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4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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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外,据说伏后逃跑的时候,肩膀上还扛着数匹缣(可作货币用也),结果被董承瞧见,命符节令孙徽执刃相劫,甚至把伏后身旁的侍从都给宰了,鲜血喷溅到了伏后的衣襟之上……
所以吕布说啦,患难夫妻百日恩,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把一路艰难扶持而来的老婆给休了的道理呢?
曹操答道:“君在偏远,乃有不知,伏氏怨谤……”至于怨谤的是谁?是天子还是我曹操?请允许我含糊其辞——“何言无故?而况废元后者。孝武皇帝曾再也。又何怪哉?”汉武帝先后废掉过两个皇后——陈氏和卫氏——所以废后这事儿真不算有多奇怪。怎见得是为他人所逼?请你千万不要听信谣言啊。
吕布冷哼一声:“汉制,同姓王而异姓侯,未闻有裂土封公者也。土地,人之所欲,天子之不舍,若非受挟,安肯遽割?”皇帝真有那么大方吗,平白划出五个郡来酬答你的功劳?这肯定是你逼他了呀。
曹操赶紧辩解:“魏之封也。非独立国,为汉之屏藩耳。昔高皇帝分封吴楚,地方广袤,岂受挟而割土耶?”魏国是一个诸侯国,不是独立王国,皇帝有什么舍不得封的?难道当年刘邦大封同姓王,也是受人挟制的吗?完了忍不住又加上一句:“奉先在凉,自专征伐,苞茅不贡,岂亦挟天子而割据者耶?”
你吕布好意思说我?仿佛你就是大汉朝的纯臣。而丝毫也没有割地自雄的意思似的。身为一州之牧,照道理你得向中央进贡税赋啊。你得在得到中央旨令以后才能征讨叛逆啊,可是你实际上是怎么干的?赴凉那么多年,朝廷跟你要过一粒米没有?你主动进献过一寸布没有?你要是照规矩缴税,还能养活那么多兵马吗?还有前不久我……不,朝廷都已经赦免韩遂的前罪了,你得着新的讨伐令了吗你就继续去打?
是,你是曾经上奏弹劾过韩遂,可是咱们算算日子吧,你是先动的手,还是先上的奏?上车补票,何其的可耻!
吕布听了这话,脸色就不禁一沉,好在曹操也没想过分刺激他,随即就许下一个弥天大诺:“汉无孤,不得安也,以是天子封公建国;然奉先平羌乱,去痼疾,功亦莫大,孰谓不可公欤?”
嗯?吕布一听,一双浓眉就不禁挑起来了。
曹操这个诱惑给得可是真大,就如同他一直竭力跟吕布打感情牌,来往书信从来不以上位者自居,而要显得跟吕奉先平起平坐一般,这回干脆释放信号:你瞧着我封公建国眼热吗?没关系,你也有那个资格——只要别故意跟我对着干就成。
当然啦,倘若吕布始终老老实实的,曹操还真不会提这个碴儿。反正吕布如今在凉州就是割据局面,朝廷也管不了,连砂子都不易掺进去,那么再给个虚名,把凉州十郡封你给建国,那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嘛。
嗯,细一想还真是不可,你名义上的地盘儿不能比我大,给你四个郡就成了,最好是西北方的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曹操是对吕布客客气气的,但在名位上必须要稳压一头,否则就容易自损声望、太阿倒持啊——就如同当年比曹操强大的袁绍,绝对无法容忍小兄弟爬自己脑袋上出任大将军一般。
所以曹操明示吕布,你也有建国封公的资格啊,原因很简单,他已经听说了是勋等人在后方的谋划啦,很快要把自己拱上王位。那么我当王了,给你个公,又有何不可?
果然香饵放出,瞧着吕布似乎有些动心。曹操趁机尝试再次拉近两人的感情:“昔奉先来东,为袁氏所欺,吾今乃族袁氏,为君报此仇也。若欲屯兵于兖,操敢不扫榻以迎?惜乎听信小人,致动刀兵,实不得已也。此皆陈宫搬弄,今宫又阳从奉先,而暗投刘备,诱君来东,实欲凉、魏相争,彼得渔利,奉先不可不察。”
只可惜这番情辞恳切的话,吕布压根儿就没能听进去——吕奉先还在琢磨前面曹操给他封公的承诺呢,心里说:“公台果知曹操者也,所言不虚。”
因为陈宫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啦。陈宫跟了吕布多少年了?这主子耳朵根儿软,外加贪利好色,就象一条游鱼,既想在大江大河里自由闯荡,可是别人一放饵就必然上钩,种种特性,陈宫那是再清楚不过的啦。所以陈宫一开始拦着吕布,不肯放他去见曹操,说眼看大战大即,你有必要去见他吗?难道他就能俯首而屈,主动退出关中?
