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2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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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将槊至,甘宁举刀朝侧面一搪,就觉得臂膀酸麻,脚步踉跄,心说:“此人是谁,好大力气!”不敢轻慢,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力战。然而敌在马上,手使长槊,甲胄齐全,甘宁却在步下,只有一柄环首刀,为了爬城方便仅穿了半身的软甲,兼之已然厮杀多时,血透衣衫,才两三合便觉不支。
甘宁不肯浪掷性命,使一个花招,骗开敌槊,便朝道旁黑地里蹿去。敌将不舍,拍马来追。甘宁只顾往房屋紧凑、道路狭窄处奔逃,敌将人高马大,于城内追赶不易,只得招呼部下四面围堵。
正危急间,忽听城南惊天动地一阵嘶喊,都道:“城破矣!”敌将大惊,舍了甘宁便欲去救南门。甘宁转守为攻,连杀数兵,冲近敌将,矮下身来便欲斫其马足。敌将慌忙勒缰躲过,不禁怒发冲冠,喝骂道:“我今便战死城中,亦必取汝性命!”挺槊再刺甘宁。
甘宁又与他交了两招,身上血流得多了,两膀渐趋无力,正待转身再逃,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兴霸,飞来助你!”随即一道槊影如同霹雳闪电一般,直取敌将后心。
那将惊得魂飞天外,二度舍了甘宁,侧身横槊来挡。两槊相交,巨力传来,此将不由得双臂一颤,已被将左手震开,长槊隔之于外。来人趁机催卤撞过来,就马背上轻舒猿臂,一把揪住那将腰带,硬生生扯离了鞍桥,狠狠掷在地下。早有破城而入的荆州小卒冲上,牢牢按住,捆绑起来。
甘宁大口喘着粗气,扬眉招呼道:“益德,若非卿来相救,我今死矣!”
救了甘宁,生擒敌将的,正是刘备麾下猛将张飞张益德,当下捋须大笑道:“死不得!兴霸立此首功,正要向主公讨赏,岂可死于此处?!”
刘备就此率领大军进入南安城中,计点伤亡,亦颇惨重。赵云先期杀入县署,随即遣人禀报刘备,云县令已自缢矣。刘备嗟叹不已,命好生收敛、安葬遗体,并县令之僚属、家眷,尽皆不可冲撞。
刘备即于县署中坐堂,甘宁、张飞前来缴令,刘备亲执宁手,称赞道:“兴霸一身都是胆也!”让人扶下去好生裹创疗疾。随即命将守将押来,那将上堂后却怒目而视刘备,任由诸将吏呵斥,只是昂首挺立,不肯跪拜。
张飞呵斥道:“汝何人也?大军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那将恨声道:“某乃刘益州帐下中郎将严颜是也。卿等无状,侵夺我州,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有降将军也!”
庞统在旁笑道:“我主受刘荆州所遣,为赵将军所邀,来伐僭越王礼的刘璋,何云侵入汝州?天下虽大,其主唯一,即天子也,刘璋承其先君遗续,既不能守,合该有德者居之,以绍汉统。汝似读过书的,竟以为周季诸侯相争乎?未免贻笑大方。”
严颜闻言气沮,却仍不肯低头。张飞大怒,不待刘备下令,即唤将此獠推出去斩了。严颜冷哼一声:“斫头便斫头,何为怒耶!”
