幽州这儿掺乱了。
一切安排妥当,曹操便打算高奏凯歌,返回许都了。于是召集群臣商议,让谁来镇守幽州为好?幽州旧日的军阀,除了一个曹操绝对相信、待之如子的阎柔外,包括刘和、鲜于辅、鲜于银等等,那是都要连根拔起,带回许都去做寓公的,幽州六郡,不可无人统属——就阎柔而言,无论地位还是名望,还都不足以担任刺史的要职。
刺史本为中央派驻地方的监察官,其后权柄日盛,到了汉末,终于成为民政、军事一把抓的地方首脑,甚至是割据诸侯。曹操在基本上统一了中原以后,也逐步削弱刺史的权柄,一就是按是勋所说的“分州”,把大州割为小州,缩小这新形成的一级行政区划;二是剥夺刺史的军权,而仅仅付之以民政。当然啦,第二条是就已经牢固控制住了的腹心之地而言的,对于幽州这种胡汉杂居的远州,就目前而言,刺史仍必须掌握一定的军事权力。才能够顺利施政。安定地方。
要是光做个民政长官。阎柔够格啊,要是军事、民政一把抓,阎柔就未必合衬喽。
群僚毕集商议,就中偏偏缺了郭嘉郭奉孝,因为郭嘉此刻正重病而卧,根本爬不起来。其实曹操还没有返回幽州,郭嘉就倒下了,很可能是因为连日奔忙。征调民夫以接应曹操,受了风寒。是勋听闻此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会吧,难道即便并未从征柳城,郭嘉也终究活不下去了吗?
其实再仔细想想,史书上光说郭嘉从柳城回来就病倒了,不久即殁,还真没提是因为从征的辛劳。本来临行前,郭嘉的脸色就已经不大好看了——若非如此,曹操也不会留下他。而只带着是勋东进——也说不定此人天寿便止于此,光少跑一段险路。那也挽救不回来啊。
据说还有一件事,也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郭嘉躺倒——就在曹操东征柳城的那段时间里,十六岁的曹丕突然闯入甄府,说要迎娶甄家最小的女儿,同时也是袁熙袁显奕的旧妻。
历史已经被改变了,但仍然刻意在某些细节上顽固地展现着自己无可阻挡的惯性……
在原本的历史上,邺城被攻破是在三年以后,从征的曹丕率先闯入袁府,一眼便见到了蜷缩在袁绍继室刘夫人怀中的甄氏,然后十九岁少年的心便被深深吸引住了……这一幕并没有简单地提前三年,虽然曹丕在此次从征前即提前行过了冠礼,取字为“子桓”,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半大孩子,曹操并没有打算让这个“中二”年龄的庶子直接提着武器冲上第一线去。故而,蓟城被破的那一天,曹丕并没有机会得见甄氏。
甄氏是在袁熙遁出雍奴的消息传来以后,才正式宣布跟丈夫离异的——当然啦,作此决定的乃是他的兄长、当家人甄尧,而非甄氏本人。在这个时代,尤其是贵族之家,男女双方都是有提出离异请求的资格的,虽然还必须得到另一方的同意,否则就必须对簿公堂,但逃离曹家控制范围的袁熙,他同意与否,那还重要吗?
甄尧是个老实人,但同时他也和这时代绝大多数的世家子弟一样,首先必须肩负家族的兴衰荣辱,在此前提下,才能谈得到对主君的忠诚——至于国家、民族,那又是什么了?并没有在太学听是勋宣讲过的人,是根本不会理解类似概念的。此前邺城被破,因为考虑到妹夫袁熙尚在幽州,仍然有可能保护甄氏家族,所以甄尧才率全族跟随袁绍北遁,并从此后忠心耿耿地为袁绍服务。如今袁绍已经死了,袁家几近灭亡,就连袁熙也几乎是空身遁往辽东的,那么,甄家还有什么必要继续乘坐在那条破船上,等着灭顶之灾的到来呢?
所以蓟城告破之后,甄尧被从牢狱中提至曹操面前,他当即就俯首归降了。甄家始祖乃西汉末太保甄邯,自东汉复兴以来,世吏二千石,在冀州的影响力很大,再加上甄尧平庸,离开冀州后大量田产都被曹家没收,故此对于这种可以作为旗号却不会造成实际损害的破落贵族,曹操断没有不纳的道理。曹操当即答应,保留甄家在幽州的产业——冀州就算了,除了老宅可以还给你们,土地我既然吃到了嘴里,那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并且表甄尧为郎,让他暂且跟着自己的次子曹丕。
正是通过甄尧,曹丕在曹操东征以后,见到了大他四岁的甄氏,一见而惊为天人。甄尧也觉得,若能趁此机会巴结上曹二公子——虽然只是庶子——则甄家必然能够顺利得脱这场劫难,逐渐振兴起来,因而力促其事。曹丕小孩子心急,不待父命,当晚就留宿在甄家了。据说留守诸臣,包括郭嘉、荀攸等全都前去劝说甚至是责备他,结果遭到愣头青曹丕的顶撞,郭嘉回来以后就气病了。
事后得闻此事,是勋却对传言大不以为然。若是崔琰之类腐儒还则罢了,郭嘉一辈子冷面冷心,曹家内部就没几个人给他好脸色看过,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又岂会如此之差?究其实质,这人还是累病的……或者不如说,他体质不佳。而又用脑过度。日积月累。迟早都会病倒,跟曹丕的胡作妄为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