可是凉州土著姜叙、赵昂、尹奉等人却劝吕布还是去见一见的好:“皆为汉臣,不当起龃龉。既魏公相召。若能止息干戈。善莫大焉。而况主公已挟也,若即毁诺,得无以为主公畏惧魏公乎?”要么你一开始就别答应跟曹操见面,既然已经答应了,临时又变卦,别人会不会以为你害怕曹操啊?
这一问可算捅到吕布肋眼里去了,当即冷笑道:“吾又何惧?”眼望陈宫:“见之何碍?”
陈宫心说都是我的错啊,我不应该把曹家的使者放进来——当初还以为他是来下战书的呢——看起来。必须严加巡查,再有类似情况,我得先过一道,别让闲杂人等直抵吕布面前。吕布这人办事经常不过脑子,也不征求大家伙儿的意见,见到曹营来使,得知相会之意,当即开口:“吾须先见刘玄德也,再见曹孟德。”自己还来不及拦呢,他就把板给拍了。
既然吕布一口答应了下来。估计自己再怎么劝也没用——那家伙是耳根软,问题不是我一个人在他耳边递话啊。还有姜叙那票凉州奸儒。而且那些家伙跟吕布也没几年,怎么就把他脉搏摸那么准呢?一句“得无以为主公畏惧魏公乎”,就把我此前的种种劝说努力,全都一概推翻。
没有办法,既然拦不住吕布,那就只有先给他打打预防针啦:“吾料孟德之欲会主公也,必动之以情,说之以理,诱之以利,请主公退返凉州,主公慎勿听。彼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汉相,实汉贼也,即昔日情密,何偿今日恨深?情密者,私也,恨深者,国也,若乃与之苟且,天下人将何以目主公耶?”
当然陈宫也知道,说吕布是大汉朝的忠臣,这只是相对而言的,其实他的忠诚之心才没有那么牢固哪。在原本的历史上,袁术割据淮南,自号仲家,遣使往徐州迎吕布女为太子妃,吕布还就真动心了,也不是说他想背汉从袁,只是简单地觉得袁、吕联合,可以保障后路无忧,好安心向北方扩展势力。幸亏陈珪、陈登父子前往劝说,说你这可是摇身一变,要成为大汉朝的叛逆,为天下所共讨啊,吕布这才幡然悔悟。
所以说,吕布之忠汉,更多出于一种传统的仰视皇权的习惯——终究汉家天下三百年,刘氏为主已深入人心,就连曹操在原本历史上也没敢迈出那最后一步啊——而不是真有啥忠君爱国的理念。所以袁术一伸出橄榄枝,他都没过脑子就去接了——啊,这样会变成叛贼?没人跟我说啊……
所以吕布既可以尊奉天子,又敢于割据地方,进奏、上表,礼数不缺,至于贡赋则一粟不入。倘若把他摆到曹操的位置上,他照样挟天子以令诸侯,照样会把刘协往死里逼,只不过压根儿就不会起取而代之的念头罢了。
所以陈宫知道,光跟吕布说什么大义,不能说毫无作用,但效果真未必有多显著,估计曹操放几句软话,给足了吕布面子,再抖袖子落点儿虚名或者实利出来,吕布真能就此放弃关中,退返凉州。所以他接着又说:“吾料孟德必以名位诱主公也,甚乃授之以公,允割凉州为封,主公切不可听。彼逼天子封藩建国,天下侧目,主公若效仿之,是为孟德分谤耳。况,若得关中而封,岂下于凉州者耶?”
先跟吕布说你要是想在凉州建国,那就把自己拉低到跟曹操一个水平上了,此事万万不可。继而放出更大的香饵来——咱先拿下关中,到时候在关中建国,不比在偏远的凉州建国要强?你可千万别只见眼前小利,而忽视了更大的好处啊!
吕布初一听,啥,曹操可能封我公爵,在凉州建国?唉,这个不错。继而再一听,我还可以在关中建国?这更妙啊!明白了,公台你这是要我待价而沽,争取更大的利益——当即就听了进去。所以这回他真的跑到雍水上来见曹操,曹操把饵撒出来了,吕布不禁点头,心说果然公台最了解曹操,猜得一点儿也不错。既然如此,那我正好趁机讨价还价——你先退出关中去吧,我要这块地盘儿!