刘备急忙喝止张飞,亲自过来,解开严颜绑缚,并道:“吾此来非为谋夺益州也,为刘、赵内乱,生灵涂炭,乃欲拯蜀民于水火。将军之忠勇,备知之矣,若愿辅备,必为上将,若不愿辅,可即返回成都,寄语刘季玉,使其明备之心。”
其实这话说得很可笑,两军对阵,还要对方主将明了自己的心意,假装说我不是有意来打你的啊。不过刘备也知道,他真正指挥得动的也不过就三四千荆州兵,还有万余新卒而已,刘璋倘若真发大军来阻,己方胜算渺茫。要么刘璋忙于攻打赵韪,给他留下足够的镇定犍为郡、积聚实力的时间,要么便如张松所献之计,他可以安安稳稳进成都城去抢班夺权——至于庞统劝他直取成都,刘备表面上答应,其实并不怎么敢念想。
所以刘玄德认为自己当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收买人心,好在蜀中站稳脚跟,然后视形势之变化,或战或和,或进或守。他故意摆出一副仁厚、礼贤的面孔来劝说严颜,也正是这个用意。
严颜本为蜀人,自束发以来,大小百余战,全凭战功得以稳步升职,但进入中层以后,就猛然撞上玻璃天花板,被东州士给牢牢地压制住了。这回刘璋派他助守南安,严颜就提出来,荆州兵来势甚锐,恐不足万人无以抵拒,刘璋说好吧,那我给你添点儿兵,凑够一万人吧……严颜这个气恨啊,还想再求,却被东州兵嘲笑为怯懦。本来这家伙就是憋着一肚子火来的,如今做了俘虏,却看刘备如此温和谦恭,与那刘璋大为不同,心肠一软,死志便消,当场便降了刘备。
得南安、收严颜以后,庞统即劝刘备快速挺进,趁着刘璋还没反应过来,直取成都。然而刘备是真不敢,只好以军士疲惫为借口拖延,其实是想等张松再递新的消息过来。庞统屡劝进兵,刘备只是敷衍,加上徐庶也不主张冒进,于是大军在南安城中一歇就是整整七天。
到了第八天上,城头终于传报,说成都有使节前来。刘备升堂,唤请使者,就见进来的不是张松,而是个陌生的瘦子,三十来岁,细眼长须,精神颇为矍铄,似乎还带着三分傲气。登堂之后,这瘦子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刘备,刘备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料对方突然拜倒在地。
刘备吃了一惊,心说使节往来,用得着行此大礼吗?急忙下来搀扶,问:“何为而如此啊?”那瘦子手指心口,直截了当地便说:“区区子乔友也,拜见主公。”
刘备大喜,急忙询问姓名,那人答道:“区区扶风人也,现任益州军议校尉,姓法名正……”
PS:感冒了一个多礼拜,终于发烧了……头昏脑胀,实在是写不了东西……抱歉,明儿个请一天病假吧。
第二十四章、风传虚证
成都城内想要改换门庭的士人当中,张松张子乔算是巴蜀土著的领头羊,而法正法孝直则是中下层东州士的主要代表。
其实法正从三辅入蜀的时间并不算长,也就在建安初年,曹操东迎献帝至许,李傕、郭汜在关中更加肆无忌惮,加上韩遂、马超率领羌兵也来争城夺地,法正实在存身不住,只好跟同郡好友孟达一起迁入益州。他本来听说东州士在益州挺吃香的,谁知道来了以后一瞧,完全不是那么一码事儿。
能够吃香、喝辣的东州士,基本都是跟随刘焉入蜀的那批老人,所有可能威胁他们及其子弟地位的士人,不管巴蜀土著还是新来的东州人,全都一律压制。法正好奇谋,一开始还试图接近刘璋,想要怂恿和帮助刘璋从傀儡地位中解脱出来,然而费尽心机,刘璋才给了他一个新都县令的职务而已,前不久才升为军议校尉。法正感觉跟着刘璋毫无前途可言,经常私下叹息,若能在老家多熬几个月,说不定就出头了呀——建安二年,是勋镇抚关中,破李傕、郭汜,倘若听说法孝直之名,定然亲往拜访、征召,那可是未来刘备麾下第一号的军谋之士!
法正的怨言传不到刘璋耳中,但是传到了张松耳中,正打算趁乱为巴蜀土著赢取一席之地的张子乔当即前往拜访,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结为莫逆之交。所以这回刘备攻陷南安,逼近成都。张松重提前议,并且建议让法正为使,去见刘备——我作为巴蜀士人的代表。刘将军见过了,那么法孝直作为东州士中下层的代表,也应该让刘将军见见,好安其心。
虽然相比原本历史上入蜀之时,刘备的地位和名望全都要大打折扣,但这时候的他终究并不再是个普通的二千石了,一方面被刘表给表了“捕虏将军”的名号。另方面朝廷也明诏拜他做沅州刺史——这就是是勋当初所担忧的了,朝廷为了对付刘表,特意往刘备身上刷了光环啊——名位并不比刘璋低多少。而要在全体益州臣僚之上。所以张松在与刘备恳谈以后,便起了将整个益州全都献给刘备,由刘备接替刘璋为牧的心思,回去跟法正、孟达等人一说。二人也都相信张松的眼光。就此结成攻守同盟。
故而法正过来打量了一会儿刘备,主动跪下磕头,口称“主公”,卖身投靠得毫无心理压力。
不过,法正带来的却并非好消息。当刘备夺取南安的消息通过快马传至成都以后,刘璋立召群臣商议,他本来就是个性格软弱之人,而掌权的上位东州士多年养尊处优、横行无忌。也都只顾眼前,不顾将来。竟然建议跟赵韪谈和,把重兵都调到南线来对付刘备。
在他们看起来,赵韪已经快被打残啦,他本来就镇守巴郡,形同半割据,那么谈和以后,由他续守巴郡,抵御刘表,那也跟原本没啥不同。刘备不一样,那是彻底的外人啊,眼瞧着就要把整个犍为郡都给吞啦,而且逼近成都,还是集中全部力量,先把刘备灭了为好。
况且,倘若真跟赵韪谈了和,那么刘备所统率的荆州兵也便师出无名了,说不定就此退去呢?
张松及时站出来给他们泼冷水,说赵韪虽然在前线大败,但仍然拥有巴郡的稳固后方,咱们要是把主力部队调去南线,他又突然撕毁和议,呼应刘备,继续进兵,可怎么办?为今之计,还是以继续进逼赵韪,而结好、羁縻刘备为是。他说既然主公不肯把蜀郡太守一职交给刘备,那不如先许他犍为太守吧——张松是没想到赵韪败得这么快,这么惨,他认为以刘备当前的实力,即便有自己作内应,也无法杀入成都,夺取整个益州的政权,不如先让他在犍为郡休养一段时间,培植力量为好。
张松的兄长张肃也站出来,说要不然把我的广汉太守职务转给刘备吧,让刘备挡在赵韪前面。
新野人来敏站出来驳斥,说你们兄弟俩这说的都是啥混话啊?把犍为或者广汉给刘备?他要是再跟赵韪联成一气,那还有谁能够制约?真想以一郡之地羁縻刘备也成,让他去牂牁、去越嶲好了。
张松说你这不是笼络刘备啊,你这是流放啊,他要能答应才怪哪!
双方争论不休,吵得刘璋脑仁儿都大了,最后干脆和稀泥,说要么还是把犍为给刘备,但是犍为郡治武阳距离成都实在太近了,干脆把武阳和东面的牛鞞、资中两县全都划归蜀郡管辖,让刘备把治所移到南安去。同时,陆续从前线调回军队,巩固成都和武阳的防御。
法正到来,就正是通报刘备这个消息的。庞统说这不是扯淡吗?犍为一共才八个县,就要割走三个,这种条件谁能答应?法正便道:“吾亦料主公必不允也……”就算没有一口气拿下成都的实力,也不可能接受这种条件啊,犍为才多少户口?要想称霸,与其得犍为五县,还不如回荆州去跟刘备讨回新野县呢——“如此便当速进,候庞羲等在德阳未归,先取武阳……”
武阳是犍为的郡治,城高堞厚,而且那地方已经靠近成都平原了,人口稠密,是募兵屯粮的好地方。法正告诉刘备,武阳城中有书佐费观、王甫等多人,都是他的亲交好友,到时候里应外合,夺城的希望非常之大。
刘备闻言大喜,当即下令三军整理行装,即以关羽为先锋,沿江而上,直取武阳!
先按下益州大乱不表,再说是勋在许都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些天,终于等到了吴质被押解入京。且说那日清晨,是勋穿戴好官服,正打算去丞相府里上班呢,管家鱼他突然来报,说门外有一妇人求见。是勋心说是何妇人,竟然一大早来寻自己?——“何人也?”
鱼他禀报说:“彼自称为朔州广衍县吴县长之妻……”
哎呦,竟然是吴质的老婆!是勋当即给了鱼他一小脚,说你怎么不早说啊,赶紧请进来,而且我也最好去迎上一迎。
吴质是在担任鄢陵令时候娶的亲,其妻戴氏,为县中西乡某村之显姓,其父曾受前任县长辟为功曹掾史。吴质本来对这门亲事并不怎么满意,他虽然出身单家,总觉得才二十出头就做到县长,又抱着是勋的粗腿,再努努力,三十来岁当上二千石再娶妻不迟,说不定就能说上一家高门大户的媳妇儿呢。问题老母在堂,急于抱孙,故此勉强应允。不过成亲之后,其妻戴氏性情温婉贤淑,不但家务打理得有条不紊,且还通诗书,写得一笔好字,终于使得吴季重回心转意,对她宝爱有加——吴质曾经给是勋写信,提过这事儿来着。
当下是勋迎至府门前,只见鱼他正带进一名少妇来,看年龄似乎还不到二十岁,穿着简朴,但胸臀不凸,身形显得非常单薄。这少妇还怀抱着一个幼儿,见到冠冕堂皇的是勋,当即拜倒在地,抽噎道:“请司直救奴丈夫!”
是勋赶紧双手虚扶,请她起来,随口便问:“此季重之子乎?”戴氏回答说是,单名一个“应”字,年方四岁。是勋吓了一跳,心说这年月都论虚岁,那就是个实际才三岁的娃啊——问戴氏难道你就抱着这么小的崽儿从广衍县一路跑来许都的吗?戴氏点头,说数月前吴质携他们母子