第十五章、解衣衣之
曹操跟吕布在雍水上会谈了不过短短半顿饭的时间,便即黯然失望而归。
虽说封一个凉公,正式承认吕布割据凉州,只是临时起意的权宜之计,真等把吕布劝退了,大可以食言而肥,至不济也可砌词拖延,可是即便真的兑现承诺,也与曹操并无太大实际损害。可谁想到吕布被陈宫几句话把熊熊野心给煽乎起来了,狮子大开口地讨要关中,这曹操可断然不肯答应啊。
关键吕布跑前线来一瞧,己方形势大好,相信以自己的勇力,以凉州百战精锐,想要夺取长安并不甚难——这好处就在眼前,得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当日刘备邀吕布在得到关中以后,两军继续联合,挺进河南,进取关东,“拯救天子”,吕布随口允诺,其实还真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吕布不傻,知道曹操家底还厚,真要跟他逐鹿中原,兵连祸结,不知何日才能止息,稍有不慎即可能身败名裂。况且自己的大后方凉州都还没有稳固哪,再帮你刘备打曹操?算了吧,咱以后再说。
所以他向曹操承诺,只要曹操退出关中,他进军直抵桃林,就此止步,不会再向东占据一尺之地。可是曹操一方面舍不得关中沃野,另方面——我要信你我是傻瓜!曹操知道,人的野心都是随着势力增长而逐渐提升的——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真要吕布并吞雍凉,拥兵十数万,得着机会必然继续东进啊。就算暂时没这个心。迟早也会起这个意。
所以最终还是谈不拢。吕布把手一挥:“孟德既不肯与,吾自取可也。期以五日,与君会猎。”然后施施然驳转马头——走了。
曹操又是羞恼,又是担忧,返回大营途中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啊。未入辕门,突然有军士拦在马前,曹操正琢磨吕布的事儿呢。一个不防,匆匆勒马,差点儿就把那家伙给踹翻在地。曹操大怒,当即呵斥道:“谁敢拦孤之马?斩讫来报!”
几名部曲立刻冲将上去,将那军士按翻在地,就要行刑。那军士伏地磕头,哀告解释:“非敢冲撞魏公,为报是令君来也。”曹操双眉一努,赶紧摆一摆手,俯身问道:“是宏辅已入营中耶?”
话音才落。就听得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勋特来迎候主公,请恕此卒冒犯之罪。”曹操大喜。也不管那小兵了,催马而前去会见是勋。是勋翻身下马,深深一揖:“勋来迟,主公宽赦。”曹操也赶紧跳下马来,伸双手扶住是勋的胳膊:“宏辅何必如此大礼?”随即一皱眉头:“虽已入春,关中尚寒,宏辅衣少,慎勿染疾,以伤孤心也。”说着话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是勋肩膀上。
是勋小心肝儿当即一个哆嗦,暗叫一声——不好!
他本是奉了曹操之命,到前线来帮忙的,在此之前,先处理好了荆、扬等州新收领土的安抚之事。所谓“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孙家的淮泗将佐放下武器以后,多被押送到长江北岸,乃以入朝觐见之名,先得去许都转一个圈儿。是勋跟荀攸商议过后,行文朝廷,说张昭、张纮、秦松、薛综等,皆有才具,可即授职——反正都是些文官,翻腾不起啥浪花来。至于那票武将,什么程普、韩当、朱治、宋谦等等,不能让他们再领兵啦,给个闲职,都安置在魏之五郡,监视居住。
就中是勋单独提出一个人来,乃孙家别部司马吕蒙吕子明,年方三十一岁,他说这人我比较感兴趣,希望能够召到安邑来,授予中书之职。荀攸挺奇怪,说根据档案所载,这就一纯粹的武夫啊,你要真觉得才堪大用,也该置之军中,干嘛要放到中书台来做文职?
是勋当然不能跟荀公达说这小子素质高,只要强按着他的头读几年书,必然大成。只好敷衍说:“吾前南下,闻吕子明忠勇可用,然终为孙氏吏,不可使其遽统兵也,乃先置之中书,容吾观察。”
荀攸说成,这般小事,听你的便是了。
仍留江南诸人,孙权继续当他的会稽郡守,但是夺了爵位和将军号,而且把会稽郡上下属吏全都大换血,基本上全都是此前未曾出仕的吴会豪族,用来逐步把孙仲谋给架空。任鲁肃为扬州刺史,顾雍为吴郡太守;任徐宣为闽州刺史、卫臻为洪州刺史、孙贲为洪州临川郡守。
然后商量着,咱们等个半年,待江南基本稳定下来,就以朝廷诏命,把孙权的几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